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死亡衝刺
「不能看它的眼睛!」雷注意到這一點。
突然之間,他的大腦就被強烈干擾,正是由於直視了小爆熊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閃動着妖異的光芒,顯然是發‘『射』’心電干擾的主要器官。
如果不看它的眼睛,它最多隻能像之前一樣,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影響自己的感知能力,只要保持專注,絕不會再中招。
雷猛然甩了甩頭,昏厥感消失,他又重新恢復了清醒。他的雙‘腿’爆發全力,發足狂奔,在荒原上留下一條煙塵形成的直線,想要儘快甩掉對手。
但這隻小爆熊的速度顯然超乎雷的想象,由於體格比成年體小很多,它的速度和敏捷,在爆熊一族中,也顯得異常卓越。它前肢着地,用四條‘腿’奔跑,後‘腿’壯碩的肌‘肉’賦予它強勁的動力,而它的腰部脊椎,竟然也能像獵豹那樣柔韌伸縮,這使得它短距離奔跑的爆發力非常驚人。
小爆熊那盡力延展和收縮的腰腹部,此刻看起來竟然會覺得異常苗條纖細,一點都沒有大笨熊水桶腰的笨拙感,反而更像是貓科動物。
「這他麻的不科學!」雷稍一回頭,就被身後的追逐者驚到了。這小爆熊趁着剛纔讓他腳步紊‘『亂』’的時機,已經追上了不小的距離,雙方之間,目前不到五米的差距,雷幾乎能感覺到身後爆熊嘴裡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的後背上。
「這回真是倒黴到家了!」雷知道自己的運氣一向很差勁,沒想到這回竟然碰上兩頭巨獸爭奪領地,互相廝殺。鐵甲爆熊和石龍,雖然是荒野的霸主,但若要刻意去尋找,還真不容易找到,因爲它們各自控制一大片領地,數量其實並不多。不巧的是,這回讓他撞了個正着,更不妙的是,他竟然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溜掉,而是好奇地在原地觀戰,現在看來,這真是個愚蠢的決定。
他自以爲速度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但這場賽跑的對手是小爆熊,這讓他的計劃有些失策。巨獸在雷身後發狂地猛追不停,‘胸’肺之中發出巨大的呼吸聲。從目前小爆熊體現的短距離爆發力來看,比他全速衝刺的速度還要更勝一籌。儘管雷的兩條‘腿’已經像風火輪般搗騰出虛影來了,但雙方的距離卻保持在三米到六米之間不停變化。小爆熊收腰的時候,距離稍微拉開,但當它後‘腿’猛蹬地發力前衝的時候,距離又拉到只剩三米。
小爆熊超大的步伐,讓它能夠緊跟在雷身後,但令它鬱悶的是,它卻始終抓不住前面雷。有幾次似乎只要再向前撓一爪子,就能把前方逃竄的小不點獵物,拍進泥土裡,但卻始終差了一點。這隻小爆熊吃過的人類不多,因爲那種小不點,在它眼裡都不夠塞牙縫的。但前面這個人,卻讓它第一次感受到挫敗感,對於將成爲荒原霸主的它來說,這是對威嚴的挑釁,絕對不可容忍,所以它兇‘『性』’大發。
生死邊緣,雷並不慌‘『亂』’,在狂奔中依然保持鎮靜,沒有被身後隨時可能拍上來的熊掌嚇到。他瞟了一眼腰間的兩把左輪手槍,左邊那支槍中,裝填的只是普通發‘『射』’‘『藥』’的子彈,但右邊那支,他特意裝了‘混’合生物材料的大威力子彈,雖然左輪槍並不封閉的結構註定會損失掉相當大一部分動能,但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對鐵甲爆熊依然可以做到有效殺傷,即使它們號稱「鐵甲」,即使它們擁有厚重的皮下脂肪。
然而雷並沒有選擇開槍,一旦轉身開槍,他立刻就會被追上,熊掌的威力可比他的子彈大得多,況且他目前仍然沒有脫離成年體爆熊的攻擊範圍,對小爆熊開槍很可能會引起熊媽媽的追殺。招惹兩隻爆熊,顯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他雖然跟鐵甲爆熊打‘交’道不多,但也聽說過這種生物的聰明狡猾,而且非常記仇,仇人的氣味,即使過了十幾年,它們都不會忘記。
這種時候,只能忍耐,忍住大‘腿’肌‘肉’撕裂般的痛楚,忍住‘胸’肺呼吸道里火辣辣的刺痛,忍住對死亡的本能恐懼。忍得住,還有一絲生機,忍不住,只有死!
