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不知道多想了…”孟夏話還沒落音,就聽到桃櫻在院子裡陰陽怪氣地道,“這大白日的,把房門關那麼緊,怕又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孟夏眼睛一瞪就站了起來:“我處處忍耐這潑婦,她還…”然後孟夏還發現賀中珏摟着她,立刻打掉賀中珏的手,賀中珏卻又抓過來道,“夏,和你一路走來,你還沒說過粗話,女人講粗話不好。 ”
“我沒講粗話。”孟夏不滿地瞪着門外,賀中珏笑了一下道,“夏,我給你改個名吧?”
“改名,我這名字不是挺好,爲什麼要改名?”
“是挺好,而且我也叫順了你的名字,但是你這個名字象個男孩子,不適合許多場合。”
“就孟家寨,有什麼場合?”孟夏更關心院裡的風雲。
“到城裡不就有許多場合。”
“那你想給我改個什麼樣的名字?”孟夏畢竟書念得不多,名字也是自己私下取的,但這個名字在相府卻沒用過。原因是進了相府,大家都沒姓,跟大小姐時被喚做二丫;到了二小姐身邊,二小姐是個雅人,嫌二丫這個名俗,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做逸兒,於是相府從上到下都叫她逸兒。但孟夏出了相府,就沒用過這個雅緻的名字,她不知道什麼緣故,從心裡並不喜歡這個名字,想想賀中珏就算是敗家子,那肯定比自己識的字多,於是有些嚮往地點點頭,賀中珏便道,“我就給你取個名,叫逸瑤好了。”
孟夏沒想到賀中珏給自己取的名字也有個逸字,有些詫異地問:“爲什麼給我取這樣的名字?”
“你長得好看,人雖小卻處處帶一種飄逸,那是許多女人遙遙不及的,因爲你是個女子,我就用瑤代遙。”
孟夏臉一下通紅,沒想到賀中珏這敗家子出口就把自己誇了一通,也不知道他這是不是信手拈來,只是賀中珏所講的“瑤”字不認識也不會寫,自然分不出此“瑤”與彼“遙”。
賀中珏又曖昧地補充道:“這個‘瑤’字還有玉,喜歡嗎?”
孟夏好一會才“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你這是出自於哪裡的典故?”
“什麼典故,你男人會用那些舊糟粕嗎,只是你喜歡嗎?”
孟夏本不太喜歡這個“逸”字,但又不想拂了賀中珏取名之悅,想說“你喜歡就好”,卻又覺得明顯有取悅賀中珏之嫌,正不知道如何表達時,卻聽到蘆花在外大聲叫道:“小姑用夜飯了。”
孟夏忙應着站起身道:“走吧,吃夜飯了。”
賀中珏衝柴門方向的聲音恨了一眼,孟夏不由得問:“你又怎麼了?”
“和你聊得正歡暢,叫什麼吃晚飯?真是個沒有眼力健的。”
“聊得正歡暢,難不成可以填飽肚子呀?”
“夏,能不能不那麼俗氣,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賀中珏不滿地道。
孟夏不由得惱怒地看了賀中珏一眼,這蘆花成天就怕那桃櫻婆媳多吃多佔了,自己和賀中珏吃了虧,而這賀中珏反而總以他自己還是什麼王爺,在自己孃家住得大約順當了,他居然覺得爲着一日兩餐的人俗了,一想知道這大茂和這賀中珏一比差點什麼氣質,大約就差這不吃不喝也要吹笛聊天的氣質。
孟夏搖搖頭,不過一想相府的二小姐其實和這賀中珏還挺般配的,那相府的二小姐可是個真正的雅人,不象自己成日只想吃好點,住舒服點,她一天不是吟詩就是撫琴,而且只吃清淡的素食,當然不一定是那二小姐宅心仁厚,她是因爲覺得葷腥有臭氣,人吃了有臭氣的東西,人也會臭;二小姐不僅不沾葷腥,連那味道重點的什麼姜蒜,菜裡都不許有一點點的,說是吃了那樣的東西,會在身體裡發出姜蒜的氣味;每次沐浴都要用花湯,相府夫人僅管處處爲難,那相府大,府裡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各樣的花,所以二小姐絕對是個香香的雅人;但賀中珏這雅和二小姐比起來,分明就有裝出來之嫌。
不過孟夏也一下明白自己爲什麼不喜歡這個“逸”字,因爲自己不是二小姐,一個吃得好穿得暖,整日莫名其妙悲秋憐春的雅人,自己就是一俗人,一個整日爲吃飽穿暖忙碌的俗人,於是孟夏恨恨扔下一句話:“你不吃就餓着!”說完便走了出柴房。
賀中珏氣恨地揮揮拳頭,卻看見孟夏的小包裹又掉到地鋪上,他伸手撿起來,看了一眼,就把裡面那張契約拿了出來,剛把小包裹重新包好,孟夏又一陣風一樣地衝了進來,把小包裹從他手裡一下搶過去,轉身又跑了出去。
賀中珏打開那家賣身契,再一次看了起來,孟夏被典進相府的時候,名字叫二丫,典出相府時,名字叫逸兒,然後有畫押手印,賀中珏的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聽見孟夏又在外面叫他,才伸了個懶腰,把那張契約燒了,然後才走了出了柴房。
賀中珏和孟夏這一耽擱自然遲了,那餘氏這一下更惱兩人,小全趕緊站起來道:“姐,姐夫坐。”
賀中珏拉着孟夏順勢就坐上了桌,孟夏生怕再生是非,趕緊把手抽了出來。
那桃櫻見賀中珏對孟夏如此親暱,不滿地看了孟夏一眼,餘氏不悅地看了小全一眼吩咐“開飯”。
蘆花立刻把飯菜端上桌,因爲吃飯的人多了,蘆花的活自然就多了,而桃櫻見蘆花遞來王氏的飯,才伸伸手,假假侍候王氏,斷斷不做任何與王氏無關的事,當然她侍候王氏,明顯不是什麼孝心,主要就是爲了逃避做更多的事。
孟夏恨恨看了偷懶的桃櫻一眼,想站起來給蘆花幫忙。
偏王氏開了口:“我說大妹子呀,你閨女這算什麼?她這算是回孃家還是算是寄居呀…,難不成還要長住了下去?”
