這時,她突然被急匆匆而過的一位行人撞了一下,慌亂擡頭,定睛再去看那前面熟悉背影,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是獨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了。
方纔三人轉悠之時,她就一直心不在焉,並未細瞧身旁左右商鋪街景究竟如何,此時四顧看看,卻覺得很是陌生,似乎並不是方纔經過之地,急忙踮起腳尖來,張望前方後面,想要找到那陳玉和劉羽軒兩人。
但是此時已是日上三竿,街市之上更是車水馬龍,最是行人衆多之時,茫茫人海之中,卻又哪裡能夠尋找得到那兩人出來。
陳欣柔自幼便被馮怡嚴加教管,很少出門一遊,每次但凡出門,也總是有着家僕相陪引路,從不將記路之事放在心上。
此時,她站立這裡,四顧看來看去,竟然是覺得頭暈眼花,這才驚覺,自己原來還是路癡一個。
“大哥,劉公子!”
她高聲呼喊了幾聲,引來路人注目無數,臉上就有些緋紅,只得閉了嘴巴,團團亂轉着,想找人問個方向。
此時,路上一方小小攤點立時映入她的眼簾。
一張簡陋木桌擺在路邊,桌旁豎起一支竹竿,上面飄着一方紅色軟布,上面用黑色墨筆豎着寫有“能知古今中外之事,通曉人生過往未來。”兩行大字,下面落款爲“賽神仙”三個大字。
陳欣柔看到眼裡,知道這不過是個占卜算卦的攤點,但不知爲何,這些字看起來龍飛鳳舞,甚是靈動,映入陳欣柔眼簾之中,莫名引得她舉步就走了過去。
此時小桌前正坐有一人,一身道冠道服,卻是個鬚髮皆白,樣貌一般,五六十歲的老道士,見她慢步過來,急忙笑着起身問道:“這位施主,你是要算命呢,還是問姻緣呢?”
陳欣柔臉上一紅,低頭想了一下,就好奇問道:“我若是想要問一下自己的姻緣,卻不知又該收取多少銀兩?”
她此時身上分文未有,說話就很是有些底氣不足。
老道士微微一笑,伸手拉過一旁的一張竹椅過來,示意她坐了下來,這才摸着頷下白鬚,搖頭說道:“老道我看這位公子的樣貌不俗,細瞧之下,卻不是個男子,該是個女扮男裝之人。老道我可說得準確?”
陳欣柔聞言大吃一驚,急忙擡眼看他,卻見他神色自若,毫無異常,這才稍稍定下心來,好奇問道:“不知你又是如何知曉我女兒之身的?”
老道士嘿嘿一笑,眼神之中滑過一絲狡黠,摸着白鬚,低聲對她說道:“這位女施主,你雖然身着男裝,但步履細碎,腳步輕盈,再加上身形嬌小,眼神羞怯。這還不足以說明,你其實是個足不出戶的貴家小姐嗎?”
陳欣柔聞言心中暗自佩服這人的觀察細微,同時心中一痛,不由得就想到:“如果那人也和此人一般觀察入微,只恐怕早就識破了我的真是身份,我的煩惱也只怕就不會如此之多了吧!”
老道士見她低頭不語,就笑着問道:“女施主,你放心,老道我向來口風極緊,自然不會泄露客人的半點兒秘密。只是,你問及自己的姻緣之事,卻是不比一般人家,倒是情迷義重,彼此猜疑,前路漫漫,迷霧層層,很難看清了!”
陳欣柔臉色發白,遲疑的問道:“不知你有是如何知曉?”
老道士嘆息着說道:“女施主雙眼迷茫無神,顯然這件姻緣甚是讓你費心費力,卻又因爲種種原因無法向那人說個通透明白,只得隱瞞自己身份。
但我看你過來之後,不問前途,不問命運,單單隻問及姻緣如何。可見女施主是個專情之人,即便前路迷茫,依然心中對他難以忘懷,甚至已是情根深種,只怕心裡絕難再裝得下另外一人了!只是……”
“只是如何?”
陳欣柔聽到這裡,真是圓睜雙眼,心中亂跳不止,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老道士真的是功力無邊,賽過神仙之人了。
“只是你們之間只怕是阻隔甚多,不但有人,更是有着……恕老道只能說得這麼多。女施主只需要謹記一點,此人雖然和你有緣,但是卻無分;雖然與你情意相通,卻是兩傷。你只要轉身而去,就此將此人從心中連根拔起,從此再不牽念於他,此生才得安然度過!謹記,謹記!”
陳欣柔愕然看着他,心中泛起萬層波濤,眼圈不覺泛紅,想要再去細問他一番,卻見他飛速起身,彎腰施禮,朗聲說道:“女施主,老道我只能說得這麼多了!所謂天機不可泄露,還望女施主不用擔心茫茫人海尋他不得,無需離開原地,那人自會找得到你!”
