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佔幽京之後,雲鴻親自率領一支千人小隊,殺入皇宮。
宮中還有一些正一道門人,及九幽教餘孽,在雲鴻勢如破竹的攻勢下,很快將之清除。打到太極殿門口,那些宮女、太監不約而同的倉皇出逃。雲鴻隨便抓了一人,問赤煊皇帝在哪,那太監如實回答,告之雲鴻,皇帝在後面新建的甘露殿中,數日前就下旨不見任何人。
雲鴻立即攜幽若,與雲寒、上官百里等人,直攻甘露殿。
到了殿前才發現,整個甘露殿被一道無形的結界封鎖着,空中氤氳着不詳的氣息。
雲鴻舉起落月神弓,連發三箭,將葉楓設下的結界強行破除。
“轟”的一聲,甘露殿的大門被踹開。
殿中一片雜亂,撕毀的簾幕、打碎的花瓶、散亂的書籍,幾乎隨處可見。除了這些雜物以外,地上還拖着長長的血跡。見此情景,幽若呼吸一窒,大喊一聲父皇,衝入了內間。
皇帝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癱在龍牀上。
在他身邊,幾份飯菜已經變質發黴,空中充斥着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
“父皇!”幽若大驚失色,衝了過去。
近身才發現,他的四肢軟綿綿的,龍袍上的血漬早已乾澀,手筋腳筋全被挑斷了。
“父皇,你醒醒,你醒醒啊!”幽若大叫着。
見皇帝如此慘相,雲鴻不由嘆了口氣,朝他體內打入一道正氣。
半昏半醒的皇帝悠悠睜開眼,見到一個朦朧的人影在眼前晃動,似乎是心底,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嘴角撇開一絲微笑,迷糊道:“沫兒……你來了,我們說好的,要共渡黃泉……”
幽若目光一震,皇帝口中的“沫兒”,也就是她的母后。
赤煊皇帝這一生,雖然擁有佳麗三千,但只真心愛過一個女子,她就是逝去的皇后。幽若的相貌與皇后極爲相似,這也是皇帝爲何對幽若如此溺愛,甚至曾經總想霸佔她的原因。
“父皇!你醒醒!”
“若兒?”終於,皇帝回過點神,看清了幽若的臉。
幽若握住他的手:“是我,我是幽若,父皇,你怎麼樣,你有沒有事?”
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
撐着最後一氣,他轉頭看到了雲鴻、上官百里、雲寒等人。他們皆腰懸寶劍,穿着代表元帥的戰甲,皇帝猛地明白了,這個天下,從此刻起,已經歸了別人。不知爲何,並沒有想象中的惆悵與痛苦,反而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如卸下了肩頭的千斤重擔,變得無比輕鬆。
人之將死,方纔醒悟……
人這一生一世,拼了命去爭的,不過是一場虛空。
雲鴻給皇帝搭了脈,發現他的經脈斷裂,已經導致五臟積淤,救不過來了。
嘆了口氣,想出去,給他們父女最後一點時間,卻見皇帝忽然擡起手,抓住了自己。
雲鴻目光一震,聽他說道:“你要……阻止葉楓……他要……毀龍脈……”
“什麼?龍脈?”雲鴻眉頭一皺。
皇帝斷續說道:“是……龍脈就是伏羲陵穴,在崑崙山……葉楓奪走了鎮國玉璽,他想借龍脈之力飛昇……龍脈事關天下氣運,一旦動用,整個神州必將發生不可挽回的災難!”
雲鴻呼吸一窒,沒想到皇帝手中,竟然掌握着開啓龍脈的鑰匙。
而這個鎮國玉璽,估計就是第八件仙器了。
皇帝強撐着氣,再三囑咐:“龍脈事關人界,你快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您放心,我一定會阻止他的。”雲鴻沉重點頭。
皇帝強撐到今日,也就是爲了將龍脈之事交託出去。此刻說出,心願已了,整個人爲之一空,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絲的笑容。他最後望了望幽若,那對滄桑的老眼,忽然間溼潤了。
“若兒,父皇對不起你,你自己要多保重……”
“父皇……”
淚眼朦朧,幽若的面容漸漸變成皇后的模樣,她還是如當年那般,年輕而貌美。
“若有來生,我只想跟你一起,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說完最後一句,皇帝愜意的吐出一口氣,閉上雙目,神思放空,溘然長逝。
一代帝皇,坐擁萬里江山,卻何如逃得過天網恢恢、輪迴宿命?
甘露殿內,衆人默哀。
這天晚上,一百萬大軍在京城內舉辦慶功宴。
雲寒接到了阿爾納達的書信,信中命他暫代國主,治理天下。雲寒明白,苛捐雜稅是百姓起義的主要原因,於是當日就發出指示,全國推行“輕徭薄賦”的政策。先免去三年的徭役與賦稅,大開國庫,發放急需的物資給百姓,安撫百姓的情緒。另外,逐步恢復“雲氏變法”期間的福利。三年後,再將全國劃分爲三個區域,輪番免稅,減少百姓的納稅負擔。
在未來,他還打算翻修《賦役全書》,制定更加合理的納稅制度。
當天夜裡,消息就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全國各地。
二月初三,幽京城迎來了一場大雪。
晶瑩的雪花遮掩天地,似乎滌盪了一切邪惡與污穢,皇宮內外,分外寧靜。
在一陣清脆的鳥鳴聲中,幽若徐徐醒來。與往常一樣,慵懶的翻了個身後,睜開迷濛的睡眼。雖然皇帝之死讓她心痛,但畢竟是仙人心性,有些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窗外的雪景吸引了她的目光。
最近日日看雪,但躺在被窩裡,一邊看雪,一邊打盹,這樣的閒適卻很難得。
然而,只是一眼,便讓她看到一縷白影,從眼前掠過。
那是什麼?是雪花嗎?
