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24

鄧子介紹酒吧駐唱那份工作待遇很好, 老闆是鄧子朋友,託鄧子人情程彌撿這麼一個好工作,上班時間寬鬆, 薪酬不低, 店裡酒水也不收她費用。

第一天去的時候程彌跟老闆道過聲謝, 老闆是個好相處性子, 笑說他不領人情, 是鄧子給他保證說,他這朋友得漂亮人又好說話,肯定鎮得住他這裡場子, 所以才讓她過來。

這當然就是句玩笑話,老闆對她挺好, 聽鄧子說她是高中生, 讓她平時有考試什麼可以不來。

雖然老闆這麼說, 但一個星期也就上班這麼三個晚上,程彌自然是能到場就到場。

這天晚上程彌照舊吃完晚飯後去清吧, 一去就碰上在店裡嗑瓜子的老闆。

老闆白天開公司晚上經營清吧,工作勞模,比員工拼命。

看程彌來了,他問:“吃晚飯沒?”

程彌說:“吃了,你吃沒?”

老闆笑說:“吃什麼, 留個胃喝酒。”

程彌笑笑, 老闆拿過吉他給她:“最近有看閤眼的沒?”

程彌接過:“什麼?”

“這幾天來喝酒的不是一堆找你要手機號碼?”

程彌纔來幾天, 每天晚上不下五個跟她搭話, 還有掐準她哪幾天上班就過來喝酒的。

老闆挑眉:“一個沒給?”

程彌確實一個沒給, 她說:“我就是來練練嗓子。”

老闆瓜子皮扔盤子裡:“牛啊,據我目測, 這裡面有幾個條件還不錯,長相家世沒得挑,談談戀愛不虧。”

程彌靠着高腳凳,調吉他弦。

她指尖稍停,不以爲然擡眼:“如果我說,我見過比這好的呢。”

“喲,是什麼神仙?”老闆挺有興趣。

提到這,一般人會開始羅列對比。

但程彌沒有。

她手上仍不急不忙調着弦,只是說:“能讓我着迷,光是第一步已經沒人能比過他了。”

老闆聽明白了,程彌這種女生看起來不可高攀,搭訕都需要勇氣。

事實也如此,一般男生很難有能讓她真正看進眼的。

能讓她動心思的,都不簡單。

老闆問程彌:“是學生?”

程彌點頭,說:“是。”

“那這小子可了不得。”

後面又聊幾句,老闆被人叫走。吧裡還沒什麼人來,程彌拿出手機看了眼。

屏幕上一片乾淨。

自從上星期那頓早飯後,司庭衍便一直對程彌愛搭不理,程彌很確定是因爲那番提及黎燁衡電話的對話。

但司庭衍具體在生氣什麼,程彌其實不完全清楚,她更別想從司庭衍口中撬出什麼。

兩人最近便一直保持這種不冷不熱狀態,像今天,程彌只早上從家裡出來見過司庭衍那一面,到現在兩人沒碰上第二面,沒說過一句話,也是程彌第一次沒給他發短信。

今晚程彌又是和鄧子在外面吃飯,鄧子原本打算一起過來,但飯沒吃完就被一個電話叫走。

吧裡有其他樂手,走過來問程彌準備好沒有。

程彌收起手機:“嗯,開始吧。”

/

清吧氛圍不如酒吧火熱,底下客人只是喝酒,閒暇聽聽歌。

程彌唱歌好聽長得漂亮,平時眼睛擡都不擡的客人視線頻頻拋往臺上。

晚上一場兩三個小時,中途休息的時候還有人端酒上來搭訕問她要不要一起玩樂隊。

程彌想都沒想回絕:“沒這個打算。”

對方又問她聯繫方式,碰幾次壁後識趣端酒離開。

程彌連唱好幾首,嗓子有點乾澀,拿過一旁礦泉水,就是這時,餘光裡閃過一個熟悉身影。

一個熟悉到能讓她眼皮一跳的說笑側影。

她去拿礦泉水的指尖忽然一頓,倏忽擡眼。

清吧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一個流裡流氣黃毛眼彎眉笑往樓上走,他旁邊那個人影被牆擋住半邊,只剩一片衣角,別的什麼再也看不到。

程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腦海裡頓時浮現讓她產生不適心悸的回憶。

她微皺眉,及時止損把神智拉回,卻絲毫沒注意到她已然忘記自己原來要喝水。

後半場程彌都有些心不在焉,二樓陸陸續續有人下來,沒再看到那個熟悉面孔。

今天吧裡生意不錯,程彌下班后里麪人還很熱鬧,她帶上書包從清吧裡出來。

這條街一到凌晨行人不多,程彌從清吧出來後沒立即走,在酒吧斜對面十幾米開外的路燈下站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酒鬼路過酒氣沖天,程彌有點躁意,將頭髮順到額後,想摸出一根菸。

