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和小研剛從樓閣之中走出,白候已經來到了門前。
“白候,請。”媚娘雲紗遮面,微微頷首,落裙迎風微擺,後面跟隨的女伶們下彎而蹲,朝着兩邊開道。
白候的眼神遊離在她的身上,看似有些散漫空洞,並沒有要移步的意思。
“白候,請。” 媚娘再重語了一遍之後白候纔回過神來,剛纔還散漫空洞的眼神,瞬間變得如灼焰一般,充斥着一種無形的威嚴。
走入樓中,水蓮居中,幽蘭點綴,一陣暗香撲鼻而來,樓攔漆木上,刻有芮白雪花,金絲香帳垂在四面的圍們之上。白候不是第一次來鸞香水榭,但每次進來都會放眼瀏覽一番。
“香到薰風月,難遮美人腰,樓主好雅興。”白候一進門,就收回了灼目,口中歎賞到。
“白候謬讚,風塵之所,談不上雅興。”媚娘轉頭回道,但腳步卻不曾停下,一直將白候引到樓閣頂部的高臺。
此刻夕陽滑落,已是月升雲薄。高臺之上早已備好玉案佳餚,瓊漿美酒,媚娘與白候剛對月而坐,一陣清樂之聲奏響,伶女身着薄絲綵衣,翩翩起舞。
二者舉杯互飲一杯,媚娘纔開口說道:
“昨夜之事,幸得朱管家來得及時,也承蒙白候照顧,媚娘在此謝過了。”說着,不待白候接話,媚娘就先自行一杯。
“天魅城爲我魅族管轄之地,保境安民,本就是我魅族應做之事。”白候隨着也飲下了一杯酒,“不過,媚娘既然說起昨夜的事,我白候就不得不再次給樓主賠個禮,昨夜之事,雖非我白候府所爲,但卻是與我有關”
“白候何處此言?”媚娘問道。
“昨夜密謀夜襲天魅城的是一依附我白侯府的人族世家,所以,雖說此件事我並不知情,但也有御下不周這責,還請樓主海涵。”他刻意放慢語調,觀察着媚娘在聽他說話時的一舉一動。
雖然並不清楚他此話的用意何在,既是他的手下,卻爲何不是遮掩,而是直言相告,但媚娘還是想聽他接下來會怎麼說,“不知是誰,還請白候相告。”
“仇家,”白候緊接着又說:“不過,樓主放心,我已經用了我的方法讓他們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想必樓主對我對仇家懲處,定然是滿意的。”
媚娘輕瞥了一下嘴脣,並馬上沒有表態,而是過了半晌才說道:“動手即滅一門,上千口的人命,白候懲處的方式,怕是我這鸞香水榭承受不起。”
“人族大多微賤,上千口的性命,算不得什麼。”
“果真如白候所言,人族大多微賤,那人族聖地中州神都自十年前就已不復存在,爲何這十年間,人族無數修士依舊遊走於五域之中。”
“喪家之犬而已。”
“可五域之間,情況瞬息萬變,喪家之犬一夜翻身之事並不少見,大家盛族轉眼破敗,也是屢見不鮮。”
“樓主這倒是提醒我了,狗永遠是狗,如果不小心看管,說不定哪日就會反咬我們這些做主子的。不過這次有仇家的前車之鑑,我想,不用樓主爲我擔心,我府中的狗,現在必定是個個自危自保。”
“白候自己小心即可,應該不用媚娘我提醒。”
五域之中有不少修者會可以隱瞞自己的本族身份,所以白候並不知道媚娘人族的身份。不過也幸虧不知道,否則自己對媚娘說的這番話,非得把他氣吐血不可。
他二者正說着,高臺轉往樓下的梯臺上,走出一面白清秀的男子,身形單薄,嘴角邊一直掛着一絲有意無意的淡笑。
他一走來,白候的眼光就順着他看了過去,神識掃過,不錯,的的確確如南家家主所說,四段練氣的修爲,是個十足的廢物。只不過同樣刻意隱藏了身份,白候看不出他是何族的
“這位是尚老先生的記名弟子,名爲茗辰,是我鸞香水榭的貴客,想必,白候已有耳聞。”媚娘介紹到。
雖是修行廢物,但一聽到尚老先生四個字時,白候還是不禁正色相看。
“月華天寶,風光無霽,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再下是否打擾了白候的雅興。”話是說給白候聽的,但茗辰的眼神卻是看着夜空的清月。
