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十六七歲,脣紅齒白的少年傲然站在樓上,雖面對一衆皇親貴胄,卻絲毫不見怯場。
“你是……”
見衆人疑惑,少年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徐銳,見過諸位貴客。”
“徐銳?你便是被大夫子贊爲聖人之像的徐銳?”
人羣中頓時發出幾聲驚呼,老眼昏花的範琨努力睜開眯縫似的眼睛,像是想看清他的模樣,大長公主目光流轉,不停在徐銳身上掃來掃去,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徐銳笑道:“在下正是徐銳,東籬先生厚愛,晚生受之有愧,此事不提也罷,各位請隨我上樓吧。”
說着徐銳往後一讓,一排婢女款款而下,一對一地將所有貴客引上四樓。
衆人來到四樓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整個四樓完全按照現代拍賣場設計,除了建築本身的限制之外,所有裝潢極具現代風格,賓客們宛若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按照賓客的身份地位,婢女們將一衆賓客引入坐席,坐席不是北國常見的木椅,而是用小牛皮精心縫製的沙發。
徐銳在沙發上運用了許多人體力學設計,只要一坐上去立刻就會被整個沙發包裹起來,渾身自然放鬆,猶如躺在雲端。
“哇……”
賓客們下意識發出驚呼,還不等驚呼之聲結束,婢女們又爲賓客端來一盤盤水果和一杯杯飲品。
水果倒還在其次,那飲品看上去黑乎乎一片,其中還“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看上去彷彿黃泉之水,既神奇,又恐怖。
老成些的賓客端着飲品好奇地打量,卻是不敢真的喝下去,倒是大長公主渾然不覺,最先喝了一口。
在飲品入口的一瞬間,她立刻瞪圓了雙目。
大長公主只覺一股甘甜入口,接着便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淡淡辛辣,配上其中的冰塊,彷彿源自雪山的涼風直接吹到了心底,將五月的酷暑一掃而空。
“人間佳釀……嗝……真是人間佳釀!”
大長公主打了個嗝,震驚地盯着手中的杯子。
衆人一聽此話也來了興趣,再不猶豫,紛紛喝下杯中飲品,一時間打嗝之聲此起彼伏,但每一個喝過的人都無一例外地瞪圓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
“敢問徐公子,此酒何名?”
洪文候連幹三杯,越喝越是喜歡,竟將那股淡淡的辛辣之感誤認爲酒。
徐銳站在拍賣臺上笑道:“此物並非是酒,而是一種飲料,在下將它稱作可樂。”
由於技術手段的差距,徐銳的可樂自然還無法與另一個世界的可樂相比,不過就口感而言已經有了七八分相似,只不過成本方便就要高得多了。
在簡陋的技術條件下,製造一杯這樣的可樂,光成本就相當於六公斤大米的價錢,算是名副其實的貴族飲料。
“可樂?!”
衆人對這奇怪的名字嘖嘖稱奇,可天寶閣宛若自成一界,裡面的東西無一不是又奇又新,已經見怪不怪。
這時,大廳裡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鼓聲,緊接着屋子裡的燈光瞬間熄滅,衆人心中一緊,剛要驚呼,卻見身後一束追光射來,恰好照在徐銳的身上。
開始了……
這個特殊的小手段頓時吸了衆人的目光,賓客們都意識到好戲即將開鑼,難以抑制地緊張起來。
“歡迎各位貴客來到天寶閣,相信在之前的鑑賞之中,諸位已經對天寶閣有了大致瞭解,現在話不多說,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今天壓軸的四件藏品,如果有喜歡的,各位可以隨時出價。”
徐銳朗聲做了一段簡短的開場白,然後朝身邊一指,那束追光立刻順着他的手指橫移半米,落到了一件一人多高的白布上。
“這是什麼東西?”
衆人正在不解之時,徐銳輕輕一扯,白布“唰”的一聲掉落下來,竟是一尊一人多高的奔馬。
奔馬乃是按照著名的“馬踏飛燕”造型設計,通體玻璃材質,在追光的照耀之下好似星空一般,閃爍着攝人心魄的絢麗光彩,甚至晃得人睜不開眼。
“嘶……”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整個大廳死一般安靜,整整數秒之後,還是大長公主先回過神來,驚呼一聲。
“天吶,世間竟有如此巨大的寶器!”
如果說肅王送給恆誠郡主那條“無邊瀑布”是驚豔,劉異進獻給太后的“胸針皇冠”是奪目,那這匹一人多高的“馬踏飛燕”便是真正的震撼。
寶石之所以珍貴,便是因爲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能有拳頭大小已經是絕無僅有,何況同一塊寶石的不同部分,透亮和成色也不相同。
而今日所見的這匹“馬踏飛燕”通體透亮,渾然天成,堪稱天賜瑰寶,世間罕有,用價值連城都不足以形容,簡直就是鎮國之寶!
