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謹低頭看她, 她不好意思笑笑:“太冷了,這樣暖和一些。”說完才覺得這話聽起來莫名地有些耳熟。
仔細回想了下,對了, 是在李教授死後, 南謹帶她離開那個小木屋, 帶她去找幫着紅絲帶的槐樹, 她當時死皮賴臉這樣挽着他, 說了一樣的話,那次其實不冷,她只是因爲很害怕, 隨便找來的藉口。
兩個人都愣了半響,便不再說話。
木子心裡滿是回憶, 原來已經跟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 遇到他的時候,自己還只是個普通學生, 爲了考試惆悵,爲了人際交往發愁,現在,那些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東西了,她不用再煩惱第二天上課的內容自己完全搞不懂怎麼辦, 而是在這個末世裡和南謹一起冒險, 說起來, 因爲有他在, 自己其實根本沒受過什麼傷害, 也沒直面過什麼殘忍的事。
都是因爲有他在。
“他和我一樣。”過了一會兒,南謹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來這麼一句。
“什麼?”木子不解, 擡頭看他,但是看到他的瞬間,就突然明白了,那孩子,也是特殊體質。
南謹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可是……他胳膊上的……是怎麼回事?”木子想起那些可怖的針眼。
“那是抽血的痕跡。”南謹頓了頓,“我懷疑,那孩子應該因爲喪屍襲擊受傷過,但不知道爲什麼相田他們沒有當時就殺了他,可能他們並沒有基本的常識,後來,被喪屍弄傷的地方,竟然慢慢癒合,他們發現了那個孩子異於常人之處。”
“他們……”南謹閉了閉眼睛,顯得很疲憊,“應該是把他當成瞭解藥。”
這麼一說,木子就全都明白了。
解藥。
他們把他當成瞭解藥。
所以抽他的血,可他們應該並不會提煉,但只知道喪屍的病毒對這孩子沒用,所以自己當然想擁有這樣的能力,不管是飲他的血,還是做其他的實驗,都是把這孩子當成試驗品,一隻小白鼠,但是是很珍貴的那種。
“簡直變態。那小孩兒肯定原本就是這村子裡的孩子吧,那麼多人,難道沒人在乎他的死活嗎?!”木子由衷發表感想。
南謹用樹枝挑起火堆裡壓火的枝子,火苗瞬間大了些,聲音啞啞的:“是這樣的,人本來就是這樣的。”木子的氣憤和他的冷靜形成對比。
“他跟着你,也是因爲你是我們這些人之中唯一一個女孩子,看起來無害一些,但他不敢太靠近你,因爲不確定你是不是好人,還害怕因爲他的關係連累了你,因爲他,你已經被相田他們盯上了。”
木子平靜了一些,“你跟他交流過了?”南謹點點頭,那麼小的孩子,那種日子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竟然還知道爲別人考慮,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木子知道他也是特殊體質,保不準以前也被這樣對待過,話語間不自覺可能就戳到了他的傷心事,木子突然爲南謹心疼起來,半天沒敢說話。
末了,低低問了一句:“我們應該怎麼做?”
南謹看着火苗眨眨眼睛,眼睛裡的火苗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你想帶他走嗎?”突然把她變成了整件事的主要人物。
“當然。”幾乎沒有猶豫就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可是她知道這件事有多困難,如果只是尋常的小孩子可能還能做到無聲無息,但是她自己都因爲這個孩子被相田盯上,可見這個孩子對他們的重要性,真的做起來,又怎麼可能簡單呢?