小全不滿地道:“舅母,二姐是我姐,這不管是回孃家還是寄居,有礙着舅母了嗎?”
孟夏很感激小全幫自己講話,眼一紅不由得抓住了小全的胳膊,賀中珏也看了小全一眼,那大茂卻出聲訓斥道:“小全,怎麼對舅母無禮!”
小全看了孟大茂一眼,沒有爭執,大茂卻接着道:“二丫,不是舅母講你,確實你在家裡,算什麼!”
小全不滿地道:“阿兄,姐這些年都不在家,和姐夫回家住幾日,就算是回孃家不行嗎?”
大茂哼了一聲道:“你給他們臉上貼金吧,回孃家?住幾日?…”
蘆花擺好飯菜趕緊岔開話道:“趕緊吃,一會都涼了。”
大茂不滿地看了蘆花一眼,不過這大冷的天,一天只吃兩頓飯,就算早上到慶祥叔家打了牙祭,到這會也餓了,蘆花一招呼,那餘氏、王氏一動筷,大家都動起筷來。
大茂給餘氏夾了一筷子豬頭肉道:“娘,趁熱吃,今日去慶祥叔家幫忙,慶祥叔不僅給了我一副豬下水,還把那豬舌送給兒子了。”
大茂這話很有些誇耀,餘氏、王氏都誇那大茂一通。
孟夏知道這對於貧寒的家肯定好事。因爲賀中珏,又讓她害臊,自己一家人忙碌整日似乎都只爲着吃飽肚子,孟夏早上並沒吃什麼,早就餓極了,卻沒有立刻拿筷端碗,倒是賀中珏先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筷子燉豬頭肉放到孟夏碗裡道:“剛纔不就餓了,怎麼這會正經吃飯的時辰又發起呆來。”
本來爲一家人只知道吃飽飯臉臊的孟夏,沒想到賀中珏來這一招,桌上人的眼睛都轉向她,那張小臉更紅了,不由得瞪了惹事的賀中珏一眼,果然一直就不滿意的孟大茂開口了:“妹夫,你整日無所事事,吃菜倒知道挑好的。”
賀中珏正在夾肉,聽了這話好奇地看着自己夾起來的肉問:“這就是好的嗎?”
桃櫻不由得撲哧一笑道:“我說表妹夫,你還真逗,這肉不是好的,難不成白菜還是好的嗎?”
“我倒覺得白菜心比肉好吃,只可惜這一大鍋菜裡實在翻不出白菜心來。”
那桃櫻喲喲幾聲又道:“我說表妹夫,你這話講得真象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吃慣了大魚大肉,偏喜食那青菜蘿蔔。”
“難道不象嗎?”
那桃櫻“撲哧”一笑道:“象,象,你這皮囊還真象。”桃櫻這話分明象在要賀中珏調笑,那股子不正常的氣氛立刻瀰漫了屋子。
孟夏從見這桃櫻第一面起,就覺得她打扮得妖豔,現在打扮得越發妖豔了,大約把壓箱底的、色澤鮮豔點的好衣服都穿上了,王氏忽拉下臉喝了一聲:“順兒媳婦,這席上有你這麼多兄弟,哪輪到你在這裡多嘴多舌。”
王氏一句話,把桃櫻那本來笑得花枝招展的臉一下給說黑了。
“舅母,白日,我路過族長家門時,好象看着你了。”孟夏不甘這桃櫻婆媳總在家裡生事,於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王氏畢竟和餘氏不同,是見過場面的,這樣的小地方本來就屈就了她,不慌不忙地道:“那是,這不要過年了,於禮,我也要去拜訪對我和桃櫻極爲照顧的族長。”
孟夏帶着幾分譏諷地道:“舅母還真是個知禮的人。”
王氏得意地道:“這禮數是我餘家最爲看重的。”
孟夏尋思着如何把王氏和桃櫻謀房子事挑出來,刺她們一通,賀中珏卻接了話,好奇地問:“這看重是不是也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