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矮人一族啊!”矮人老者舉起雙手,擡頭望天,身形踉蹌,嘶聲力竭,聲淚俱下。
“吾輩一族耗盡無數個日日夜夜,才得以重新鍛造出最相似的墨雪,可是,未等到那人出現,便已經誕生劍靈,難道天真要我矮人一族,終日活在這不見天日的死地嗎…”
本以爲,鍛造出了墨雪,只需等到那人出現,再把墨雪交與那人,矮人族便可以得到解放。
事與願違,與矮人族立下約定之人已故,墨雪淪落他人之手不說,居然還誕生出了劍靈。
這對矮人一族,簡直是晴天霹靂。
每萬年,才能從地底深處上來,收集爲數不多的礦石原料,墨雪是矮人族數代嘔心瀝血之作,灌注了全族的希望,如今,這個希望卻被生生扼殺。
這讓矮人族如何能接受。
“出不去了…又要繼續等待了…還要等待多久,下一個萬年,還是下下個萬年?我們難道要永遠被關在地底深處…世世代代,永不見天日…”
“是說,漸離也曾這樣被你們拋棄嘍?”牧歌手持漸離,放在眼前,仔細觀摩,入眼除了瑩白一片還是瑩白,但是,牧歌卻好像看得津津有味。
“爲我們一族帶來災禍的劍,我們恨不得直接毀去!”矮人老者深褐色的瞳孔,染上一層血紅,怒不可遏,死死盯着牧歌手中的漸離,“若不是因爲,祖輩打造出這把劍,矮人族又怎會被囚禁於此!”
帶來災禍啊。
牧歌悄聲長嘆,微不可聞,唯有漸離的劍身,跟着顫了一下,很輕很輕,但牧歌此刻正手握着漸離,又怎會察覺不到。
“你可是在憤怒?氣鍛造出你的人,恨矮人一族的拋棄?”指尖劃過劍刃,一瞬到底,牧歌喃喃問道。
“真是造化弄人!祖上以命換取全族的性命,拿命封印招來血災橫禍的魔劍,居然有朝一日會自主破開封印,同時帶來的還有墨雪誕生劍靈的消息,何其諷刺!”矮人老者不住後退,墨雪從失去力氣的手中滑落,而矮人老者猶不自知,臉上佈滿悲愴。
“早知道,就該毀了,毀了啊!”
這下,他該再耗盡多少個萬年,才能重新鍛造出另一把墨雪?
“喔?你說漸離是招來血災橫禍的魔劍,可是,我卻覺得,若沒有漸離,我就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裡,還能完好無損站着與你面對面說話,對我來說,漸離,是與我的命平齊,重要的夥伴。”冰冷目光注視着矮人老者,牧歌吐出的聲音冷得能結出冰渣。
讓漸離陷入沉睡的人,就是矮人族的先祖嗎,看來沒辦法替漸離,出這口惡氣了呢。
“你又知道些什麼,數十萬年前的隱情,你又怎會知曉,若不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也不會有漸離的誕生…”矮人老者陷入痛苦的回憶。
“可是,若是隻有漸離誕生多好,劍靈不該在那個時候出現,他出現的不是時候,那位大人不喜歡自己擁有的東西,被別人的手染指。”因爲漸離一鍛造出,便有了劍靈。
“所以,一怒之下,把我們矮人族打入地底深處,不見天日,不見礦石原料,把我們與摯愛的煉器業隔離,聲稱,什麼時候能打造出新的寶劍,纔會釋放矮人族。”可這並非他矮人族的錯。
是那位大人沒有說啊,如果知道這些,祖上說什麼,都不會拿漸離交差,定會重新打造另一把同樣的寶劍出來。
“哼,這就是你們矮人族的錯,何必全推到一把劍身上。”
“我說過,並非祖上的錯!”
牧歌嗤之以鼻,“哪裡不是矮人族的錯?經過你們手而誕生的漸離,當時又有什麼過錯,剛出生,便被封印,被迫陷入沉睡,又不是他想出現在這個世上,還不是因爲你們!”
“別說了…”矮人老者搖頭,不想承認牧歌那句句刺在心窩上的話。
牧歌沒有住口的意思,“你們不仔細調查讓你們造劍之人的喜好,隨心拿出漸離去交差,被降罪之後,立刻把罪名全退到無辜的漸離頭上。”
“以命封印?呵呵…這真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大的笑話。”牧歌笑彎了腰,甚至誇張得擠出了眼淚,“就直說你那所謂的祖上,不忍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又不想飽受罵名,出此下策,說好聽點,這叫犧牲,說難聽點,這就叫自私自利!”