陳欣柔不知他此話究竟何意,但看他話中意思,已是要趕自己離開這裡,只得臉色蒼白的起身,囁嚅着說道:“我平白問了你這麼多,但身上卻沒有帶的一文錢出來,我……”
“女施主給不給錢,都是小事一樁,老道也不差這幾文錢來!恕不遠送,日後,我們有緣自會再得相見!”
這老道士卻含笑搖頭,微微轉過身去,倒再也不去看陳欣柔一眼了。
陳欣柔遲疑着起身站起,低頭沉思片刻,正不知自己是否就此離開之時,卻突然聽得身後遠處隱隱傳來呼喚自己之聲,卻正是那劉羽軒和陳玉兩人,心中大喜,急忙轉身去看,分明看到十幾米開外的人流之中,劉羽軒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俊美臉龐。
她立即快步奔了過去,撥開層層人流,只是一心想着,不管他千難萬險,不管他迷霧重重,更無須去管他有緣無緣,自己只要能夠呆在這人的身旁,只要能時時刻刻看得到他,就已是心滿意足,幸福無比了。
劉羽軒和陳玉兩人並肩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遠,終究還是忍不住,就裝作不經意間回頭,想要看一眼身後緊跟着的那人,這一回頭卻纔驚覺,這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心裡即刻亂跳起來。
兩人心急如焚,回過頭來,在人羣之中尋來找去,卻哪裡能夠找尋得到?
陳玉跺足懊悔說道:“這個二弟,怎麼搞得?這麼大的人了,卻怎麼和個小孩子一般,竟然會跟丟了我們!”
劉羽軒此時鎮定全無,臉上冷漠消失無蹤,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種恐慌和無措,只是一心想着:“他初來乍到,對這裡全然陌生,此時走丟,不知心中又是如何恐慌?他又總是愛流淚,這時找不到我們,只怕已是淚流如雨了吧?”
他如此想着,卻絲毫沒有去反思自己,爲何會爲了這個程柔公子而丟掉了之前的憎惡反感之情,此時全是一派替他憂心焦慮之感。
兩人尋找許久,只得大聲呼喚,希望那個走丟之人能夠聽到聲音循聲過來。
劉羽軒正自感到心中越來越慌,一擡眼,卻看到那人正自從前面狂奔而來,心中焦慮立時全無,化作滿腹欣喜,再也不去多想什麼,就加快腳步,撥開衆人,朝着那人奔去。
他一心只想着再不要和這人分開半分,就使勁兒撥開衆人,腳下如飛,眨眼之間就來至那人身旁,還未來得及出聲詢問,那人卻已是飛身撲入了自己的懷中,嚶嚶哭泣起來。
劉羽軒憐惜的摟緊懷中溫軟,只覺得自己此時心中一派溫柔滿足,嘆息着伸手摟緊了懷中之人,卻見他正自擡眼看向自己,一雙深情大眼之中滿是驚喜,臉上果然已是淚痕點點。
“你這人,是個男子漢,卻又如何會走丟?平白的讓人替你揪心!”
劉羽軒無法承受懷中之人雙眼之中的脈脈含情,就轉過臉去,嘆息着輕聲問道。
陳欣柔被他緊緊摟着,感受到他此刻冷漠再無,對自己溫情畢現,真個是暗自覺得此番因禍得福,窺到了他對自己的一片真情,就含羞笑着反問道:“既然知道我是個男子漢,那麼,劉公子卻爲何要對我揪心?”
懷中之人的這句戲謔反問,猶如一擊重錘,重重擊打在劉羽軒的心上,頓時使得他從迷亂之中驚醒過來。
他的臉色即刻陡轉,緊緊摟住懷中之人的雙手突然毫無力氣,如觸電一般跳身開去,低垂着頭,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
陳欣柔突兀之間被他推開身去,立時感到身上一陣寒冷,慌亂的去定睛看他,立時吃驚看到,此時的他,神色已是恢復一派冷漠,心中就是一痛,想也不想,就急忙緊走幾步,過去拉住他的雙手,低聲求道:“劉公子,我求求你!不要再對我退避三舍,避而遠之!我……”
“二弟,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兩人身後卻傳來陳玉氣喘吁吁的聲音,不覺都本能回身去看,見那陳玉剛剛從人羣之中擠了過來,臉上大汗淋漓,看到陳欣柔好端端站在這裡,臉上即刻露出寬慰之色。
陳欣柔只得硬生生將涌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擡眼飛速看了一眼猶自臉色陰沉的劉羽軒,剋制住心中衝動,衝着陳玉點頭說道:“大哥,真是對不住你們。我方纔稍不注意,就和你們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