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說到底,你只是把苑寧當成了鳶兒的替身。”莫悠平靜地打斷他的辯解。
袁程義愣住,好像是被她說中了心事,可是他想了一會兒後,便再次搖頭。
“最初在下的確是被她的外貌所迷惑,也把她當成了鳶兒。可是那幾天的相處,讓我瞭解到,她和鳶兒的不同。無論是性格還是喜好,都截然不同。”說到這裡,他摸了摸鼻子,臉上閃過一抹害羞的神色,“你們離開後,我這心裡就一直惦記着苑寧,還曾想過去尋你們,可是又怕自己太莽撞,唐突了苑寧。”
“老闆的意思是,你對苑寧是真心的,和他人無關?”莫悠挑眉,若有所思地問道。
袁程義忙點頭,笑得有些靦腆,眼裡的神色卻分外誠懇。
莫悠一撇嘴,“可是我全然看不出你的真心。”
詫異的目光看過來,臉上有急切又有緊張。
莫悠揮揮手,打斷他欲要出口的解釋,問道:“你可知苑寧是我的貼身丫鬟?”
“知道。”袁程義眼露不解。
“那你可知,她的終身大事將會由我來安排?”莫悠又問。
袁程義眼裡飄過一抹異色,點了點頭。
“既然這些你都知道,可是你爲何還要幫着別人來害我?我若因你而遇難,你覺得苑寧她會不會恨你?”莫悠質問。
“夫人這話從何說起?”袁程義的眼裡有疑惑,也有驚嚇。
“我身體很好,根本無須養病。你卻還要幫着那個人將我軟禁在此,並不準我和其他人接觸,你認爲此等做法真的正常嗎?試問這天底下,有幾人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夫人?”
莫悠的指控讓對方心裡一陣翻天覆地,先前他的確是懷疑過尚公子的用意,可是考慮到這是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深究。對方給的銀錢又足,他自然是按照他的意思辦事。
可是眼前這位夫人的話……點破了他的疑惑,讓他心裡的猜測越來越大。
而且對方還是苑寧的主子,這讓他感覺非常爲難。
看到對方的動搖,莫悠闇喜,看來這個人果真對苑寧存了情意。
“老闆,我之前騙了你,苑寧沒有成親。我之所以那樣說,只是爲了試探你,還望老闆見諒。”
她拋出的這句話,讓對方陷入了更大的震驚中,也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沉默地坐了許久,他擡頭不確定地問道:“此話當真?那苑寧她現在身在何處?”
“她被人扣押了,就如同現在的我。”莫悠說道。
“扣押!”袁程義驚呼一聲,擔心地問道:“怎會被扣押?那個人是誰,爲何要扣押她?他們有沒有爲難她?”
“此事說來話長,我只能告訴你,扣押苑寧的人,是那個人的主子。他們用苑寧的性命來牽制我,逼我就範。”莫悠簡單地解釋道。
袁程義眼神複雜地看着她,難以消化這些消息,良久後才遲疑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莫悠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去問一問那位莫捕頭。”
袁程義會意,說來說去,她還是想讓自己去找那位莫捕頭。
“你……想讓我怎麼做?”他深呼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這位夫人的話,讓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被牽扯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當中。而他心心念唸的姑娘,也是命懸一線,或許他此刻的幫助,能夠扭轉全局,救下她們。
莫悠看着他,滿意的點點頭,這個男人果然重情重義。之前對亡妻的念念不忘,他們都親眼見過。而現在他放下了癡念,對苑寧生了情意。他此刻的做法,也讓她明白,他對苑寧的真心,並非出於一時地新鮮和錯覺。否則,他也不會在得知了這些事情後,還願意淌這趟混水。
而且這也證明,她賭對了。
“替我送一封信,莫捕頭看了之後會有安排的。”莫悠說道。
袁程義明白地點點頭,去拿了紙筆過來。
次日清晨,袁程義以採辦爲藉口,要親自進城一趟,臨走前就把客棧託付給了夥計們。
自從上次採花賊的案子結束後,靈石鎮比以往熱鬧了許多,客棧裡的生意也恢復如常。所以客棧裡的一切用度,都消耗的非常快,採辦這個理由也的確能夠說得過去。
袁程義自以爲滴水不漏的理由,卻被竹隱看出了端倪,不過他並沒有拆穿,裝作毫不知情地目送老闆離開。
一刻鐘後,竹隱出現在後院,手臂上停着一隻白鴿。
他將卷好的紙條放入白鴿腳上的竹筒中,輕輕撫摸了一下白鴿的頭,肩膀稍稍一擡,白鴿便飛走了。
渥丹縣,唐氏武館外。
“這位小哥,勞煩你通報一聲,在下是靈石鎮的客棧老闆,想要見一見莫捕頭。”袁程義進入武館前廳,對着走過來的勁裝男子拜禮說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回道:“莫捕頭不在武館,你找他有什麼事?”