對於經歷過馬拉松式逃亡的罪犯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是比天堂更美妙的奢望。但雷不能停,他不絕不願意等死,故鄉的至親在夢裡向他招手,他發誓要找到他們,守衛他們,決不後退。
現在雷只有一個選擇,繼續跑下去,跟小爆熊拼意志,拼耐力。
獵豹的速度很快,但不能持久,能量的消耗是一方面,更大的問題是長時間的全力爆發下,體溫會急劇升高,不可控制。當體溫超過臨界值,就會猝死。
所以對於雷來說,現在不是羚羊一樣的勻速長跑,而是拼上‘『性』’命的死亡衝刺。自己體能的極限在哪裡,他並不知道,勝利的終點在何方,他也看不到。
接近十分鐘的高速衝刺,前面不遠處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他們跑出兩隻巨獸的角鬥場已經將近十公里了,這個速度足夠驚人,不管對於雷,還是那隻小爆熊。
「‘混’蛋,這是什麼衝刺速度!被伯格這老東西看中的傢伙,果然有些真本事。看來我得認真起來了,搞不好一個不留神,就把‘『性』’命‘交’代在這鬼地方,那可真是冤枉!」一個竹竿樣的瘦子正躲在一顆枯樹的樹‘洞’裡,拿着全天候望遠鏡遠遠地監視着雷,他膽戰心驚地目睹了兩隻巨獸的爭霸戰,同時也見證了雷和小爆熊的追逐賽。
雷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監視了,就算知道,他也沒有‘精’力去管了。「快要十公里了!」他心裡想,這個距離足夠了,不會再受到成年鐵甲爆熊的威脅,是時候解決身後的追兵了。
事實上,雷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再拖下去了。急劇升高的體溫讓他接近脫水,渾身就像着了火燒起來了一樣,每個細胞都在飽受煎熬,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幾乎要掙斷肋骨破‘胸’而出,再堅持五分鐘,他的心臟就會崩潰。
雷不再做純粹的直線加速,而是走起了曲線,甚至有時候九十度大轉彎,試圖用靈活的變相來擺脫敵人。兔子在老鷹爪下求生,使用的就是這種擺脫技巧。但在高速行動下,這樣的變相,對於膝蓋和腳踝等關節部位的壓力是巨大的,而且爲了保持重心平衡,需要非常高超的運動技巧。
幸好的是,雷在運動方面,有着令人羨慕的天賦。他突然的轉向,讓小爆熊敏捷的身手也顯得相形見絀,他的體型畢竟還是太大了,幾下就被甩開了距離,他的體能似乎也已經到了極限。
雷趁着拉開距離的時機,兩隻手腕一抖,拉開大衣拔出雙槍,向小爆熊猛烈開火。兩隻手槍用的都是瑪格納姆子彈,俗稱「大酒瓶」,意思是使用大號彈殼,裝‘『藥』’量更多,威力更大。但是相應的,彈夾裡能容納的子彈數量,就要少一些。雷的左輪槍,彈巢都是五發。
雷對自己的槍法極度的自信,只要打正頭部,十顆子彈足夠重創小爆熊。
但讓他預料不到的是,小爆熊似乎提前知道了他的想法,舉起它那兩隻‘肥’碩的熊掌,擋在了臉上。
雷的子彈「乒乒乓乓」打在熊掌上,火‘花’四濺。
鐵甲爆熊,之所以號稱「鐵甲」,就是因爲它們身上幾大重要部位都有一層堅硬的外骨骼鎧甲,在背部、‘胸’口、腹部以及熊掌上。這隻小爆熊的骨質鎧甲還沒有發育完全,但熊掌和‘胸’口這兩個地方,已經跟成年體沒有多大差別了。這些骨質鎧甲已經不能被簡單定義爲骨骼了,裡面包含了大量的金屬成分,稱爲鋼筋鐵骨也不爲過。
「可惡!」雷立刻停止了‘『射』’擊,「是心電感應,這個傢伙的能力已經發展到可以讀心的階段了。」
儘管雷很快反應過來,但他的子彈只剩下三顆了,而且都是左手那支槍裡的普通彈‘『藥』’。備用的子彈還有很多,但是不可能有機會給他裝彈了,他只能嘗試用剩下的三顆普通子彈解決這個強大的敵人。
鐵甲爆熊再次衝了上來,帶着暴虐而嘲諷的眼神。它的速度雖然略有下降,但是依然很快,這是最讓雷頭疼的地方,因爲他的對手體能充沛得實在超乎他的想象,拼消耗不可能贏它。
「那就只有戰了!」
雷採用野兔搏鷹的戰術,與小爆熊展開了近身周旋,小爆熊動作也十分靈活,雷並沒有佔多大便宜。他的帽子被打掉,臉上滿是鮮血,衣服被利爪劃破,後背上留下三條血痕,皮‘肉’翻開,血‘肉’模糊。但他堅持戰術,沒有絲毫動搖。拉開一些距離,或許可以保證不受傷,但卻殺傷不了敵人。殺不死敵人,那就只有自己死,你死我活,沒有第三條路,只有近身‘肉’搏,纔有一絲勝利的機會。
「跟鐵甲爆熊近身‘肉’搏?」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會覺得是笑話,當不了真,要不然那個人就只能是個瘋子,活得不賴煩了自尋死路。
雷就是這麼一個「瘋子」,他做的事情從來都是那麼特別,獨一無二!
