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走後,衆人都鬆了口氣。
見緩漾周身的護罩正在消散,雲鴻立即御使蛟龍,一口將她吞進肚子。
爲防止她再次失控,虹顏封住她的奇經八脈。
靜萱抱着她,爲她擦去臉上的汗水。雲鴻爲之把脈,許久後說道:“她體內靈力驚人,方纔又攝取了龍息,眼下這兩股力量正在融合。過一會,等血脈穩定,應該就能醒了。”
因她打傷玄月,蘇靈兒有些不高興:“她出手打傷師兄,我們不該救她。”
聽了這話,玄月心中莫名一暖,急忙說道:“靈兒,我沒事的,就是捱了一掌,也沒有什麼大礙。緩漾不是常人,體內靈力失控而發狂,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你別怪她了。”
蘇靈兒白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被她打傷了,還幫她說話,真是不識好歹!”
“額……”玄月有些無言以對。
見她俏臉緊繃,玄月忙問道:“靈兒,你是不是生氣了?”
“哼!我纔沒有呢!”蘇靈兒撅了撅嘴,滑溜的幫他把手臂上的傷口包紮好,望着他說道:“這次我幫你把傷口包紮好了,下次,你要是再幫着外人說話,我就不幫你包紮了!”
“是是,我記住了。”玄月撓了撓頭,憨憨傻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
蘇靈兒還想再說,卻聽雲鴻在旁,已將從小蛟龍處得到的信息告知虹顏。
虹顏道:“原來這龜蛇之鬥,還有這麼一段奇聞。看來緩漾的降臨,大多也與禹皇脫不了關係。那升龍洞乃龍子贔屓的巢穴,虯龍說那裡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會不會是仙器?”
雲鴻想了想,說道:“暫時還不能確定是不是仙器。我現在擔心的是緩漾,如今,她幻想中的龜與蛇已經得到證實。方纔虯龍主動將自己的龍息獻給她,這件事太不同尋常了。”
“她攝取了龍息,早已是地仙之體,你擔心她什麼?”
“她是地仙了沒錯,但是你沒有發現嗎,她體內的靈力雖然磅礴厚重,但她自己並不能控制。我總感覺,似乎有人在背後操控她,她的誕生,至始至終,都是爲了達成什麼使命。”
“使命。”
虹顏咀嚼着這個詞:“先前她也說過,受到什麼東西召喚。”
雲鴻道:“按現在的情況看來,龜、蛇、緩漾,三者唯一的交集,是一個人。”
“你是說禹皇?”虹顏道。
正準備深入分析,卻聽一邊的靜萱道:“公子,仙長,緩漾醒了。”
眼波朦朧,像是剛睡醒似的,然而剛一睜開,卻又在瞬間黯淡下去。
“哼!小害人精又醒了!”蘇靈兒在旁恨恨道。
聽到蘇靈兒的惡言惡語,緩漾也不說話。
雲鴻搖了搖頭,關切問道:“緩漾,你覺得怎樣,身體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緩漾並未答她,只是蜷起雙腿,將頭埋在膝蓋下。
少時,傳出些許抽泣聲。
蘇靈兒看不下去,又道:“一哭二鬧三……三不說話!你丫的就只會這些了!”
玄月止住她,說道:“靈兒,你別這樣。”
“哼!”蘇靈兒轉過頭去:“玄月!你還幫她說話,難道我說錯了嗎?”
“夠了!”雲鴻站出來,瞪了她一眼。
靜萱輕撫她的後背,柔聲道:“小緩漾,別哭了,靈兒她說的都是些氣話。”
“對不起……”
過了半天,她才吐出這三個字。
“她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害人精……我先害了大伯,又害了哥哥姐姐,還害了祝大娘,最後害了整個村子的人。你們好心救我,可我又差點害死你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靜萱安慰道:“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這都是天意弄人,你別太自責了。”
“可是我……”
緩漾哭得更傷心。
“你們殺了我吧,我怕我還會控制不住自己,害更多的人,我好難受……”
雲鴻正色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救你,可不是爲了讓你尋死。”
見她說出這話,蘇靈兒也有些動容了,那點怨氣不覺消了。
上前說道:“算了,我不怪你打傷玄月師兄了,你別哭了啊……不過,你下次真的不能隨便發狂。你知不知道,你很厲害的,師叔都不是你的對手!你隨隨便便就能打死人的!”
緩漾低聲道:“謝謝,我會努力剋制的。”
虹顏上前問道:“緩漾姑娘,方纔那條虯龍,爲何要把龍息獻給你?”
“我、我不知道……”
虹顏蹙眉,對於這樣的回答,他深表無力。然而,卻又聽緩漾說道:“不過,我好像記起了一些片段……有一個人,有龜和蛇,還有一羣人,他們大喊着什麼……我記不清了。”
見她說不清楚,雲鴻道:“小緩漾,你彆着急,我可以幫你想起來的。”
“你怎麼幫我?”