世界上當然不會有這麼大,這麼完美的鑽石,和“無邊瀑布”以及“胸針皇冠”一樣,這件“馬踏飛燕”也是玻璃製品。
但要在這個世界製造這麼大一尊玻璃雕像也絕非易事,大型玻璃製品不僅難以成行,而且極易出現大量氣泡,在早期的製造環節之中,光是解決這個問題都需要大費周章。
爲了造出這座“馬踏飛燕”,徐銳先是利用水輪機提供的動力,以快速旋轉的模具爲核心,製造了最原始的“離心機”,然後再在“離心機”的幫助下,用離心澆鑄法去除氣泡,將這尊“馬踏飛燕”一點點吹製成型。
這件“馬踏飛燕”前後耗時一個半月,失敗了數十次之多,除了生產玻璃的幾十道工序之外,光是負責吹製成型一項,便是由十幾位精通雕刻之術的袁家子弟共同完成。
徐銳計算過,算上人工成本、時間成本、機械耗損等,整件作品的總成本達到了驚人的五千多兩,如果不是爲了要把天寶閣的招牌打響,他說什麼也不會費這麼大功夫去做一個只能看的玩意兒。
“馬踏飛燕”對徐銳來說只是一個噱頭,可在賓客們眼中卻是另一番天地。
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馬踏飛燕”就好像另一個世界的和氏璧一般,天下間配擁有者只有一人,那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除此之外,無論是誰,在拿到這件寶貝的一瞬間就註定了滅門的命運!
即便如此,衆人對這件寶物的熱情卻沒有絲毫減弱,因爲雖然寶物只能皇帝擁有,可誰若能將這等鎮國之寶獻給皇帝,便是於國大功,至少也能蔭護子孫三代,不愁榮華富貴。
“在下出價三萬兩!”
北國巨賈,萬隆商會的會長賈平率先出價,他出生商賈,雖然腰纏萬貫,但地位卻總比官僚低上一頭,能夠得個官身一直是他最大的夢想。
眼下只要他能買下這件寶貝獻給皇帝,不單是官身,說不定連世襲的爵位也不在話下,他哪裡還能坐得住?
然而,他話音未落,洪文候頓時冷笑一聲道:“小小商賈,豈配買下此等國之重寶?本候出價六萬兩!”
洪文候的話說得刻薄,但他父親乃是前朝重臣,母親是陰妃親姐,襲爵之後與遼王過從甚密,絕不是賈平這等商賈招惹得起的人物。
雖說財力數一數二,但論起勢力,賈平甚至無法與諸人同桌共飲,他不想惹上麻煩,只得在心裡嘆惜一聲,不再出價。
自打這尊“馬踏飛燕”出現,大長公主便像被勾了魂,直到聽見有人出價纔回過神來。
她本是太后愛女,與宏威皇帝同父同母,感情極好,只不過這些年來她鑽營斂財,已經令那位皇帝弟弟多有不滿,加上太后日漸年邁,能庇護她的時日已然不多。
眼看自己的權利根基開始動搖,大長公主常常急得夜不能寐。
但若是能將這等鎮國之寶贈與宏威皇帝,大長公主立刻就能消除與皇帝之間的隔閡,說不定所受皇恩還能更上一層樓。
想到這裡,她已經對這尊“馬踏飛燕”志在必得,聽到洪文候出價六萬兩,大長公主竟是毫不猶豫地說道:“十萬,本宮出價十萬兩!”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十萬兩白銀已經趕上幾個窮縣的稅收之和,就算大長公主再有錢,也是大出血了。
聽得公主出價,本還有些猶豫的樑國公葉傲河想也沒想,張嘴便道:“本公爺出價十二萬兩!”
話音一落,大長公主利劍般的目光立刻橫掃而去,樑國公卻是滿臉冷笑,不躲不閃地逼視回來。
因爲長興城的幾家鋪子,以及東山的一些生意,再就是後宮的紛爭,樑國公與大長公主之間勢同水火,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兩家勢力此消彼長,就算不爲自家考慮,樑國公也絕不願看到大長公主再獲浩蕩皇恩。
“十三萬兩!”
大長公主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她只得陰着臉,繼續叫價。
可她話音剛落,樑國公便咬牙道:“十三萬五千兩!”
大長公主呼吸一窒,心中怒火中燒。
衆人都對兩家恩怨瞭然於胸,即使有想要出價的也紛紛識趣閉嘴,不願參與其中。
而站在拍賣臺上的徐銳卻是笑開了花,這三十位賓客中的每一位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出現這樣的競爭正是他努力營造的效果之一。
“爭吧,爭吧,你們不爭,我怎麼從你們身上薅羊毛呢?”
徐銳站在追光之外,一臉陰笑,歡喜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