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戲軍師,竟然會有像小孩子一樣打鬧的一面。而且打鬧的場面竟然還是那麼曖mei,讓人誤會是打情罵俏,這確實讓人大跌眼鏡。
就在曹操吃驚錯愕地看着這個場面的時候,那邊同樣吃驚的戲志才和林若停了下來。戲志才慌忙上前躬身迎道:“主公,文若……你們兩個怎麼有空來這裡做客啊!”他滿臉尷尬地看向林若,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嚇得林若趕緊將臉別到一邊。
真是的,進來也不說一聲,害的我形象全無。
曹操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乾笑兩聲說道:“呵呵,操與文若閒來無事,便到志才的府上看望一下志才的病情。恩……如今看來,志才身體似乎好了許多。操便放心了。”
那邊的荀彧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他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側過身去抿嘴而笑。戲志纔看到荀彧這幅樣子,便知道自己剛纔和林若鬧得實在太瘋了,這確實有礙他平日樹立的形象,當下正身嚴肅地說道:“主公,文若,請這邊請。”
這個樣子反而讓罪魁禍首林若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躬身說道:“你們三人有事要聊,我這個外人便告退了。”林若說完,轉身像是見鬼一樣逃走。一點挽留的機會也不給別人。
曹操看到林若離開,當下想挽留,可是林若是腳下生風,一溜煙便不見蹤影了。
一旁的荀彧忍不住說道:“好厲害的功夫。這林言心果然如奉孝所言,腳底抹油的功夫,是天下數一數二的。”
戲志才聽了荀彧對林若的“誇讚”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文若,我這三弟的本事也不止是這樣。”說謊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戲志才說着用手招呼曹操和兩個人坐下來,然後吩咐丫鬟上茶。
待丫鬟上茶下去了之後,戲志才用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這兩個進別人家門從不通報的人說道:“主公,文若,以後你們進門,可否先行通報一聲。”
戲志才這個樣子,讓曹操當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曹操這一笑,荀彧也忍不住了,當下也笑了起來。
戲志纔看着這兩個人笑,當下也毫無辦法,只好故意喝茶以掩飾自己心中的尷尬。
曹操笑完了以後,便拍着戲志才的肩膀說道:“志才啊,我看這個林言心,果然是一個妙人,讓我們一向穩重的戲軍師,也如小孩一般頑劣了。”
荀彧當下也說道:“主公,你有沒有發現,短短的五天功夫,我們的咳嗽軍師變得活蹦亂跳起來了。恩,所謂善醫者,醫其心。看來這個林言心,不僅計謀果然,連醫術估計也無人能及。”
戲志纔看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當下心裡猛地想,自己當年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兩個人有這樣“八卦”的潛質。他故意正色說道:“好了,主公,文若,你們就莫要打趣了。今天來這裡,應該不只是看望我這樣簡單的吧!”
曹操這個時候纔想起來到這裡的正事,他故意咳嗽了一聲說道:“志才,今天探子來報,劉岱果然不顧左右的勸阻,親自帶兵迎戰兗州的黃巾反賊。”
戲志才聽了之後沉思了一下說道:“主公,我聽聞我們東郡附近也有黃巾反賊肆虐,主公可以親自率人去圍剿。”
荀彧聽了戲志才的話後,當下眼睛一亮說道:“主公,志才所言甚是。”
曹操隨即也明白這兩個人的意思了,他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明日操便親自率人去圍剿。”
“主公此去,務必要揚威。”戲志才忍不住說道,“寧可錯殺,莫要錯放。”
曹操點頭說道:“操明白。”
“主公,聽聞公臺和兗州各官員十分念熟,主公可以派公臺去許昌以防萬一。”戲志纔想到了什麼說道。以陳宮的脾氣,剛好和那些腐儒很相投吧!那麼做足了那些腐儒的思想工作,只要劉岱一死,主公入主兗州的事情還會遠嗎?
荀彧當下點了點頭,可是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麼,忍不住說道:“志才,你能確定,劉岱會被黃巾反賊殺死嗎?”