此次前來,白候的一大目的就是想借口親眼瞧瞧這人族智者唯一的名下弟子到底有何超然之處,卻沒想到自己還未對媚娘提及,茗辰卻是自己先出來了。
觀其體,確實是四段練氣的修爲,如此年紀卻是隻修得吐納之法,真修級的後四段,築基之功卻是還未開動,的確算得上是修行界的廢物。
修界之中,就算是天賦一般的修者,此時修爲應該會至築基的二重鏡,而天賦超然的修者,怕是半隻腳已經踏出修級四重境的第一重境,真修級,來到四重境的第二重境,靈級。
可當神識遊走在茗辰內海時,白候雙眼微合,發現有些不對勁,他內海之中沒有玄黃二氣,這是練就吐納之法的標誌,但爲何他明明已經修得真級前四段,卻是不見玄黃二氣。
但疑慮歸疑慮,這所謂人族智者的名下弟子,修爲的確只是四段練氣。
但雖是如此,白候看向茗辰的眼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半分的譏諷,只有凝重,不爲什麼,只因爲他的師尊是尚姜。
若比修爲,他此刻翻手就可將茗辰至於死地,但這不是白候想要的,一來,以自身修爲壓制他者,向來不是他所喜愛的,再者,若是隻爲了殺一個四段練氣修爲的修者,還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並且,他穩站魅族三大系,從來靠的就不單單是修爲,而是謀術,既是人族智者,尚姜的弟子,他要和他比的,當然是謀權之術,這纔是他興趣所在。
“既是尚老先生的高足,又是樓主貴客,何不坐下共飲一杯。”
“白候既然出言,豈有拒絕之理?”茗辰走到一旁的座几上,曲腿而坐。
三者之間,媚娘看過白候,調動周身靈氣聚於掌聲,若是白候有任何不妄之舉,準備隨時出手,但看白候滿臉溫和之色,沒有外漏出半點殺氣。
“茗公子既是尚老先生高徒,有一事倒想向公子請教。”白候將杯中酒緩緩喝下,峰眉微翹,臉上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家師萬車之學,我所學到的不到半車,白候方纔已然看出,又何來請教之言。”
“茗公子此言差矣,五域修者多如滄海,你我不過其中一粟,所謂門外有人,山外有山,公子雖然現在修爲不濟,但名師出高徒,只怕假以時日,讓我等望塵莫及。且我請教之事,無關公子修爲。”
茗辰淡然,出口問道:“那不知白候所問何事?”
“也無何事,不過是手下說,家中小輩前來赴樓主晚宴,卻在回途中被下殺手,不知茗公子對此有何看法?”
不像先前的南仇二家家主,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出言直指鸞香水榭,白候的這一問,刻意將鸞香水榭從中剝離出來,只問他關於此事的看法,若是茗辰不說些什麼出來,倒像是他和鸞香水榭有意隱瞞,那晚之事。
“我初到天魅城沒多久,對城中諸多事情還不熟悉,所以怕是給不了白候你什麼真知灼見,只是那夜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想白候應該會對它感興趣。”
“敢問何事。”
“那夜的魅宮似乎不太平,從高牆之中傳來幾聲悲號之音,因我並未睡下,寂夜之中聽得格外清晰。”
聽茗辰這麼一說,白候的睫毛眨了眨,“不知茗公子是否真的聽清,那悲號之聲到底是不是真的來自魅宮高牆之中。
“必是。”
“茗公子爲何如此肯定?”
“不爲什麼,只爲兩個字,九秘。”
上面所說的悲號之聲,茗辰雖然的確聽見了,但其實是胡扯的,他根本不知道魅宮中怎麼會突然傳來這種聲音。這樣說,不過是想混亂白候的思維,藉機引出九秘這兩個字。
但也許是白候對九秘太過敏感,也許是那悲號之聲後面的確是有魅族的什麼秘密,反正在茗辰說了上面的那一段話後,白候的的臉就好像被烙鐵貼在上面一般,頓時失去了表情。但不過瞬間,隨即又重新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