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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場如黑色夜空, 四處皆璀璨銀火。

程彌目光隔着幾桌人影落在司庭衍身上。

首排中間那張桌上,司庭衍和秦鵑入座,身旁高層趨之若鶩。

影后秦鵑的到來備受矚目, 坐席間不管名氣大小, 人人交頭接耳。

坐程彌身邊的杜琳靠近她, 小聲議論道:“秦鵑這麼多年沒出來了, 沒想到還是這麼漂亮。”

歲月不敗美人, 時間沒在秦鵑臉上留下紋路,反而將她那身姿色晃釀得愈發有韻味。

旁邊另一個女星接過杜琳話頭:“秦鵑今年應該有四十多了?”

“四十一。”

“保養得可真好,身材一點都沒走樣。”

聊起秦鵑, 自然會聊到她退圈那十幾年。

“也不知道當年爲什麼突然退圈,我很喜歡她作品, 如果沒退圈, 她肯定有更多拿獎代表作, 可惜了。”

十幾年前秦鵑在名氣正盛時突然退圈,大家都很匪夷所思, 不僅在圈外,在圈內也一直是個謎,衆說紛紜。

大家聊起來了:“不是說她結婚生子去了?”

網上那個地方有好奇就會有猜測,秦鵑退圈原因在網上有千百種,結婚生子這個原因是最多人相信的。

“應該是了, 很神秘, 國內從來沒人拍到過她, 這些年應該都在國外了。”

一直到這裡, 雖然大家言語間沒明顯提起她身後那個男人, 但顯然是好奇的。

有人狀似不經意間問:“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

秦鵑一進來就是全場焦點,她身邊的司庭衍自然也會被注意, 少不了目光聚焦。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八卦,眼下桌上大家都很好奇,話題落到了他身上。

程彌只在司庭衍進來那一刻表露出錯愕,周圍沒人發現過,她眼下狀態已經無懈可擊。

她身邊的杜琳說:“不清楚,秦鵑身邊這男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不知道是不是新人?”

大家一看就知道不是。

杜琳很快搖頭:“肯定不是,新人那些老總和主編怎麼可能給這麼大面子。”

那一桌的舉杯笑言,全是名利奉承的象徵。

程彌擡眼看去。

司庭衍背對她,一身黑色西裝和他氣質渾然一體,貴氣到生出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這麼多年再見面,其實有些東西沒變,他那身人難以揣測他心機的冷鬱一如既往,甚至變得愈加深重。

但這麼久過去,一千多個日夜,怎麼可能不在他們兩個之間留下痕跡,有些東西終究是變了的。

司庭衍看她時的眼神,還有感情都是陌生的。

黑色絲絨桌布上放着金色香檳,旁邊有人擡酒與他寒暄,司庭衍那程彌格外熟悉觸感的指節端起香檳。

程彌收回眼。

有女星說:“他條件太好,我還以爲他會是我們圈子裡的。”

條件說的自然是他的長相和身材。

杜琳也附和:“我也覺得。”

“看來秦鵑帶來的這個男人是個大人物。”

在其他領域是佼佼者,更迷人了。

程彌沒說什麼,其實這麼多年來,她對司庭衍並不是一無所知。

當年司庭衍去首都後跳級上高三,同時申請國外全球TOP3內的理工大學,而後八月順利通過面試,十二月正式被錄取。

入學以後除開成績優異,極其受重視,在他研究的機器人領域同樣風生水起。

這些程彌都是從司惠茹的一通電話裡得知。

而她沒想到,他先她一步從大洋彼岸回來了。

第三輪拍賣很快開始,桌上交談中止。

第三輪禮儀小姐呈上的第一件拍品是一套首飾,捐贈人是程彌同公司前輩,也是蔣茗洲手下帶出來的紅人。她們捐贈這些東西蔣茗洲都會跟她們商量,那套首飾最後以六百萬的價格被拍走。

內場氣氛再次熱鬧起來,這期間程彌目光每往臺上望一次,都不可避免會經過司庭衍身上。

他在一衆明星之間氣質毫不遜色,只是坐在那裡都格外惹眼。

臉上不動聲色,可程彌不可否認難免受了影響,在他進來以後,那些近在她耳邊的熱鬧都像隔着層膜,她的神思不再應付自如遊走在其中。

沒過多久,內場入口那裡又走進來一個人,盛裝打扮極其漂亮。

但因爲她陣仗沒秦鵑那麼大,且這裡又遍地穿着高定禮服的明星,她沒有顯得突兀,所以沒有引起注意。

程彌一開始自然也沒注意到,直到這個身影進入她視野,她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是個老熟人,同樣多年未見的一位老熟人。

