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內情下
趙安緩緩掃了一眼靜靜躺在牀上的沈琳,突然冷冷說道,“十天之後,我會派人到府上提親,以商議納馮小姐過門之事。”不等蘇玉妍應聲,就拂袖而去。
蘇玉妍微微一怔間,趙安已大步而去,她盯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轉過頭來,向沈琳說道,“琳兒,說不定這個趙安,原來是想打你的主意,卻沒想到結果會陰差陽錯。”不過,正好馮靜宜母女有高攀的意思,這下倒讓她們遂了心願。
沈琳慢慢睜開眼睛,低聲說道,“所幸大哥有先見之明,否則,只怕我還真遭了他的算計。”
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景,蘇玉妍也不禁生出後怕。這個沈珂,回頭得狠狠罵他一場纔是,竟然以他的親妹妹作餌!若不是錦春粗中有細,如果出了一絲半點的差錯,誰知道又會怎樣的結果?
隔壁的馮氏母女此時已得知沈琳昨夜突病,問及病情,蘇玉妍只說身體不適,含糊帶過,並沒有說出具體原因。林姨母雖有心問個明白,卻到底也看出蘇玉妍心情不佳,也就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馮靜宜來看過沈琳之後,便回房去了,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林姨母擔心女兒,也沒有在沈琳屋裡久留,寒喧了幾句也就回屋陪着女兒去了。
沈頊此時擔心姐姐,也就不再避嫌,除了早晚,整天都在屋裡相陪。
覺新方丈並不知道錦春曾暗地裡跟蹤自己,因此還是若無其事地前來探望沈琳,聽說餘毒已盡,便露出十分欣慰的神情,一迭聲連誦佛號。
蘇玉妍也就裝作並不知情的樣子,十分客氣地向他道了謝。
覺新終是心虛,不敢十分生受。便把功勞都推到潘道石身上,笑道,“……多虧了潘先生。”
“這個潘先生,倒是個異人。”蘇玉妍想到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人,不禁笑道。
“他呀……”覺新也跟着笑道,忽想起什麼似的,頓時欲言又止。
蘇玉妍眼波一閃,便又笑道,“他有這樣的本事,怎麼竟隱居在此?若是出世。那就是咱們天下百姓之福了。”
覺新笑了笑,敷衍道,“是啊。他有妙手回春之能,只可惜生性淡泊,要不然,真能造福天下百姓。”
蘇玉妍見覺新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情知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便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就向他問起了昨夜趙安爲何會突然駕臨雅舍的事。
覺新頓時露出沉吟之色,良久,才緩緩說道,“因穆王說要過來探望沈少夫人並沈三小姐一行,老衲想着總不能違了他的面子。因此就開了那道鐵門……沒想到,竟撞上了馮小姐……這個……原是老衲疏忽了。”原本因爲趙安在小花園裡碰到赤足的馮靜宜,覺新就覺得有些奇怪。如今聽沈少夫人一問,他心裡的疑惑倒去了大半。畢竟,以穆王那樣的身份,馮小姐能成爲他的妾室,也算不得辱沒了她。如果這事是沈少夫人的主意,他還真替趙安叫屈。如今見沈少夫人隱隱露出不平的意思,這才作出追悔莫及的樣子來。
見覺新並說不實情,蘇玉妍便道,“這也怪不得大師。千里姻緣一線牽,他們早不碰上晚不碰上,偏巧就在這裡碰上了,也是彼此的緣分,便如大師做了這個紅媒,倒是積德行善的一件好事。”
聽蘇玉妍這麼說,覺新也就笑道,“沈少夫人胸襟寬廣,老衲自愧弗如。”
兩人又說了一陣閒話,覺新方纔告辭。
此後兩天,沈琳在屋裡養病,馮靜宜也藉口身體不適足不出戶,蘇玉妍與林姨母兩人每日飯罷便聽覺新誦經,如此三天,倒也相安無事。
趙安則次日下午就離寺而去了。
三天之後,沈琳已經行動自如,早上吃過素齋之後,衆人便坐上了馬車,下山回府。
覺新親自送至山門,雙手合什,一副十分虔誠的菩薩模樣。
一路顛簸,晌午時分就回到了定遠侯府。
這日正逢定遠侯祖孫三人皆休沐在家,早早接出府門,沈珂更是騎了馬迎出三裡地來。
一陣喧囂之後,衆人各自回房,府裡纔算安靜下來。
關上房門,不等蘇玉妍開口詢問,沈珂就柔聲說道,“這次上山,讓你受驚了。”
蘇玉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眉頭微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珂自知她爲他瞞着她而生氣,當下便偎上前來,低聲說道,“這事,我原也只是在心裡揣測,沒想到竟當真會發展成那樣子,着實出乎意料……”
“爺這是不相信我吧?”蘇玉妍推開沈珂的身體,冷哼一聲,“我嫁給爺也已經有三年了,我是怎樣的脾性,爺難道還不清楚?”