爲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讓漸離被迫沉睡那麼久,如果那個矮人還活着,牧歌定會用漸離,一劍一劍刺他個千百劍,以擬補漸離所受的委屈。
“別說了!”矮人老者聲音嘶啞,卻無法反駁牧歌的話。
數十萬年來,矮人一族堅信不疑的祖上光榮形象,在一朝間被牧歌推翻,這種巨大的反差,換做誰,都無法接受。
如果就這樣輕易接受,那他們矮人一族,世世代代渡過的漫長時光,飽嘗過的折磨,*與心靈的摧殘,名譽地位的消失,又算什麼?
無視失魂落魄的矮人老者,牧歌彎腰撿起墨雪,“漸離,墨雪如今都屬於我們,就算矮人族曾經鍛造出他們,但是,如今的你們,也沒有資格收回莫雪和漸離,所以,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把墨雪交還給邢何川,後者立馬緊張兮兮把墨雪收起,生怕再被矮人老者搶走,防備得盯着矮人族一舉一動,“牧歌,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嗯,走吧。”牧歌轉身,邢何川趕緊跟上。
牧歌的身影在邢何川眼中,顯得那麼高大,是這個人,即便知曉他那段黑暗的過去,也沒有嫌棄遠離他,是這個人,救了他的墨雪,讓他與曾經的兄弟,能化干戈爲玉帛。
而現在,是這個人,再次救了他,救了墨雪和他的兄弟。
牧歌,此生,該如何感謝你纔好…
邢何川眼中滿是感動和感激,日後,上刀山下火海,他的這條命任憑牧歌使喚,只求能讓他能永遠與墨雪和言在一起。
邢何川在心中立下的這些決心,走在前方的牧歌並不知情,但是,身後那不斷轉變的情緒波動,牧歌自然感受一二。
嘴角莫名勾起,露出一抹讓人追摸不透的淺笑。
奧沽丁無意中回頭,望見牧歌噙着淺笑的嘴臉,立刻慌了神,亂了心,趕緊扭頭,滿心滿眼,還是牧歌那揮之不去的笑臉。
那般震撼,如罌粟花開,奪人心魄,明知是飛蛾撲火,也無法停下想要靠近的步伐。
冷豔高貴,俯覽山河,彷彿世間,唯舞獨尊的氣魄,明明那般年輕的面龐,卻融合了那麼多的情感。
奧沽丁不由得心驚,究竟哪一個纔是牧歌真正的面目,他突然發現,越是知曉牧歌新的一面,他就越覺得不瞭解牧歌。
“呦,怎麼看上矮人族哪個姑娘了?呆在這不想走。”伴隨着淺笑,肩膀被人從身後拍了下,奧沽丁猛地回頭。
此刻,冰冷已從牧歌臉上褪去,換上了平日的溫和,奧沽丁面部肌肉抽動兩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也沒能擠出一抹笑容。
牧歌湊近奧沽丁僵硬的臉,眨眨眼,“怎麼,還真看上了?說吧,是哪一個,團長去給你討來。”
如受驚的兔子,奧沽丁連連後退,捂住胸口,牧歌的鼻息,彷彿還在臉上未散去,熱熱的,臉不由跟着升溫,結結巴巴背過身,“別開玩笑了,怎,怎麼可能看上了誰。”
說完,立刻腳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你那麼刺激他們,趁着那羣矮人還沒改變主意,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牧歌笑而不語,走到密室的門口,後腳沒有踏出,緩緩轉身,“喂,你口中所說的那位大人,是審判者嗎?”
正沉浸在痛苦和巨大打擊中的矮人老者,“審判者”三個字,如迎頭一棒,再次打得他找不着南北,顫着嗓子,“你知道…不,你不可能知道…”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萬年一次從地底上來,用三個問題與人類交易,也是那人的意思嘍?”牧歌眼神銳利,直射矮人老者的心,讓他不敢有半分違抗,“是。”
迫人的壓力驟然消失,矮人老者正要喘口氣,就看見牧歌眯着眼睛,粉嫩的櫻脣劃出完美的弧度,緩慢吐出的話,讓他的心跟着劇烈跳動,久久無法平息。
“如果那樣的話,矮人族所犯下的罪過,因你們數十萬年來的信守承諾,而釋放,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要耐心等待,只要她有朝一日重回那個位置,定會除去你們的罪名。”
牧歌的話,解放了矮人族數十萬年的囚禁之殤。
並且,牧歌在揮手間,留給了一堆小山般高的礦石原料,全部都是清一色頂級材料,就連這數十萬年間,矮人族上來收集的礦石原料,都沒有這麼多。
矮人老者丟開銀光柺杖,雙手捧着那五光十色的礦石喜極而泣,身後,矮人族上上下下抱作一團,跪地拜謝那位大人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