她一如既往像只高昂頭顱的黑天鵝。

戚紜淼穿着一字肩禮裙,一字領上一圈白色絨羽。她從內場入口進來,經過過道,朝最前面那一桌走去。

還沒走到那邊,入座在那張桌的影后先回過頭找人,秦鵑看到戚紜淼,臉上浮現長輩式的笑,招手讓她過去。

對戚紜淼是長輩,對司庭衍自然也是長輩。

戚紜淼去到桌邊,秦鵑拉着她的手。

再然後不知秦鵑對桌上的人說了什麼,大家紛紛看向到來的戚紜淼,目光裡全是讚許和欣賞。

坐司庭衍旁邊那位正好有工作人員來叫走他,他起身,將座位讓給了戚紜淼。

程彌看見戚紜淼笑意嫣然地道謝,而後在背對自己的那身倨傲的黑西裝旁坐下。

司庭衍對戚紜淼明顯不陌生,對她的到來絲毫沒有意外。

戚紜淼坐下來後便側頭跟他說話。

程彌儀態照舊優雅,全身上下唯一一處出現情緒紕漏的地方,大概便是稍微輕動的指尖。

她目光不着痕跡收回。

戚紜淼會出現在這裡,程彌並沒有很意外。

說來也巧,戚紜淼高中那位好朋友傅莘唯,跟程彌上的是同一所大學,而且是同專業同班級。

傅莘唯以前被程彌按進女廁所水池裡過,一直不喜歡程彌,她那張嘴又依舊多話,會故意說一些話膈應程彌。

越是讓程彌不舒坦,她越開心。

戚紜淼追司庭衍追去了國外,這些程彌都是從傅莘唯口中得知。

戚紜淼今晚本來也應該以一名明星身份坐在這裡,還在上高中那會,便已經在爲進圈做準備。可她最終沒有走上這條路,而是追着司庭衍去了國外,在國外上大學,跟司庭衍在同一座城市,學跟他一樣的專業。

她對司庭衍的喜歡是烈焰,轟烈又張揚。

臺上慈善拍賣依舊在進行。

程彌看着臺上,知道今晚影后秦鵑這麼高調出場,不會空手赴宴。

果然,幾件拍品過後,禮儀小姐呈上一件拍品單上沒有的紫砂壺。

黑晶石瓷磚大舞臺上,主持人介紹起紫砂壺。

這件紫砂壺極其名貴,出自一位大師之手,是秦鵑的珍藏品。

這不比配飾和高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收藏品,再加上捐贈者是影后秦鵑,競價場面一度十分激烈。

起拍價六百萬被叫至一千萬,價格還一直在不斷攀升。

“一千五十萬。”

“一千八十萬。”

“一千一百五十萬。”

價格越喊越高,到後面開始以幾十萬慢漲。

直到叫價差距突然從幾十萬變成三百萬,場內衆人一時震驚不已,包括臺上主持人。

“一千五百萬!這位先生給出了一千五百萬的價格。”

主持人口中的“這位先生”。

在衆人看過去之前,程彌先一步移去了目光。

號碼牌在他手裡舉重若輕,早已經被放下。

司庭衍給價給得十分利落,直接斬斷後麪人還想競價的意圖。

這是今晚所有拍品競價中出現的最高價格,這價格相當於一個大牌明星的代言費了,程彌她們這桌一時驚訝不已。

最後影后秦鵑這件紫砂壺自然是落進司庭衍手裡。

所有拍品拍賣結束,慈善夜算是暫告一段落,後面還有嘉賓代表上臺發言和舞臺表演。

上臺的嘉賓代表自然是今晚的捐贈者,程彌是其中之一。

臺上偶像男團舞臺結束後,接下來很快就輪到程彌上臺。

而未等程彌上臺,前面先有了動靜。

司庭衍和影后秦鵑從桌椅起身離開,那邊高層紛紛起身迎送。

戚紜淼跟在司庭衍身邊。

一大幫人浩浩湯湯往內場出口走。

表演時間,大家都比較放鬆,坐席間笑語寒暄,不斷有工作人員走動。

她正想起身,可大概蔣茗洲知道她在想什麼,早來到她身側。這桌上都是人,不方便說話,蔣茗洲敲敲她桌,讓她跟她走。

程彌知道分寸,起身跟了過去。

跟上司相比,蔣茗洲氣質原因更像一個長輩,雖有她自己的一些強硬手段,但說話一直是優雅大氣的,不會有壓迫感。

去到無人角落,蔣茗洲跟她說:“暫時先收收心,晚會結束後要找人再去找。”

她笑一下:“忘了?這孩子我以前見過。”

“記得。”程彌說。

程彌差點忘了,蔣茗洲是見過司庭衍的,甚至幫他們兩個收拾過爛攤子。

他們高中的時候,程彌有一次一時疏忽被導演李深算計,差點在酒店失身,司庭衍當時一個酒瓶砸在李深頭上。

蔣茗洲當時在場,全程目睹他們的年少輕狂,不管是行爲上的,還是感情上的。

蔣茗洲說:“接下來就是你上臺了,你人走了不太好。”

“而且現在四處都是攝像機,你做什麼都會被拍到,外面也到處是粉絲,人多口雜。”

程彌有分寸,她點點頭,說:“我去個洗手間。”

蔣茗洲說:“去吧。”

洗手間在內場外,程彌從內場出口出去。

但她沒去洗手間,而是去了某一處走廊。

黑暗裡她面色淡淡站在走廊上,黑色裙襬曳地,肩膀那片白格外晃眼。

隔着影綽樹影,司庭衍坐進黑色轎車後座。

而另一旁,司機拉開車門,戚紜淼跟他一起坐進了車裡。

車尾燈很快在黑夜裡亮起紅,消失在程彌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