雲鴻盤膝而坐,道:“你坐好,保持心平氣和。”
緩漾點點頭,雲鴻默運浩然正氣,以天地人和之境,進入她的內心世界。另一邊,他喚出墨魂硯,將自己看到的景象,全部以幻象的方式展現出來。衆人靜立在旁,屏氣看着畫面。
光暈閃爍,第一個畫面是美麗的紅河谷。
山谷空靈俊奇,萬物生髮,一片美好之景。忽然,兩聲巨吼傳來,卻是巨龜與蛟龍橫空出現。然而,這次龜蛇現世,並沒有死鬥,山坳裡也沒有洪水氾濫,反而有種和睦之感。
這時,半空金光閃爍,出現一個身披戰甲,頭戴金冠,手持王劍的人。
神聖的氣息從他身上發出,不怒而威,不語而敬。
“此番治水功成,龍子贔屓,異獸蛟龍,功不可沒。孤今日傳爾等玄武秘術,望爾等專心修行,早成正果,莫要再做爲禍人間之事。”說着,金光發散,兩道靈光打入龜蛇體內。
畫面一閃而過,轉眼進入第二個場景。
驚雷怒號,紫電串涌,天地變色。
地點依舊是紅河谷,然而天地間,一股極不尋常的靈力正在肆虐蔓延。風雲席捲成漩渦的形狀,壓得極低,彷彿要將周遭的山脈吞沒。怒雷如同上帝之劍,將蒼穹割得四分五裂。
而此刻,巨龜贔屓正匍匐於水潭邊,身下挖了一個大坑,似乎在做生蛋前的準備。
便在這時,雷鳴聲中,一道閃爍的烈光從天而降!
劇烈的光芒驅散層雲,彷彿在羣山之間升起一輪烈日。
然而,誰也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只知其中蘊藏的靈力,恐非凡間所有。這輪烈日從天而降,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隕落凡間,竟湊巧落入水潭附近的巨龜體內。只聞一聲沉悶的怒吼,光芒炫眼,整個畫面變成了一片刺眼的白色。待白光消散,巨龜已經產了下一窩龜蛋。
驚奇之中,場景再生變化。
山谷狼藉,內中傳來號角之聲,緊接着,又是兵刃交接的廝殺聲。
許久之後,廝殺之聲漸停,轉而換成無數殺雞般的慘叫。只聽有人喊道:“谷中驚現上古異獸,我一萬大軍已全軍覆沒!將軍快走!大秦帝國殺戮太重,恐怕不配執拿水鏡啊!”
“閉嘴!陛下是真龍天子,怎麼會懼怕區區異獸!給我殺!”
“將軍!!”
煙塵漫漶,夕陽染血,最後的半卷角聲終是淹沒於此。
至此畫面消散。
蘇靈兒深吸一口氣,嘆道:“哇,她的記憶真的好神奇!”
雲鴻元神一顫,撤去浩然正氣,從天地人和的狀態中醒來。驚叫道:“浩然正氣!第二個場景中,我感受到了浩然正氣!那個聲音說的水鏡,應該就是九仙器之一的月花水鏡!”
虹顏皺眉道:“你確定那是浩然正氣?”
“沒錯,不僅如此,在第三個場景中,那聲音提到了大秦帝國。秦朝,始皇帝曾四處收集仙器。正氣爐也是在那時流入國子監儒林,而墨魂硯的本體和器靈,也是在那時分開的。”
虹顏道:“這麼說來,秦朝之時,皇帝就派人來此找過仙器了?”
“應該是這樣。”
雲鴻拿出乾坤秘圖,說道:“這種青銅器多在秦朝製造。你看令牌邊上刻着的龍鳳圖案,顯然是皇家之物。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應該是秦朝大軍,奪取仙器失敗後,始皇帝命人將仙器的信息記在這塊令牌上,以待後人發掘。因爲大軍見到了龜蛇,所以將之臆造爲玄武。”
“言之有理。”虹顏點頭道。
靜萱插話道:“那我們找到巨龜,不就能拿到仙器了嗎?”
雲鴻點頭道:“那虯龍不是也說,升龍洞裡有我們想要的東西?看來應該是仙器無疑了。只是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前往升龍洞。一切謎題,自然會解開。”
當即驅使蛟龍上浮,前往紅海之上的升龍洞。
或許因爲發現仙器的下落,衆人太過驚喜,誰都沒察覺到緩漾有些異樣。
她的目光顫抖不停,整個人都失了神。
只有她知道,在方纔那三段記憶之後,還有一小段破碎而簡短的記憶。
地點不再是紅河谷,而是一個雲霧茫茫的地方。
耳邊隱約傳來一段對話。
“人間之事,多如牛毛,一切自有定數,我等仙家,不宜多沾因果。”
“話雖如此,可兩獸不除,人間不得太平。”
“太平與否,只是命數使然,聖君初窺大道,想必早已明白此中因果。愚蠢的凡人總想着抗爭命運,卻不知所謂抗爭,不過是命運自身的一部分。聖君大德,何必爲此而煩擾?”
“因果的確是個難纏的東西,若要避免……?”
頓了頓,仍是這個聲音:“伯翳,孤有辦法了。”
…… ……
彼時,蛟龍衝出水面,遠處的升龍洞,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