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修士講述與方紫瑤相遇的經歷,讓蘇寒大爲惱火。山門鉅變,方紫瑤不知道遭遇了什麼,流落至南疆一個小城,被人當成奴隸出售。
“幸而我遇到了她。”青年修士望向方紫瑤,道:“若非如此,真的不敢想象,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方紫瑤面孔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青年修士與蘇寒交談,她視若無睹,獨自呆呆坐着,讓蘇寒感覺無比心酸。
這就是當初那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師姐,星神道的方紫瑤,靈秀如山水,而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叫紀傲臣。”青年修士對蘇寒道:“你們的山門如今不存了,師傅也暫時不知下落,可隨我住在此處,一應費用由我承擔。”
紀傲臣在摘星樓不給諸多老古董面子,但他似乎對方紫瑤有情,因而對蘇寒的態度也相當友好,熱情邀請蘇寒與其一起住在這座奢華的宮殿中。
片刻後,紀傲臣離去了,蘇寒呆呆望着方紫瑤,道:“師姐,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小師弟,是小師弟……”
方紫瑤忘記了一切,對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弟亦沒有一點印象,她有些不安,微微咳嗽起來,秀眉緊皺,想要離開這裡。
蘇寒的打算完全成爲泡影,方紫瑤什麼都不記得了,山門那夜的鉅變不可知,朱雀老道的下落自然也成了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方紫瑤保住了性命,讓蘇寒暗中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能在此遇見她,總比一直嫋無音訊的好。
“現今我已經知道,駝叔和師姐都無大礙,那麼師傅自然也是沒事的,他老人家修爲高,可保自己無恙,說不準此時也正在真極某處苦苦打探我們的下落。”
月搖仙宮的太上長老此次沒有來到斑浪古城,他壽元無多了,只有努力衝擊聖人境,纔可延續壽命,因而大半時間都在閉關。這讓蘇寒稍稍放心,紀傲臣將在斑浪逗留一段時間,蘇寒暫時留在此處。
“不需擔憂。”紀傲臣安慰蘇寒道:“我會全力尋找神藥醫治她,不惜任何代價,有月搖仙宮的庇護,無人敢再欺負她。”
蘇寒點頭,兩天時間下來,他也看得出,紀傲臣對方紫瑤確實非常用心,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珍品,每日有幾名月搖仙宮的女弟子輪流伺候她,如公主一般。
“你們的山門沒有了,師傅也不知下落,你若無去處,日後可隨我一起回中土。月搖仙宮幾位長老,修爲俱很高深,拜在他們門下,將來一定有所成就。”紀傲臣道。
“好意心領了,但我還要尋找師傅和師叔。”
“這是孝道,我不阻攔。”紀傲臣道:“不過留在斑浪小住幾天,待我聊表心意之後,再動身也不遲。明日就有一場拍賣,許多罕見的奇珍會露面,我邀請了幾個好友一起看看熱鬧,咱們同行。”
第二日,摘星樓所舉行的拍賣正式開始,因爲三天前已經展出了部分珍品,所以吸引了大批修士前來。紀傲臣身份不一般,交遊廣闊,邀請了不少年輕的修士,他出手非常闊綽,包下了賣場中最大的房間。
房間寬闊如廳堂,酒香四溢,斑浪古城最好的酒樓送來了珍饈佳釀,拍賣尚未開始,很多修士在四周落座,開懷暢飲。紀傲臣將蘇寒介紹給自己的朋友,衆人見他對蘇寒態度很親熱友好,因而也紛紛起身敬酒。
“隨意,不要拘禮。”紀傲臣小聲道:“大家都是年輕人,你隨便走動一下,和他們結納結納,日後說不準就有用得着的地方。”
“原來這個紀傲臣也並非表面看上去那麼傲氣逼人,他心思其實是很靈動的。”蘇寒暗想道。
不多時,又有一個強大的年輕修士來到,此人不知是何身份,但紀傲臣隨同幾個好友一起上去迎接,相談甚歡。蘇寒沒有湊熱鬧,在方紫瑤身邊坐了片刻,而後端起酒杯,在四面牆壁邊踱步,瀏覽懸掛的字畫。
“兄臺也愛丹青之道嗎?”一名年輕修士亦端杯走來,他是紀傲臣的朋友,消瘦且文雅,一幅彬彬有禮的樣子。
“其實於此道一竅不通,只是隨便看看而已。”蘇寒與對方寒暄,兩人就站在字畫旁攀談起來。
紀傲臣結交的俱是有名有姓的大家子弟,年輕修士不知蘇寒的底細,以爲他也有深厚的背景,兩人喝了一杯酒,聊了幾句,立即成爲至交好友。
年輕修士名叫魏聊,言談舉止都很儒雅,他道:“東極的斑浪爲古之名城,不過我們中土也有不少名勝,那裡上古先賢輩出,留有很多聖蹟,值得瀏覽,兄臺日後閒暇,可到中土一遊,讓小弟儘儘地主之誼。”
“魏兄亦來自中土嗎?”