“我當然清楚了,就因爲太清楚,所以才覺得還是瞞着你好些。”沈珂收起笑臉,望着蘇玉妍臉上那抹冷笑,微微有些煩惱,“妍兒,你素來是個軟心腸的人,倘或知道了實情,必定不會讓琳兒以身涉險,再加上林姨母她們又存了那樣的心思,我想着正好趁機成全她們,所以就沒有事先告訴你……”
“是麼?爺就不想想我當時會因爲沈琳突然昏厥而驚慌失措?還會因爲馮靜宜遭遇到那樣的處境而束手無策?”蘇玉妍垂下眼眸,不看沈珂,“我倒罷了,馮靜宜也罷了,若是琳兒出了一絲半點的差錯,你難道打算這下半輩子就在愧疚不安中度過?”
“妍兒。”沈珂緩步上前,一把摟住蘇玉妍的細腰,“你錯怪我了。此事,若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又怎敢讓琳兒以身涉險?”
“是麼?”蘇玉妍扭頭看他,晶亮的眸光盯着他俊朗的面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是說,不僅潘道石,就連覺新方丈也都是你的內應?”潘道石就不必說了,從當時沈珂的回信中,蘇玉妍就已經確定此人可信,要不然,她也不敢放心讓他爲沈珂診治,但是覺新方丈,她終是覺得有些不太放心——當然,也是因爲錦春曾暗地裡跟蹤他,偷聽了他與趙安的談話。
“覺新倒不是我的內應。”沈珂微微一笑,“只不過,姚媽媽下的那種迷香,卻並不是出自趙安之手。”
“你是說,你把趙安的迷香換了?”蘇玉妍一怔。
“他身邊有蔣良這個武藝高強的侍衛貼身相隨,想要換取他手裡的東西,自然不易,可姚媽媽那裡,就容易多了。”沈珂笑道。
“所以,即便琳兒真的中了迷香,也不要緊?”蘇玉妍總算明白了沈珂爲何會放任不管了,原來竟真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可是,爲什麼明知道趙安要對沈琳下手,也不手阻攔呢?
沈珂彷彿看透她的心思,輕輕擁着她道,“這是自然了。趙安既然對琳兒生出歹念,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打算如何行動,也趁機把他的心思看明白。如今好了,他既然對琳兒下了手,也就說明那件事,他也有份。”
“什麼事?”蘇玉妍下意識地問道。她的直覺告訴她,沈珂所說的那件事,只怕與宮中爭鬥有關。
果然,沈珂濃眉一顰,沉聲說道,“趙宥病了,而且十分嚴重。”
“什麼?”蘇玉妍頓時大吃一驚。趙宥身體一向康健,怎麼會突然病重?這次沈琳沈頊姐弟倆回來,怎麼隻字未提?難道連他們,也都是矇在鼓裡的?
“這個消息,除了姐姐,就只有我和祖父父親三人知道。”沈珂低聲說道,“連琳兒和頊兒,也都是不知情的。”
蘇玉妍心裡一忖,難道趙宥竟會突然間病入膏肓了?
沈珂沉吟片刻,又道,“此次趙宥病得蹊蹺,因怕泄露實情引發大亂,我們連太醫院的太醫也沒有驚動,除了胡太醫爲趙宥請過兩次脈,別的太醫一概不知他病重的消息。這次讓琳兒和頊兒去護國寺爲姐姐祈福,就是想趁機試探趙安與趙宏是否已經知道實情。”
“你是說,趙安隨我們去護國寺,是想看看琳兒他們是不是爲趙宥祈福?”蘇玉妍這才恍然大悟。
“是。”沈珂低聲說道。“他對此事竟然重視到這種地步,也就說明他已經趙宥連續幾天沒有出朝理政生出疑心,倘然得到進一步證實,說不定他就會與趙宏聯手……當然,也不排除他自己單獨行動。”
“你是說,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蘇玉妍看着沈珂緊皺的眉峰,心裡頓時生出不安。
“那也未必。”沈珂正色道,“我們不過是出於防患於未然之心,想着佔到先機,總比到時候受制於人要好些。”
“那如今,你們打算怎麼辦?”蘇玉妍情不自禁地問道。雖說她秉着從不過問朝政之事的原則,但沈珂平素裡也並沒有瞞她,因此在此非常時刻,她也就沒有那麼多忌諱。
“從趙安對琳兒下手的事情來看,他並沒有心急到對趙宥下手的地步。”沈珂牽了蘇玉妍的手,在軟榻上坐了,這才緩緩說道,“我想他之所以對琳兒下手,也是想壞了琳兒的名聲然後娶她爲妻,他娶了琳兒,我們沈家也就成了他的外家,等他與趙宥發生爭鬥的時候,我們也只能處於中立了,這於他,自然是好處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