原本放香菸那個地方癟着,程彌忘了自己已經有段時間不抽菸,煙都沒帶在身上。

她轉而伸向手機,點開了某個手機號碼,上面備註黎楚。

程彌指尖懸停上面,猶豫要不要撥出這通電話。

又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就算真是這個人找到這裡,也不能讓黎楚知道。

午夜時分街上蕭索,風帶着一股刺骨涼意。

程彌吊耳上耳環被風吹得微晃,白皙皮膚被屏幕熒光映亮。

屏幕上停在字母L上。

程彌看着那排字母,點開S。

這一行兩個號碼,司庭衍和司惠茹的。

想到那個人影,她停在司庭衍號碼上的指尖沒怎麼猶豫收回。

對面清吧門被推開,狂言浪語從裡面傳出來。

程彌擡眼看去,是老闆和他那幫兄弟,一眼掃過去都不是相熟面孔。

應該是要關門了,裡面一片黑。

程彌才驚覺已經凌晨兩點。

老闆那幾個人喝得醉醺醺,她站這地方頂上路燈報廢不亮,沒人看到她。

老闆關上門後,一幫人勾肩搭揹走遠。

在這裡站到熱鬧四散,沒放過每一張人臉,也沒看到那個人,是自己眼花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除了黎燁衡和司惠茹兩人要領證這個原因,這個人也是間接導致程彌離開原來那個地方的原因。

距離上次見過那個人已經是兩年前,程彌已經很長時間沒想起過這個人。

彷彿他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這個人名字是刻進骨髓裡的恨,恨到希望他如果消失是最好。

程彌腦海閃過一瞬陰暗想法,但很快止住。

她沒再在這裡待下去,起身從這條街上離開。

/

程彌回去的時候已近三點。

而讓程彌意外的是司庭衍房間居然還亮着燈。

也是奇怪,平時這時候他早睡了。

黯淡光線,漏一絲從底下門縫出來。

程彌站在玄關,沒去開燈,看着那絲貼在地板上的暗光。

半晌纔有動作,走回自己房間。

房間裡窗簾沒拉,月色涼淡鋪了滿室,程彌摸開燈,慢走至桌邊。

她桌上還放着一排拆封一半的旺仔牛奶,上次去司庭衍房間找他問物理題拆了一盒給他,後面就忘記把剩下三盒拿去外面冰箱放着,一直遺忘在房間。

她拿起三盒牛奶,往房外走。

和平時一樣,她走到他房間門前,摸上門把按下。

順順利利,很輕鬆地打開了。

門扉向內打開,燈光由細細一縫變成一片,一沒阻擋亮光往外透出來,打在對面她房間門上。

薄光半籠在司庭衍側臉上。

山根,鼻尖,到往內收的薄脣,一層絨光從上至下沿線覆着。

暖色調光,可絲毫沒讓他膚色變暖,留給她的側臉仍舊如結冰霜。

注意到動靜,司庭衍轉眸看過來。

看似冷靜又看似陰沉看她一瞬。

程彌微倚在門邊,手還在門把上,她外套已經脫在房間,裡面就一條黑色裙。

“生氣了?”她問。

司庭衍:“沒有。”

程彌說:“因爲我今天沒給你發消息?”

明明知道,卻還故意。

司庭衍看着她:“故意的,是嗎?”

程彌目光柔和看着他:“司庭衍,你也沒給我發消息。”

司庭衍突然說:“如果是黎燁衡呢。”

程彌和他對視。

她想起那天早上司惠茹讓她給黎燁衡回個電話那會,當時司庭衍的神情。

半晌,她眼神鬆懈,笑:“連我叔醋也吃麼?”

司庭衍看着她。

程彌問:“你這什麼眼神?”

司庭衍卻像不想再跟她說什麼,頭轉回去了。

程彌裙襬裹至大腿,一雙腿長直白滑。

別說,司庭衍鬧脾氣有點可愛,程彌無聲挽脣。

看他無動於衷側臉一會,她起身。

房門沒關,屋外凌晨的寂寥安靜和屋內連通,清醒又迷亂。

程彌朝司庭衍走去,將手裡牛奶放上他桌,停至他椅後。

她伏下身,從他背後,纖指攀上他後頸。

指腹輕摩挲劃過他後頸,眼睛裡薄潤一層水光,緩湊過去在他臉邊溫柔印下一個吻。

脣微熱,繾綣碰在司庭衍泛涼臉側,又離開。

司庭衍筆尖在紙上一頓。

程彌注意到,眼睛笑着從他筆尖上離開,從他臉邊起身。

一句話沒說,她起身後往房門外走。

還沒走到門邊,身後椅子滑出聲響,緊接着面前房門嘭一聲被甩上。

程彌手腕一緊,被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