終於,他看到了一個機會。
小爆熊一個側身撲空,雷準確的預判閃躲了這次撲擊,這讓他有時間發起反擊。
出現了機會,那就要抓住!這需要勇氣和技巧,沒有足夠的技巧,就只有無奈失敗,沒有勇氣,就只能徒然後悔。
雷自認並不缺乏勇氣和技巧,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最缺的,是一點運氣。
雷雙腳猛一蹬地,欺身而上,像一支破空的利箭,一往無前!
他幾乎撞進小爆熊懷裡,左手的槍口抵在了小爆熊右眼眶,右手的槍早已換成一把匕首,也朝着對手另一隻眼睛刺去。
小爆熊來不及護住自己的頭部,它只能緊閉雙眼,他的眼皮上同樣有非常的堅韌的防護。
然而零距離接觸下,12.7毫米手槍子彈的威力,絕對不容小覷。左輪槍連續三槍,打在了眼眶之中,沒有一槍打偏,小爆熊一隻眼睛被瞬間打爆,血漿爆‘『射』’而出,臉上血‘肉’模糊。雷右手的匕首,勉強刺透了小爆熊左眼的眼皮,他用盡全力扭動手臂,手腕一攪,摳下了小爆熊一隻眼珠子。
小爆熊頭部遭受重創,雙眼都被打瞎。劇痛讓它狂‘『性』’大發,瘋狂揮舞着雙掌,朝雷拍過去。
雷來不及撤身他一個低頭,勉強躲過小爆熊右掌,但左掌卻再也躲不開了。堅硬如鐵的熊掌打在他‘胸’口上,將他‘胸’腔打得陷了下去,肋骨幾乎全部骨折,口中噴出一股血水,還夾雜着內臟的碎片。
巨大的衝擊力把雷打飛了十幾米,落進了前面的河裡。河水冰冷湍急,將他捲進暗流之中,迅速衝到了下游。他在‘『迷』’糊之中,依然緊緊抓着自己的武器,和右手上摳下來的那顆眼球。
小爆熊衝到河邊,失去了雷的蹤跡,它雙眼都瞎了,根本不可能再追蹤雷。它立在河邊,用寬厚的熊掌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發出擂鼓般的轟隆聲。它仰天長嘯,聲震四方,那哀嚎聲中滿是憤怒和不甘,以及對於失去雙眼的悲痛。
十公里外,另一個更加洪亮的吼聲向這邊發出了迴應,包含關切的吼聲如天雷滾滾傳了過來,地面草木都被震顫得瑟瑟發抖。
樹‘洞’裡藏着的那個人,也被這吼聲嚇得肝膽俱裂,拍着‘胸’口說:「哎呀,我的媽呀,這是要嚇出你大爺的心臟病啊!都是那個‘混’蛋小子鬧的,哪裡不好歇腳,不老老實實找個房子美美睡上一覺,偏偏要選這個鬼地方!現在好了,人也跟丟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是繼續朝那邊去呢,還是就此回去‘交’差?」
這人‘『摸』’着山羊鬍下巴思索着,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搖頭,最後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哎,算了,還是繼續朝那邊去看看吧,就算跟丟了那小子,也能在那邊‘弄’點情報,看看伯格那老頭是不是故‘弄’玄虛。我現在要是就這麼回去的話,不得被隊長活活打死纔怪,更何況那可惡的獨眼龍還會在一旁幸災樂禍煽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