“不在這裡,那他去了何處?”袁程義眸光稍轉,問道。
“莫捕頭昨日去了縣衙
,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想必還在縣衙裡。”男子回道。
“多謝。”袁程義瞭然,拱手道謝,剛要離開,身後卻傳來一陣動靜。
他不禁好奇地望過去,見到一位小姑娘氣急敗壞地跑了出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位身形健碩的男子。
小姑娘剛剛經過袁程義的身邊,就被身後的男子給握住了手臂。
小姑娘更加氣惱,猛地回身,瞪向那名男子。
男子面色微僵,忙鬆了手,心虛地解釋道:“婉妹,師孃吩咐過我,要我好好看着你。
“拿我娘壓我也沒用,我現在就要去衙門,你不準再跟着我。“小姑娘揚起下巴,轉過身去。
男子趕緊湊上去,苦口婆心地勸道:“婉妹,你就不要讓我爲難了。他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情啊,而且他還是在縣衙……”
“邱高翔,我原以爲你是個有道義有熱心的人,怎麼現在說到莫捕頭,你就變成這副嘴臉。”小姑娘非常不認同地瞪向男子,手指點在他結實的肩膀上,說道:“他現在可是在爲我爹,爲你師父的案子奔波,我們應該心存感激。如今他一宿未歸,你們非但不派人去看一看情況,還要阻止我去探望,說那些風涼話。衙門裡都是些什麼人,你們難道還不清楚嗎?”
被稱作邱高翔的男子被嗆得啞口無言,變得有些焦躁。
看他這個樣子,小姑娘直接一甩頭,提着手中的食盒走出武館。
男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最後還是不放心地追了出去。
見此,袁程義也不再久留,緊隨二人的步伐離去。
三個人先後離開武館,踏上去縣衙的路,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身後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邱高翔到底是習武之人,路上沒走多久,便發現身後跟着一個人。
轉頭看去,正巧與袁程義四目相對,眼裡不禁露出一絲警惕。
袁程義冷靜地朝他點點頭,主動追了上來。
“在下姓袁,是靈石鎮的客棧老闆。”他主動介紹自己的身份。
本來在前疾步走的小姑娘突然放慢了腳步,轉頭看向他,“靈石鎮?聽說之前莫捕頭好像去那裡找過人,也是一位客棧老闆,是說要向他了解一些情況,難道就是你?”
“正是在下。”袁程義微微一笑。
“你是來找莫捕頭的?”唐婉婉一眨眼,問道。
“不錯。”
聽說,這個人似乎知道一些關於死者林淮的情況,只是上次她從薈蔚城回來時,莫捕頭已經去拜訪過他。她詢問過莫捕頭,可是對方並不願過多透露案子的情況,所以她也只是瞭解案子的一部分。
想到尚在獄中的爹爹,唐婉婉心裡就是一痛,不自覺來到袁程義身邊。
“你來找莫捕頭,可是要提供什麼線索?”
袁程義大概已經猜出她的身份,明白她是想要詢問案子的情況,不過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這件案子由莫捕頭負責,他若是想讓她知道內情,必定早就告訴了她。而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只能說明對方有別的打算。
“有關林淮的一切,在下把所知道的都已經全部告訴了莫捕頭,此次來找莫捕頭,是有些私事,請恕在下不便透露。”
唐婉婉臉上露出些許失望,表情有些哀傷。
“婉妹,現在有朝廷的人在,又有莫捕頭查案,衙門裡的人不會再爲難師父的,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邱高翔在旁看的心疼,忍不住勸道。
唐婉婉點頭表示明白,可爹爹一日不歸,她的心裡一日都不得安寧。
“這次還要多虧了秦夫人和刺史大人。”邱高翔瞭解她,便主動找了話題,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婉妹,之前聽秦夫人說,你在薈蔚城有事要處理,是什麼事情?我不記得你在那裡有熟人。”
“你怎麼又提起這件事情,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此事事關重大,你們還是不知道爲好,以免惹禍上身。”唐婉婉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只要能夠讓婉妹暫時忘卻傷心事,就算是一直被瞪,也是值了。
邱高翔如是想着,繼續說道:“既然這件事如此危險,婉妹就更應該告訴我了,有我在你身邊,也好保護你。”
“保護我?”唐婉婉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撞了一下對方的手臂,嚴肅地說道:“還是算了吧,你鬥不過那些人的。”
被人小看,對方還是婉妹,邱高翔倍受打擊,撇着嘴不滿地冷哼一聲。
“好了,你放心吧,那件事情已經解決了,我不會有事的。”
他們自小相處在一起,都非常瞭解彼此的脾性,唐婉婉一直把他和趙宜修當成親哥哥看待。她知道對方是真的在擔心自己,便正經地安慰他。
