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還在燒起,裡面的中年男子此刻卻是已經化爲灰燼。
媚娘一直站在高臺之上注視着下方,在火光尚未出現的前一刻,她就感受到有十分強烈的靈力在向瀲舞靠近,剛要出手,卻不想,那靈力在虛空中聚合成爲一絲星火,之後就打在中年的身上。
“真是好巧。”媚娘暗說道,因爲那靈力一開始的目標,明顯就是朝着瀲舞來的。
媚娘在高臺上暗想着,瀲舞也在湖面看着眼前的烈火。
直至烈火熄滅,從柳煙湖一端到鸞香水榭的長橋上,出現了一個矮胖華衣的男子,雖也是中年,但面目之間卻不似火焚的那個一般,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眼前的中年一派富家大族的模樣,臉上掛着的是圓滑世故的僞笑。
“讓樓主和瀲舞姑娘受驚了,家主聽說有密謀夜襲鸞香水榭者,特派朱某前來查看,不曾想朱某來晚了一步,讓這些奸險之徒得以下手之機,不過好在樓主、瀲舞姑娘和整個鸞香水榭都未曾遭到損失,要不然,朱某定會被家主定個失職之罪,還希望剛纔那星火之光沒有嚇到瀲舞姑娘你。”
他彎着腰,躬着身,臉上掛着笑,只此一句,前因後果地將自己爲何來此,目的何在,等等毫無任何漏洞地一併交代而出,雖是請罪之言,但卻字字言之有理,將背後的真實目的全部都給掩蓋住了。
世間的圓滑世故,大抵也不過日此,臉上掛着笑,眼珠打着轉,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瀲舞沒有去看他一眼,輕身一縱,就來到高臺之上,和媚娘肩並肩戰在了一起。
“朱管家真是客氣了,你來得正是時候,要是你不來,我瀲舞姐姐的飛劍怕還殺不了那強修,多虧你來了,這下一乾二淨的,就算日後知道誰是密謀之主,也必定是死無對證了。”
說話的是剛從底樓走到高臺的小研,她在鸞香水榭這風月之地掌事好幾年了,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算是深知‘千人千面’的道理,對付眼前這種圓滑世故者,就不能和他繞山繞水,直接戳破他的真面目即可。
那朱管家一聽這話,眉頭微索,但隨即又眉開眼笑了起來。
“小研姑娘說的是,都怪我思慮不周,先前一看那強修要自爆來者,再看瀲舞姑娘又離他那麼近,一時沒有想那麼多,就出手了。朱某再次賠罪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來得這麼巧,今晚密謀的事絕對有這姓朱的一份,可他這樣的說法,倒像是救了瀲舞姐姐一命,整個鸞香水榭都欠了他一個大人情一樣,小研看他那副裝模作樣的表情實在是氣不過,就想衝過去。
媚娘轉過眼來,瞥小研一眼,示意她不準輕舉妄動。接到媚娘暗示,小研自然是不敢亂來,只好使勁地憋住胸口中的一團火。
媚娘轉過去,看向長橋上,“朱管家是爲何出手,我等自然是再明白不過。”
媚娘這話,指意不明,朱管家在一旁想着,她說的‘再明白不過’,到底是指說自己‘好心’相救,她鸞香水榭會承自己出手之恩呢?還是指,對於自己的出手,她已經將所有今夜夜襲的矛頭指向了自己。
他還在冥思苦想着,那邊媚娘又開始說道:“不過我聽說白候出行南域一直未歸,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有密謀者今夜夜襲我鸞香水榭者。”
一聽這句話,朱管家藏在月光下的臉立刻變了色,目光也變得清冽狠惡起來,家主出行南域,爲絕密之事,就算是家中也是知者甚少,對外也一直是宣稱閉關修行,因此連魅宮也不曾有過任何懷疑,卻沒想到,被眼前的媚娘給掌握了家主的行蹤。