“是來自中土,不過只是一個小家小戶的子弟,不值一提。”
魏聊顯然也是世家子弟,但他態度友好謙虛,讓蘇寒心生好感。且說到這裡時,蘇寒心頭猛然一動,他問道:“魏兄,你來自中土,可知道中土的太史家嗎?”
“太史家?是虎躍城的太史家?”魏聊不假思索道:“很巧,小弟雖不是虎躍城的人,但鄙家在虎躍城有一點產業,因而對那裡還算熟悉。至於太史家,略知一二,這是個沒落的世家,家門破敗,靠變賣祖產度日。”
“太史家的嫡子太史宇你可認識嗎?”
“見過兩次,當初隨他父親到我家的商號裡出售貨物。他很木訥且膽小,見到生人亦不多說話。”
此時,蘇寒心裡感覺很納悶,他先後兩次找人打聽太史宇,對方均以木訥膽小來評價此人。但蘇寒覺得很不靠譜,太史宇沉默寡言,行事低調,但絕非木訥膽小之人。
“兄臺認得太史家的人?”
“哦,算不上很熟悉,只是數月前在東極與太史宇有一面之緣,閒來無事,隨便問問。”
頓時,魏聊的眼珠子就睜的和兩隻雞蛋一般,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道:“兄臺與太史宇……有一面之緣?”
“只是見過而已,並沒有深交。”
“兄臺……你確定?”魏聊咕咚嚥了口唾沫,緊緊盯住蘇寒。
“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沒有。”魏聊伸手摸摸頭上的汗水,道:“但兄臺數月前見過太史宇,就讓人覺得很訝異。”
“爲什麼?”
魏聊看看蘇寒,小心翼翼道:“太史宇已經死去兩年了。”
“什麼!”
頓時,蘇寒心頭象是閃過一道霹靂,難以自定。不久之前,他還在天元宮遠處的一片丘陵中與太史宇大戰,此時卻聽到這樣一條消息,讓人感覺如在夢裡。
“兄臺。”魏聊試探着問道:“會否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真極很大,名爲太史宇的另有其人也說不一定。”
蘇寒想了想,飛快的拿來紙筆,將太史宇的容貌畫了下來,而後遞給魏聊,道:“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這……”魏聊接過畫像,只看了一眼,雙手便微微一哆嗦,難以置信的擡起頭,道:“這……這就是虎躍城太史家死去的嫡子,太史宇。”
“真的是他!”蘇寒大吃了一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死去兩年的人,卻在不久前和自己大戰。
“太史宇死去兩年了。”魏聊道:“他天資很差,家境又貧寒,修行到神池境第三重就再無寸進,兩年前染上重病,一命嗚呼。我家一個管事與他的父親交好,當時還出資替他家買下了一具上好的棺槨。”
蘇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心裡象海嘯一般,巨震不定。那個太史宇雖然陰冷,但卻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瘋狂不羈,戰力無匹,以一柄黑色大劍的虛影,把羣山都掃平了。
他怎麼可能已經死去兩年了?
