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屠夫繼續說:“這個有人走夜路,正好可以噶夥,晚上一起走路,於是我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拿出菸袋,準備吸袋煙歇歇,等着後面的那個人,剛要點火,我忽然想起自己畫的臉譜,我這個臉譜人家猛的一看,還不嚇死?不如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等那個人近了,跟那個人打聲招呼,先說一下自己的情況,也許那個人就是趕廟會的,應該可以認識我。
拿定了主意,我就找了一個斷牆,然後藏在斷牆的後面,等着那個人過來,月光下隱隱約約的看着那個人走的挺快,我想用不到一會,肯定能到我的跟前。於是我就等着,那個人影子越來越近了,我剛要說話,可是發現那個人影子不對勁,看樣子那個人走的飛快,可是看不到他邁步,可是身子卻一躥躥的往前走,那個不是走,好像是蹦,又好像是飄,更讓人奇怪的是,那個人肩頭上,看着一根直直的大木頭,有一丈多長,直直的木頭,有點像蓋房子的樑,我第一個反應,是遇見偷房樑的賊了,這個缺德玩意,幹這麼缺德的事。
蓋屋可是人生的一件大事,這個賊居然把人家的房樑給偷了,你說缺德不缺德?我看到這裡正要喊,可是無緣無故的眼皮跳了幾下,當時我靜了下來,眼前的這個人可不對勁,俗話說的好,走上百里路即使是三兩的挑子,也有千斤重,這根木頭起碼得有二三百斤,別說是一個賊,就是兩三個賊擡着,也不一定走這麼快,看走路的樣子,可不像是個人。
於是我沉住呼吸,等着那個扛着木頭的人,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慢慢的那個人越走越近,雖然是黑夜,但有月亮地,還是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只見那個人身上穿着一身說不上顏色的衣服,那種衣服十分的少見,好像是前朝人穿的衣服,帶着一頂帽子,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帽子,那頂帽子說圓不圓,說方不方,帽子下面的面目看不太清楚,不過那是一張雪白的臉,像白紙一樣,兩隻手扛着木頭,那兩隻手如同枯樹枝一樣,頓時我放棄了打招呼。
當我仔細的一看,我的個娘呀,可把我嚇死了,我看見那個人的兩隻眼睛,好像要從眼眶子裡凸出來,脖子下面是一個繩套,繩套的另一頭,系在那根木頭上,那個人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繩套一緊,死死的勒住那個人,只見他的嘴一下子好像是裂開了,從嘴裡伸出一條猩紅的舌頭,看那個舌頭有一尺多長。那個人趕緊的用手拽繩子,脖子裡的繩套鬆開了,人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
我當時驚的差點喊出聲來,這個可不是人,而是吊死鬼,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吊死鬼屬於陰人,陰人過路,活人讓行,互不相干,各走各的。我強忍着,沒有讓自己發出聲,那個吊死鬼顯然也沒有發現我,只是一竄一竄的往前走,慢慢的終於過去了,我趕緊擦擦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按說我的時運挺高的,再加上自己殺豬,身上的煞氣重,一般不會遇到吊死鬼,可是今天怎麼會看見吊死鬼?我有點想不明白,這時我忽然想起了牛眼淚,聽說眼睛裡塗上牛眼淚,就有可能看見鬼,白天我的眼裡滴了牛眼淚,肯定是因爲這個,纔看見吊死鬼的,想不到老人的話都是真的。
我在地上坐了一會,吸了一袋煙,給自己壯了下膽子,看了看周圍,十里埠整個的莊靜悄悄的,從來走夜路不害怕的我,也害怕起來,心想這個地方可是一個死人窩,當年到處是白骨,如果那些死了的冤魂,要是都出來索命,那可就完蛋了,想到了這裡,我趕緊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朝着城隍廟方向走去。剛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前面還有個吊死鬼,我這樣走,萬一再追上那個吊死鬼。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放慢腳步,慢慢的挪着往前走,都說屋漏最怕連陰雨,我偏偏就遇到了這個事,天上的月亮被幾片雲彩擋住了,眼前整個的黑了起來,我這樣只好摸着黑往前蹭,深一腳淺一腳的,大概走了一個時辰,我隱隱約約的看見前面有燈光,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腳下那些深淺不平的坑了,加快腳步朝前走,當我走到莊頭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這個地方我以前沒有走過,當時被吊死鬼一嚇,心裡驚慌,加上月黑頭,看不清路,我這是走岔道了。
既然走岔道了,趕緊的找一戶沒有睡覺的人家問問,看了一圈,莊上黑燈瞎火的,只有一家亮着燈,這時候亮燈的人家肯定沒有睡覺,要不誰捨得大半夜的點燈熬油?於是我就趕緊朝着那戶人家走去,到了大門樓子前,就聽見院子裡有叫罵聲,和嚶嚶的哭聲,我準備敲門,想叫開人家問路,就在不經意之間,忽然看見地上豎着一根木棒,這根木棒像是樑,看見樑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剛纔的那個吊死鬼,不就是扛着一根樑嗎?
想到了吊死鬼,我不由自主的朝着木棒看去,往上一看,可了不得了,在木棒上趴着一個人,正朝着院子裡看,那個人穿的衣服和戴的帽子,怎麼和吊死鬼一個模樣?我仔細的一看,他的臉如同一張白紙,一條舌頭伸到嘴外,正是那個吊死鬼。
這時吊死鬼朝着我看過來,我嚇的趕緊躲進大門樓子裡,那個吊死鬼又朝院子裡看去,我有點奇怪,這個院子裡有什麼好看的?於是也從門縫,朝院子裡看去,在院子裡有兩個人,聽聲音都是女的,只見一個女的坐在院子裡的磨臺上,指着另一個女的罵?聽聲音是一個老太太,在罵自己的女兒不要臉,做了丟祖宗人的事,而那個女的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個勁的哭,我聽了一會,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個女的和莊上的小夥子相好,肚子裡有了孩子了,老嬤嬤嫌自己的女兒丟人,自己的女兒則只是在那裡哭,一句話都不說。
到最後老嬤嬤也是罵夠了,指着自己的女兒說:“你這個賤妮子,就是有了別人的種,我也不會答應這件親事。”
這時她女兒說:“反正我有了他的孩子,打算以身相許了,活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這輩子我跟定他們家了。”
老嬤嬤一聽,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的女兒說:“你不要臉,我還得要這張老臉,我們娘倆相依爲命,這些年家門裡都沒有什麼是非,偏偏是你,壞了咱家的門庭,你不是想死嗎?你想死就死去吧,愛咋滴咋滴,死了倒也落一個貞潔烈女的好名聲。”
說完之後一下子從石磨上跳下來,惦着小腳,就朝屋裡走去,等到了屋裡,把房門咣噹一下子關上了,那個女的自己被關到院子裡,趴在那裡嗚嗚的哭起來。就在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說:“死了吧,死了吧,活着也是沒有好日子過,死了好,死了好,世上的煩惱真不少,懸在樹上一根繩,往裡一套煩惱少,雙腳要是離了地,萬事皆休多麼好。來來來,找根繩子跟我來,我領着你到享福的地方去。”
這時那個女的正趴在那裡哭,聽到這些話,一下子不哭了,好像着了迷一樣,擡頭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