“怎麼,難道是我消息有誤?白候一直都未出行過南域?”媚娘淡淡地說。
“想必是樓主聽到了什麼不可信的傳言,我家家主一直都在府中閉關修行,未曾出行過南域。”
聽他這話,媚娘雲紗下面嘴角微動,滑過笑痕,接着又說道:“嗯,既然如此,還得勞煩朱管家替我向白喉傳話一聲,今夜承蒙他的照拂,爲謝恩情,我明晚專爲白候設下酒宴,還請白候不要推辭的好。”
聽她這麼說,朱管家面露難色,但很快就找到了推辭的辦法,“樓主設宴,自然是沒有不去的道理,不過家主閉關,怕是在下也不敢驀然打擾。”
“朱管家只管把我的話帶到即可,其餘的全在白候,不過我想白候若是真的能聽到我這話,必定會前來赴宴的”
“這,這……”朱管家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只好接下媚孃的話,說必定會將話帶到。
三者下了高臺,媚娘將小研遣離,就和瀲舞來到了茗辰的偏閣,屏退所有看護的修者,直接進入屋中。
“到底是姐姐厲害,三言兩語就將那朱管家打發了,臨走時還給他留下了個天大的難題。”茗辰說道。
外面剛一有飛吹草動,茗辰就已經醒來,一直在屋中細細聽着外面發麪發生的一切。
“什麼厲害,少貧嘴,躺下說話。”經過休息,男子臉上雖然開始恢復了些血色,但氣息仍舊很是紊亂。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計劃?”媚娘板着臉看着男子。先是刺殺城中豪門世家的子弟,以此引來了天魅城的八大外氏家族,再是今晚的夜襲,現在更是牽扯進來了白候。“你要是敢對我們隱瞞半點,我定讓小舞使你三天都下不了牀。”
男子轉過去看了看瀲舞,可當兩者眼神相撞時,瀲舞卻是將臉避開了。
“通過他們,我想順順利利地進入魅宮。”
一聽這話,媚娘不再是板着臉,眼光中閃過一絲驚異,而瀲舞一聽這話,也立刻反過臉來看向男子。
“進入魅宮的辦法有很多,你爲什麼卻要選擇這一種。”
男子一說,是想通過他們進入魅宮,憑媚娘對這天魅城中各方勢力利益的瞭解程度,立刻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天魅城中所有世家名修,統一歸於魅族的管轄。
而魅族族中卻是有着三股彼此意見相左的勢力,一爲城圍中的軸心之地魅宮,二爲魅族祖地,三爲城東千頃之地白候府。
魅音爲魅族這一界的女主,掌有明面上魅族全族的所有話語權,長老院由魅族六個德高望重的長老所把持着,而白候府,則是有着天魅城中絕大部分外氏大家異族的支撐,並且其後面還有不少來自五域大族的暗中幫助。
原本三者之間各成一派,相互制衡約束,倒是沒什麼,因爲這原本就是魅族祖先傳下來的規矩。並且憑藉這樣的規矩,魅族自掌管天魅城上萬年以來,一直在萬族之中都穩站大族之林,實力在太一級宗族中也是不凡。
但是,這樣的約束在五域太平時期還好,而現在五域萬族暗流涌動,戰火叢生,自八族合盟以來,就不再平靜。
而魅族所有的問題,也是自八族聯盟之時起的。
八族聯盟,表面上,是魅音昭示萬族,成爲合盟一份,但實際上卻是白候暗中牽線,再與長老院一齊密謀,結合兩方之力,施壓於魅音,使其不得不下書昭示。
那之後,魅音雖然一直沒有對此展開反擊,但只要是知曉這其中因果的都清楚,暴風雨未來臨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平靜的,一族之主,卻是在自己的族中被算計,豈有善罷甘休之理。
而茗辰之所以說,想通過他們,順利進入魅宮,原因也正是在此。
三方雖然同屬魅族,但相互之間的利益卻是不一致。
這點剛好是他想要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