“這件事情是否和秦夫人有關?”邱高翔反問道。
唐婉婉無奈地看他一眼,點點頭,“爹爹的案子能夠有轉機,多虧了秦夫人的幫忙,我自然要禮尚往來,幫了她一個小小的忙。”
她這樣說,邱高翔就明白她爲何一直隱瞞不說了,秦夫人的身份比
較特殊,想來涉及到她的事情也一定不簡單。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所經歷的事情也必定牽扯甚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般想着,邱高翔便不再追問了,只是非常好奇婉妹怎會認識這樣一個大人物。
這個問題一直藏在他的心裡,早就想問了,趁着這個時機,他便開口說了出來。
對於這件事,唐婉婉倒是沒有什麼隱瞞,把她和莫悠的相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邱高翔和袁程義聽了她的故事,心裡同時產生一陣感嘆,緣分這種東西着實奇妙。一個相似的名字,竟讓小姑娘有了這般奇遇,也因此才能更加順利地爲父親翻案。
“說來,自從上次在薈蔚城和秦夫人分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還有她的丫鬟,也是生死未卜。”唐婉婉臉上露出一絲傷感。
上次他們在薈古客棧被竹隱抓走時,苑寧不在身邊,所以險險逃過了一劫。雖然後來,他們被秦將軍給救了出來,可是那個抓他們的人也逃走了。
回想那個人之前對秦將軍說過的話,她真怕苑寧會落入他的手中。
“有秦將軍在身邊照顧着,秦夫人一定不會有事的。”邱高翔沒想到她又傷感起來,忙安慰道。
唐婉婉表情黯淡下來,搖搖頭,“雖然我也不太瞭解情況,不過我最後一次見到秦將軍時,他的狀態不太好。聽人說,似乎是秦夫人不見了。”
“你不是說她的丫鬟有難嗎,或許秦夫人是去找她了呢。”邱高翔繼續安慰道。
唐婉婉聳聳肩,這件事情太過複雜,她知道的也並不多,所有的猜想,也都僅僅只是猜想罷了。
“但願吧,但願她能夠找到苑寧,他們主僕都能夠平安無事。”
如今,她只能這樣祈禱。
可是,她的祈願,卻讓另一個人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唐姑娘,你適才說了苑寧?”
他們剛纔的對話,讓袁程義似懂非懂,聽得他雲山霧罩。本也是當作一個故事聽聽罷了,可是“苑寧”的名字,卻直至刺入了他心裡最敏感的部位。
如果他沒有聽錯,剛剛唐姑娘說過,苑寧現在生死未卜。這個情況,和尚夫人所說的倒是有幾分吻合,世上應當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兩個同名的人,會在同一個地方,經歷相似的事情。
唐婉婉看着他的表情,他眼裡濃濃的擔憂,讓對方產生了好奇。
“難不成袁老闆也認識苑寧?”
“唐姑娘,你剛纔所說的秦夫人,可是與你同等身量,長相也有幾分相似的女子?”袁程義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確認道。
他這樣問,就更加確定了唐婉婉的猜測。
“沒錯。”
秦夫人?尚夫人?
難道她真的不是那位尚公子的夫人,而她真正的丈夫,還是一位將軍。
這個消息,讓袁程義震驚不已,他曾想過自己參與進了一件不得了事情當中。卻萬萬沒有想到,藏在客棧暖閣中的女子,竟會是身份尊貴的將軍夫人。
那麼那位尚公子又是何人?他爲何要假扮她的丈夫?又爲何要軟禁她?
一連串的問題,讓袁程義感到頭疼,不過最讓他關心的,還是苑寧的安危。
“苑寧遇到了什麼事情?”
唐婉婉看着他,讀懂了他眼裡的情緒,便如實回道:“有人想害秦將軍和秦夫人,而苑寧很可能會成爲他們手裡的人質,用來威脅將軍和夫人。”
她相信這個男人是真的在關心苑寧的情況,他的心境或許……她也能夠理解。
就像現在一樣,那個人只是一宿未歸,她就忍不住擔心,想要親眼去看看他的情況。
一切的一切都聯繫起來了,看來昨晚尚夫人,不,是秦夫人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袁程義暗暗握緊拳頭,心裡有些憤慨。
沒想到他竟差點淪爲別人的棋子,並有可能間接害死苑寧。
三人談話間,已經來到了縣衙。
守在門外的衙役認得唐婉婉,伸手攔下他們。
“三位有什麼事?”
“我們是來見莫捕頭的。”唐婉婉戒備地看着這兩個人,她先前爲爹爹喊冤時,曾被這些人欺負過。所以每次看到這些衙役,她的屁股都會忍不住隱隱作痛。
那些板子,讓她記憶猶新,生平第一次的痛苦體驗,她會記一輩子的。
“莫捕頭在辦案,不見客,三位請回吧。”衙役直接回絕道。
“勞煩這位大哥進去通報一聲,就說靈石鎮的袁程義求見,他定會……”
“不見,不見,莫捕頭現在什麼人都不見,你們趕緊走。再在這裡磨蹭,小心吃板子。”衙役瞪眼打斷袁程義的話,揮手驅趕三人。
一聽到吃板子,唐婉婉不樂意了,指着他說道:“我們犯了什麼罪,你就要打我們板子。刺史大人都來了這裡,你們還敢如此囂張,忘了那個師爺的教訓嗎?”
提到師爺,兩名衙役身上的氣焰頓時消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