此時,所有的疑問全部涌上蘇寒的腦海,太史宇的來歷已經清晰,但他本是一個不該存在世間的人,且手中那柄黑色大劍的虛影也是謎團。
“天元山谷中的星辰碑,蟄伏着黑色大劍的虛影,太史宇也恰恰在擇選神子時進入天元,這是巧合嗎?甚或是一場預謀已久的計劃?”
所有疑團可以暫時忽略,因爲太史宇本身就是個最大的謎團。一個死去兩年有餘的人,卻和蘇寒同時衝擊三十三天塹,進入天元宮,而後暗中截殺蘇寒,戰的昏天暗地,這不合常理,說出去沒有任何人會相信。
“他是被人奪舍了嗎?”蘇寒端着已經空了的酒杯沉思,讓魏聊目瞪口呆。
奪舍,只存在於一些傳聞中。這是聖人境的超級強者才擁有的神通,以元神佔據他人肉殼。
但奪舍也根本不可能,一名聖人,捨棄自己修煉了無數歲月的道體,去奪一個只有神池境三重修士的不堪肉身?除非腦子鏽了,否則不會有人這麼做。
“諸多推測皆不可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蘇寒冥思苦想,此事若與自己無關,最多也就是當成奇聞來聽聽。但太史宇明顯和蘇寒爲敵,在半路瘋狂截殺。
“日後若有空,有必要到太史家走一趟。”蘇寒暗中心想。
“兄臺,兄臺?”魏聊輕輕叫道:“說不準是一個與太史宇同名同姓且長相相近的人,真極不乏奇聞,發生什麼樣的事都有可能。”
“大概是這樣吧,或許是我當時眼花了?”蘇寒苦笑。
“拍賣將要開始了,咱們過去落座,今日會有很多奇珍出場,咱們可以大飽眼福。”
賣場內所有來客均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場中,紀傲臣亦帶人回到原位。
“諸位。”摘星樓的老者在場中朗聲說道:“此次拍賣很盛大,除了前幾日已經展出的幾件無價之寶外,還有許多重寶,諸位且莫錯失良機,該出手時就出手。”
整個賣場內鴉雀無聲,衆人翹首觀望。不多時,昊天法杖被捧了上來。
“昊天法杖,頂級道兵。”摘星樓老者環顧四周,道:“聖兵不出,道兵爲王,此杖的價值,不需我多說了,有意者千萬不要坐視……”
現場微微有些嘈雜,對一些無上大教來說,道兵可能不算太貴重的東西,但天下修士數以億萬計,其中擁有道兵的能有幾人?第一件拍品立即引來瘋狂的爭搶,許多人打破頭皮競價,摘星樓老者暗中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仍在煽風點火。
紀傲臣很安穩,慢慢飲酒,對昊天法杖並不在意,他笑道:“這些雜七雜八的破爛,就留給別人吧。”
“那是自然,紀兄之意在那株罕見的龍蓮上。”
“若奪到這株龍蓮,太上長老可多添數百年壽元,衝擊聖境大有希望。”
“龍蓮,我志在必得!”紀傲臣受衆人恭維,自己亦很有信心。
一件又一件的重寶先後被搬上臺面,引來無數人的追逐。但那株罕見之極的龍蓮,顯然是壓軸重戲,要放在最後纔會露出真容。
經過激烈的競價,許多寶物都有了買主。此時,賣場內一些老古董級別的人物都等的微微有些焦躁,他們在這個世上留存的時間不多了,對那些能夠續命的神物均無比關注。
終於,此次拍賣中最引人注目的龍蓮出現。它不足半尺高,通體金黃,如一條真龍融入青蓮中。
“龍蓮!”
“可續命數百年的無價之寶!”