爲何在屋內?爲何在牀上?又爲何在眼前?
她目光一震,那似乎不是雪花……
是白髮!
她猛地意識到什麼,震驚的從牀上爬起,連滾帶爬的來到銅鏡前。讓人難以置信,一夜之間,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頭髮,竟然變成了蒼蒼白髮!如白雪般,披在肩上,灑滿全身。
幽若整個人怔住了,怔怔的望着鏡中,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
時間到了……
如果再沒有九幽魔氣續命,她就會一步步的衰老,直至魂飛魄散。
她將十根手指插入滿頭白髮,發了瘋的抓狂。戰爭好不容易結束了,她翹首以盼的日子終於要來臨了,可爲什麼,上天就不能多給她一點時間,哪怕只是十天半個月也好啊!
她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面對雲鴻,她不想讓雲鴻知道,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
猛一擡頭,她看到書桌上的硯臺和毛筆……
半個時辰後,雲鴻一身青衣,來到靜蘭殿門口。
他已經想好了,既然皇帝臨終前託付龍脈一事,不管如何,也要親自走一趟崑崙。重要的是,九件仙器就只剩鎮國璽和丹青尺了。皇帝口中的鎮國玉璽,八成就是第八件仙器。
正一道與九幽教聯合,他們奪取龍脈,指不定就與“召喚真神”有關。
自己是應劫之人,這個責任,無論如何都是要扛的。
房門緊閉,雲鴻一看天色,已經是辰時四刻了,按理說,幽若應該起了吧?
上前敲門,內屋卻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
“若兒,你起了嗎?”
“啊!我、我……”
聲音很倉促,雲鴻估計她起了,便直接推開了門。
一股墨汁的味道撲面而來,地上到處是凌亂的畫卷,幽若站在案前,滿手墨汁。
雲鴻怔了一下,不解道:“一大早的,你折騰什麼呢?”
幽若急忙低頭,瞟了兩眼頭髮,沒有破綻,這才道:“雪景正好,我畫畫呢。”
“畫畫?”
雲鴻一笑,想當年他創作的《鰲龍玄鶴圖》和《大幽西山圖》,那可都是絕世墨寶。
“什麼畫,要不要爲夫給你指導指導?”
“不要!”
幽若一口回絕,急忙將那些畫卷揉成一團:“太難看了,不要給你看!”
見她一幅小孩子的脾氣,雲鴻竟有些無言以對。沒興趣再逗她,正色道:“龍脈一事有關天下安危,我打算前往崑崙山,阻止葉楓,順便找回鎮國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要!當然跟你一起去!”
雲鴻微微一笑:“那好,你準備一下,我們稍後啓程。”
頓了一下,走近兩步,皺眉問道:“那個……你身上的墨汁味,怎麼這麼重?”
幽若目光一震,生怕被他發現什麼,急忙從他身側一閃,逃也似的溜出大門。
遠處傳來聲音:“你等會,我去洗洗!”
雲鴻看着她離去,皺眉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聚集在那團畫卷上。抱着好奇心,他撿起其中的一張,打開後,卻見畫卷上一團墨漬,什麼都沒有,其中還夾着一小撮女人的頭髮。
又打開了幾卷,都是這樣,根本就沒有什雪景畫。
“到底在搞什麼?”
片刻之後,幽若回來了。利用一些特殊的香料,已經掩去了頭髮上的墨汁味。
雲鴻雖然沒有懷疑什麼,但總覺得怪怪的。
太極殿外,雲寒、上官百里前來相送,問道:“大哥一個人去妥不妥?正一道和九幽教沆瀣一氣,實在危險。要不然,我們直接把大軍開過去,百萬雄師,不信搞不過他們。”
雲鴻搖了搖頭:“不用了,此之一戰,非人力可及,讓大軍過去,只會做無謂的犧牲。而且,崑崙山中,到底有什麼危險,誰也不清楚,你們還是留在這裡,安撫百姓要緊。”
雲寒、上官百里聽後,只得點頭。
雲鴻道:“記住,只要天下太平,世風和睦,邪機就沒有可乘之機!”
“記住了!”
離開幽京後,雲鴻與幽若御風而行,一路向西。
一日光景,二人便到達了神州大地的最西邊——崑崙。
崑崙山脈綿延千里,比起大幽西山,更加雄偉險峻。世人稱崑崙山爲“萬山之祖”,也稱之爲“龍脈之祖”、“天下第一神山”,可想崑崙山在天下羣峰中的顯赫地位。相傳,崑崙山乃是人界與天界最靠近的地方。山頂時有天光投下,若能穿過天光,便可肉身成仙。因此崑崙山中,多有隱士潛修。在一些典籍之中,這崑崙山還是仙界祖神,西王母的道場。
而在上古傳聞之中,崑崙層雲之上,還隱藏着一個仙境——玉京金闕。
玉京,指的就是崑崙山。
金闕,說的是三清之一,原始天尊的道場:玉虛宮。
“封神一戰後,鴻鈞道祖敕令諸聖離開人界,不得再插手人界之事,原始天尊已經使大法力,將整個玉虛宮移到了大羅天中。至於西王母,自周天子拜訪過後,就回到天界了。”
髓海中,仁虛子向雲鴻講着崑崙山的傳奇。
“這麼說,崑崙山中已經沒有神仙了?”
仁虛子捋了捋白鬚:“人界靈氣稀薄,突破地仙者,多已飛昇仙界,很少會有仙人留戀塵世。不過,話也不能說絕了,在那羣山深處,是否有神人遺存,這個還有待強者考證。”
雲鴻正聽得津津樂道,忽聽幽若大喊一聲:“看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