戲志才冷笑地說道:“他一定會被黃巾反賊殺死。”他不死也得死。
曹操看志才的表情,再聽戲志才這意思,當下明白什麼了,看來自己這個首席謀士對那個劉岱已經生出了殺心。曹操尷尬地對荀彧說道:“文若,志才擅於看天象,我看劉岱一定會死的。”
戲志纔看向曹操,知道曹操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由兩個人相視一笑。
在旁邊的荀彧突然間感覺到脊樑骨冒冷氣,果然這兩個人……不過無毒不丈夫,自己跟這個主公還算是跟對了。
戲志才說道:“主公,圍剿東郡附近的黃巾反賊,學不才,願爲隨軍軍師。”
曹操一聽馬上說道:“不可,志才你的身體剛起色,不宜過於操勞。你還是替操好好地坐鎮東郡。”曹操不傻,這殺雞取卵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況且,東郡附近,只是零星的黃巾反賊,哪裡要得了戲志才親自出馬。
荀彧也馬上說道:“志才,隨軍出征的事情,我想交給公達就好了。公達雖然比不上你料事如神,可是應付東郡城外那些不成氣候的黃巾反賊,綽綽有餘了。”
戲志才聽了這兩個人對自己的關心,心裡更是感激,當下說道:“文若,你又說錯話了。公達的才智並不比學低,有他在主公身邊,學就放心了。”
這三個人坐下來,仔細商量了出兵的事宜,到後面竟然將商議的事情放到了暗殺上面,對象自然就是那個該死的劉岱。
荀彧思量了一下說道:“此事若是讓天下第一劍客王越去辦,當是手到擒來。可惜王越如今不知道身在何處。”
曹操喝了口茶搖手說:“文若,何必請此刻如此麻煩。要殺劉岱,只需收買其身邊的一名小吏足矣。劉岱出戰,必然會用到戰馬,只需在戰馬上……如此一番,便可以讓劉岱死於黃巾反賊之手。”
戲志才聽了之後,冷笑地說道:“若只是劉岱身死,只怕難以對兗州衆官員產生威嚇。倘若其所帶的兗州兵馬盡數被殲,或者接近覆沒……你說兗州衆人,會怎麼樣?”
曹操和荀彧聽了戲志才的話後,臉色不由接近蒼白,這個計謀確實太毒辣了,可是他們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兗州那些官吏看到黃巾反賊如此強大,必然會恐慌,只要他們恐慌,曹操入主兗州的事情必然是十拿九穩的。
曹操知道戲志才的意思,當下忍不住說道:“志才你是……是想……”
“呵呵,主公你說呢!”戲志才含笑地看向曹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
曹操心裡疑惑地說道:“可是……此事何人去辦比較好?”
“自然交由學去做。文若和公達是潁川才子,認識他們的人衆多,只有我這個庸人,纔好做此事。”戲志才當下當仁不讓地說道。
曹操擺手不肯答應說道:“此事絕對不行。你我二人當年合作,打破黃巾反賊,難保衆多反賊中沒有一兩個認識你的人。如此,你危矣!若是無合適人選,我看此事還是作罷,就按我計去做即可了。”
一直不說話的荀彧思考了一下說道:“此間倒是有一人合適去做此事。只是此人比較難請。”
曹操和戲志才兩個人相對看了一眼,便知道荀彧嘴裡說的是什麼人。
戲志才搖手說道:“此事不可。言心的性子你不瞭解。到時候,只怕他會假戲真做。主公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曹操聽了之後忍不住說道:“此人尚未被操收心,若讓此人去助黃巾反賊,只怕真的會像志才所言那樣,假戲真做。”
荀彧自知失言,只得無奈地嘆氣。
就在衆人毫無辦法,各懷心事的時候,從房樑上傳來一個人哈欠聲。
衆人恐慌,甚至驚愕地擡頭,曹操甚至已經拔出了劍。
林若揉着眼睛,從房樑上跳下來,伸了伸腰,直接無視衆人的表情說道:“聊完了?你們足足聊了兩個時辰。哎,今天志才的藥又白吃了。我說過了,志才這病要靜養,不能勞心勞力,這下可好……恩?!你們幹嘛這個樣子看着我?我的臉上有花嗎?”
曹操放下心中的憤怒驚愕和不滿,問道:“林先生你是什麼時候到房樑上的?”
