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年邁的野人最終還是站在了這些外來者的面前。它必須要這麼做，而且還要表現得極爲恭敬，在這些強盜撕破那虛僞的臉皮，對自己的族人揚起屠刀之前。
相比於足以毀滅整個侍族的殺戮，那縈繞不去的恐怖夢境也就變得沒有那麼不可接受了。
而且，在那些黑色的烏鴉降臨的瞬間，在那足以將自己和自己年幼無知的族人徹底撕成碎片的吞噬降臨之時，它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它從那個黑瞳黑髮的外來者沁人心脾的體香之中，嗅到了那種代代口頭相傳的傳說，嗅到了整個種族亙古不變的使命！
這種氣味很淡，它也足夠年邁了。但正因爲它已經經歷了足夠久的歲月磨礪，它纔不可能認錯！
諸神遺棄了它的種族，但卻給了它們足夠漫長的壽命。儘管它們活得很卑微，但卻始終在這塊與世隔絕的貧瘠大地之上頑強地活了下來。
儘管活得沉重而低賤，但沒有傷痕累累，哪來皮糙肉厚！
也許，外來者這次的到來，留下的並不僅僅是殺戮和掠奪，還有希望，讓失去了信仰的侍族繼續頑強地活下去的希望。
“這次我們來了四個人，但你只需要準備三人份的殺戮天使就可以了，親愛的侍族頭領。”
格歐茵朝着面前這佝僂着背，瘦小的身軀不停顫抖着的年邁獸人冷冷吩咐了一句，眼中的疑惑之色一閃而逝。
對方是整個侍族的頭領，它已無數次地向外來者妥協，用無條件地配合保下了自己族人的性命。它不應該如此懼怕自己，它的身體不應該顫抖得如此劇烈。
也許是那些鴉羣嚇到了它，這個卑賤種族的膽小可是出了名的。
格歐茵並沒有再用那種艱澀而隱晦的侍族語言，對面這隻野人已經活得很久了，它完全可以聽得懂自己的話，甚至還能夠流利地與自己溝通。
“侍族聽從您的吩咐，偉大的黑巫大人！”
年邁野人已跪伏在了格歐茵面前的凍土之上，稍稍擡起了自己那緊貼着大地的額頭，凝視着格歐茵那被黑袍遮蓋住的腳尖，顫抖着地懷中掏出了四枚泛着幽綠色光澤、晶瑩剔透的小球。
洛也正在這時候擡起了頭，望向了這年邁野人已恭敬地放在格歐茵面前的幽綠色小球。
它們的風俗改了？不再需要用吐口水的方式來獲得祭獸了？還是說……
洛把自己的意識觸角一點一點地靠近了那些小球，他隱隱覺得這種小球散發出的氣息與曾經孕育出滄的那種唾液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樣。
格歐茵並沒有伸手去接，在侍族面前高高在上，宛如女皇一般的她仍然沒有忘記誰纔是這裡最尊貴的存在。
“尊敬的巴爾閣下，您看這四枚殺戮天使之中，是否有讓您滿意的？”
格歐茵把優先選擇權交給了巴爾，無論在什麼時候，強悍的實力永遠是特權的最終砝碼。
巴爾終於睜開了自己那昏昏欲睡的混濁雙目，瞅向了侍族頭領手中那四枚孕育着不同殺戮天使的晶瑩小球。
一條全身火紅的火蜥龍，一隻像極了變異狼，腦袋上卻僅有一張大嘴的不知名怪獸，還有一條金色的小蛇，以及一隻長着兩條小翅膀的兔子。
巴爾朝着面前這四種殺戮天使瞅了一眼，便再次把目光垂了下去。
沒有他想要的。
扎裡克的目光倒在那條金色小蛇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終也沒有開口索要。
“繼續！”
格歐茵見巴爾和扎裡克都沒有開口，便再次朝着那年邁的獸人低聲催促了一句。
那趴俯在地上的獸人將這四枚小球重新收進了懷中，再次掏出了另外的四枚。
格歐茵眼中露出了笑意，她在這四枚殺戮天使中看到了自己需要的。
“巴爾閣下，這四枚呢？”
格歐茵再次極爲耐心地問了一句。
巴爾並沒有理會她，甚至連那低垂的眼皮都未曾擡起一下。
扎裡克猶豫了。
這已經是老獸人掏出的第二批孕育晶球了，卻仍然沒有扎裡克想要的那個存在。老獸人應該還能再掏出最後四顆，如果依然沒有的話，自己此次的遺蹟探險之旅，將失去意義。
“看來兩位仍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殺戮天使，我可不想賭最後一把了，我選擇它！”
格歐茵那寬大的衣袖揮出，將老獸人舉在手中的四枚晶球之中的一枚選了去。
那是一條早已腐朽得沒有任何皮肉，只剩下一副小小的慘白骨架的猙獰骨龍。
骨龍是足夠強大的，它幾乎是不死的存在，但必須在被黑巫術喚出龍魂之後才能成爲名副其實的殺戮天使。
格歐茵絲毫沒有讓洛挑選的意思，而巴爾和扎裡克似乎也有意忽略了這個細節。
洛的意識觸角早已收了回來，他的目光始終平靜，並沒有因爲受到不平等的待遇而產生一絲的憤怒之色。
“你還需要掏出四枚，親愛的頭領。”
格歐茵的聲音溫柔了一些，這證明她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擁有骨龍的巫者，纔算是一名合格的巫者。有了這條骨龍，她獲得善惡果的把握會更大，殺掉洛的念頭也更加地不可動搖。
連續掏出了八枚晶球，老獸人已幾乎被抽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它早已徹底趴在了地上，並大口地喘着粗氣。
但它該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懸在族人頭頂的那把刀還在，它還需要再掏出最後的四枚。
在最後一次掏出了四枚晶球之後，這年邁的獸人終於昏迷在了這些外來者的面前。
巴爾終於有了選擇，他緩緩地走上前去，從這最後的四枚晶球之中，選走了一枚。
緊隨在巴爾之後的扎裡克，也拿走了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的殺戮天使。
扎裡克選擇的是一條蛇，一條擁有八頭八尾的蛇。
而巴爾選擇的，僅僅是一隻小小的昆蟲。
洛最終也走了上來，他不打算表現出與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豁達，這樣會讓人起疑。
“洛先生，你不需要選擇自己的殺戮天使，在這裡你不需要殺戮，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
格歐茵最終攔住了洛走向剩餘兩枚晶球的步伐，儘管剩下那兩種殺戮天使足夠弱，但格歐茵仍然不想被洛得到其中的任何一種。
有時候，對於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生命的漠視和踐踏。格歐茵極爲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踐踏了洛選擇殺戮天使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