何況……
明天他們就要走了。
她是不是,又惹了麻煩?自己在末世裡,卻還這麼聖母,又沒有能力,只能依靠南謹,她沒再說話,明白即使南謹說做不到,沒辦法,也不反駁。
只聽到樹枝被火燒的噼叭作響,過了一會兒,南謹把手裡的樹枝扔到火堆裡,馬上燃了起來,他拍拍雙手,看向木子,眼神清澈:“那我們就帶他走。”
“啊?”木子被他的模樣怔住了,這個答案,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可是……要怎麼做?”她知道不簡單,南謹當然更清楚,南謹不說話,只是對她笑笑,她從來知道他好看,卻不知道,他原來這麼好看。
可是話雖然是這麼說,第二天木子望着清澈的藍天還是不知道南謹究竟準備用什麼方法帶走那個小孩,問了他幾次也不說,看來是不打算讓她參與,她強烈表示自己想參與,南謹告訴她,現在他們這麼多人,被盯得最嚴的人其實就是她,用什麼她是敵人的□□啊之類的理由拒絕了,她懷疑這只是個搪塞她的藉口。
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是由她開始卻不能讓她幫忙,只能望天無語。
南謹說據他們這兩天調查,這個村落距離山外並不遠,再往山裡走一些的地方是沒有被感染的,甚至那裡的人羣不知道喪屍是什麼,有沒有見過,一證明他們的飲用水沒有問題,出於安全考慮,他們還是做了一些採樣,簡單鑑定之後,確定確實沒有問題;二證明因爲路途遙遠地形偏僻信息落後他們還是日復一日過着以前的生活,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一樣。
那麼,如果日本是發源地,深山裡的人類沒有被感染甚至沒有遇到過喪屍襲擊,可以多出來很多猜測,例如,地形因素的考慮,喪屍沒有思考能力,那麼,是否他們天生對某些地形產生抗拒,即使人類自生沒有發生異變,但完全沒有被喪屍打擾,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另外,他們對駐紮當地的村民也採樣詢問過,村民們普遍都說遇到過,但很少,一般相田他們都會搞定,每次問到關於相田赤堀的時候他們就會停下來,生怕自己聽到不該聽的,到時候走不了。
木子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去了深山考察,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還詢問了村民,更不知道僅僅兩天他們其實做了這麼多事。
就自己一個人無所事事,還胡思亂想,她懊惱的拍拍腦袋,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兒,厲害一點兒呢。
“犯什麼錯了?這樣警醒自己。”她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應煬,沒理他,應煬走到她面前,靠近她一些,笑得像狐狸,“我聽說,你和南謹和好啦?”木子狐疑的瞥他一眼:“你聽誰說的?”
應煬拍拍她的腦袋,笑得賊兮兮:“他昨天晚上一夜未歸,你可別說他沒和你在一起。”
木子聽了他說的話,沒立刻反駁,因爲突然想起來,應煬應該還不知道那個孩子的事,南謹如果沒見到他,就還沒有跟他說,那麼,如果南謹的計劃出了岔子,應煬還被瞞在鼓裡,那麼多人,沒有任何準備,有可能都因爲自己的多管閒事賠進去。
不能因爲她一個人的決定害了那麼多人,“你聽我說,昨天……”
“報告!”有個屬下走到他們面前,看着應煬:“收拾完畢!隨時可以離開!”
“嗯。”應煬點了點頭,看看已經收拾好的所有整裝待發的人,回頭對木子笑了笑,“有什麼事出去再說。”因爲剛纔的動靜,周圍的村民都朝這邊有意無意的望,赤堀站的遠遠的,也看着他們,木子心裡發虛,但不能再開口,着急得不得了,卻沒辦法讓應煬知道。
見招拆招吧。但願沒事。她在心裡默默祈禱。
正這麼想,看見南謹朝他們走過來,木子看着他,他卻站在了應煬右邊,像沒看見木子一樣。
這人,好像失憶了一樣,現在進退兩難,只能靜觀其變。
只在第一天見到的相田像鬼魂一樣突然冒出來,還是一副笑眯眯很好說話的樣子,熟絡不失禮數的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這就要離開了嗎?”還是那一口不怎麼標準卻很流利的中文,南謹點點頭,沒有多餘的話,倒是應煬,一字一頓,說得很慢,禮貌回覆他:“我們一會兒就離開,這幾天,謝謝你們的配合和照顧。”
相田哈哈大笑,“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啊,在這種亂世相遇,也是緣分,緣分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木子總覺得他說話時候眼神總有意無意瞟到自己,怪不自在的。
他們繼續虛情假意的寒暄,她往其他地方看了看,突然發現赤堀剛纔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人,四周也不見他的蹤跡,赤堀跑去了哪裡,難道……
她目光放在面前的相田身上,總感覺他們現在都在打暗戰。
“你說,何小姐是你的妹妹,可是你們並不同姓啊,南謹先生。”沒想到他竟然把話題放在自己身上,一時沒反應過來,應煬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下意識往木子前站了站,南謹依舊雲淡風輕,回答的很淡然:“我們並不在一個家庭成長,但確實是親兄妹。”話至此,再不多做解釋。
不知道相田信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