“什麼時候?!恩……我想想,就是你們說要把劉岱弄死的時候。”林若摸着頭彷彿在思考什麼,好一會說道。
“言心,你爲何偷聽我們談話?”戲志纔有些發怒地問道。
林若聳聳肩說道:“我也沒辦法啊。我在房間裡無聊,不知道做什麼,想來找你聊天,繼續講故事。可是來這裡,看到你們還在聊天,我便進來聽聽你們到底說什麼。”
荀彧驚訝地看眼前這個黑臉書生,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衆人面前爬上房樑去偷聽衆人的談話,先不說他這樣做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是能做得這一點的身手,簡直就是神乎其神了。
曹操收好已經拔出來的劍,凝眸看着林若問道:“先生既然已經聽了,操想問先生打算如何去做?”
林若摸着頭,彷彿一個孩子做錯了事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辦纔好。他思考了一會看向戲志才說道:“志才,你說如果我要跑路,你們能攔得住我嗎?”
林若這樣說出來,頓然讓整個場面變得更加冷靜了。靜得可怕,靜得只能聽到衆人的呼吸聲。
林若看得衆人這幅表情,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露出了一副狐狸偷雞得逞的笑容,他坐了下來,拿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茶,喝了一杯一會,很認真地說道:“玩笑時間到此結束。”
接下來,林若一臉正色地看着衆人說道:“曹公,我剛纔雖然沒有將你們的談話全部都聽完,不過有些東西我還是聽出來了。我只想說一件事情,孟子說過:仁者無敵。你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了東郡附近的叛亂,更可以將俘虜來的反賊,全部殺光……這樣,可以使你的肅殺之名威震一方。讓兗州那幫碌碌無爲的官吏們看得你的狠,看得你的絕,看到你的殘忍,看到你的果斷,將你視爲兗州的救世主。可是你卻失去了‘仁’。”
“兗州竟敢數次叛亂,動亂,生產力極差,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當中。孔子曰:苛政猛於虎。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其實天下無論誰稱王稱帝,說到底都是民心之戰。得民心者得天下。曹公,你若能迅雷不及掩耳將東郡附近的黃巾反賊平定了,收起衆,選其精壯爲士兵,將那些婦孺老人屯田,到時候便可以使軍隊得到擴充,是軍隊有可食的糧食。如此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爲呢?”
林若一番長篇大論說完之後,回頭看,發現旁邊的三個人在石化,心裡暗想,莫非自己說得不夠淺顯易懂?那就將實情說得明白一些吧!因此林若繼續說道:“恩?我的意思是說,那些黃巾反賊,都是因爲沒活不下去纔去造反的。既然他們因爲活不下去纔去造反,只要我們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他們肯定就不會去造反了。我可是聽說東郡附近有很多因爲戰亂無主的荒地。反正地放着也不能生糧食,幹嘛不將地分給那些無家可歸好無着落的百姓呢!發給他們工具,讓他們屯田,除去他們屯田的食用,我想曹公還是可以收回不少糧食的。這樣子,曹公不僅能收穫仁義之名,更能使自己的軍隊得到壯大,東郡治下的百姓也會變得衆多。反正以後曹公,你和諸侯之間的戰爭,就是糧食戰,人口戰……”
“還有啊,那些黃巾反賊得到你的恩惠而活下來,一定會對你感恩戴德,那些被你收編入軍隊的那些精壯年,因爲家人在東郡,他們作戰的時候,就會因爲要保護家人,而努力作戰,直至戰死。”
“我說了那麼多,你們明白了嗎?”林若說着便轉頭看向衆人問道。
三個人一致點頭。
“既然都明白了,那都應該明白該怎麼做了。哎……不行,志才,我有些困了,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覺吧!”林若說完故意打了幾個哈欠,轉身便離開了。
這個林若……真是讓人看不懂。
通過這次談話,荀彧得出一個結論,平時溫文爾雅,看似對人無害的戲志才,原來可以這樣心狠手辣,詭計百出。他心裡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對敵人太客氣了。
原來裝傻充愣的境界,可以像林若這樣灑脫。
待曹操等人走後,戲志才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脖子有些痠痛,他習慣性地拿過茶喝了一口,便走出院子散步。
此刻已經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