幾個老古董紛紛起身,眼神中充滿了熱切和渴望,渾身上下連連顫抖。
“這樣的無價仙珍肯定不能以俗物來交易,我有備而來,看你們怎麼跟我爭。”紀傲臣胸有成竹,很有信心將龍蓮奪到手。
“諸位,龍蓮!”摘星樓老者沉聲道:“自三千年前司空老聖人拿到一株龍蓮外,此物幾乎已經成爲絕響,眼前這株,或許乃是世間最後一株了。”
“可惜採摘的早了,否則將會蛻變爲無上的神物。”
“趕快開始競價吧,不要說那麼多廢話!”
許多老古董迫不及待,恨不得一把抓起龍蓮給塞進嘴裡。摘星樓老者卻很有耐心,有意吊衆人胃口,在臺上洋洋灑灑說了足足兩刻鐘,將得到龍蓮的過程描述的繪聲繪色,衆人都想衝他扔雞蛋。
“好了,閒話不表。”摘星樓老者看到諸人的情緒已經完全被調動起來,衣袖一揮,道:“各位請出價。”
“一塊星宇神隕金!”一個老古董早就等的不耐煩,率先張口叫道:“我以一塊星宇神隕金交換龍蓮!”
一塊拳頭大小的神金出現在老古董手中,它彷彿永恆不滅的星宇精華,散發出強大的波動。這是一塊鑄造兵器的神料,價值難以估量。
“鑄造聖兵的神材!若世間還有聖人,可直接將其鑄成一件傳世聖兵!”
老古董洋洋自得,同時心裡有隱隱作痛,他衝擊聖境多年未果,這塊星宇神隕金是留待自己晉身聖境之後用來鑄聖兵的神材,但此時爲了延長壽元,只好忍痛拿出來交換龍蓮。
這名老古董一出手,立即引來如同潮水一般的競價,叫價聲此起彼伏。稀世龍蓮,不可能以尋常的東西來交易,衆人此次帶來的俱是罕見的寶物,讓圍觀者大開眼界。
“紀兄,你怎麼無動於衷呢?叫價晚了,龍蓮將要易主。”
“不急。”紀傲臣一臉輕鬆,道:“讓這羣老傢伙先去喊吧。”
“五件神兵,俱爲道器!成套催動出來,幾乎可以比的上半件道兵了,用來交換龍蓮!”
“道器很值錢嗎?也想拿來交換龍蓮?我有一株融道古藤,亦是鳳毛麟角一般的神材,與龍蓮幾乎等價!”
熙熙攘攘的競價聲漸漸平息下來,衆人都喊出了價格。等到現場平靜,紀傲臣才瀟灑起身,慢慢踱了幾步,朗聲道:“你們都喊夠了嗎?可惜都是白費力氣。我以一件傳世聖兵交換龍蓮!”
“啊!”
在場所有人頓時象嚥了一個雞蛋,瞠目結舌。傳世聖兵,乃一個無上大教世家震懾外敵的重要底蘊,沒有聖兵的教派很難持久,氣運不長。
世間沒有聖人,已經無法鑄造聖器。現存的聖兵,都是從近古流傳過來的,隨着時間的流逝,磨滅一件就少一件,價值不可估量。
“月搖仙宮好大的氣魄!竟然以傳世聖兵來換取龍蓮!”
“他們的太上長老壽元不多了,再不衝擊聖境,可能就要坐化,而今以聖兵換取龍蓮,向上天多求幾百年壽命,一旦步入聖境,隨時都可再鑄造新的聖兵,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轟隆隆!
還不等摘星樓的老者有所表示,斑浪古城上方的天穹猛然象是崩裂了,駭人的虛空裂痕轟然爆開,一道幾乎聞所未聞的雷霆出現在天際。天地彷彿進入毀滅的邊緣,大地搖動不定,數以百里千里長的裂縫咔咔的崩開,若非古城有無上的大道紋路加持,說不準已經毀於一旦。
“怎麼回事!有外敵侵入嗎!”
衆人皆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時正是正午,但天穹陰暗的如同深夜,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大到令人無法想象的雷霆在炸裂。
天幕好像崩潰,被撕裂開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大裂痕,有莫名其妙的哭號聲響徹整片寰宇,碗口大的雪花飄然落下,五洲都陷入了恐慌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