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堂將滿頭灰髮梳到腦後,撲散到了背後,再用條紫金絲布繫好,顯得樸實無華中帶了些須華貴。
無遮無擋的額頭中央,一道火紋失去了往日的鮮紅,隱隱有紅到發黑的死沉之感。
披上百愁衣,鏡中的江堂如看破紅塵,飛身而去的仙人般,很是出塵。
“走了。”江堂說着轉身走到門前。
“不要俺跟着?”窮桑趴在窗戶上問道。
“不用。”
看着江堂開門離去,窮桑哭笑不得道:“總得留下遺言吧。”
無人回話,只有房門關起的聲音。
魔宮外,江堂懸浮而起,環顧四周雲霧間的山峰虛影,那一棟棟亭臺樓閣,莊園宮殿,很難想象,這些都與他有關,一個當初在沙海苟延殘喘的小子。
“師父,你要去哪?”下方突然想起了畢抒懷的聲音。
她仰頭看着江堂興奮的高舉靈腦道:“師父要不要去看天雷坑?好壯觀的,被天雷打後,沙海出現的巨坑居然成爲綠洲了,好多花草呢,現在那裡特別熱鬧,你看,這是我拍的……”
“好好修煉,我出去一趟。”江堂說完收回目光,周身波動一起,身影在破空聲中消失不見。
畢抒懷愣了愣,尷尬的放下雙手,目光呆呆的望着江堂離去的方向,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師父不僅一次這樣離開了,可唯獨這一次,他說他要出去一趟!
“別傻看着了,回去修了吧,你師父回家了。”窮桑飛到畢抒懷身邊說道。
“回家?”畢抒懷傻傻問道:“師父家在哪啊?”
窮桑目光一暗,淡淡道:“逆空山。”
……
“什麼!你師父要回逆空山!”畢雄澤看着靈腦裡女兒急得要哭的表情,臉色也是異常難看。
“是啊,怎麼辦啊爹?”畢抒懷是真急了,聽窮爺一說逆空山她才明白師父還有一個名字叫敖珩!
敖珩和逆空山翻臉的事情如今四方天是無人不知,畢抒懷也是在未入門前便聽過了,讓當時有些小叛逆的她對江堂很是崇拜,可從窮爺這裡明白師父與逆空山關係瓜葛後,她慌了。
“別慌,爹爹這便去求見曾祖。”說着,畢雄澤關掉了靈腦,然後進入府中密道中,行到一處密室外停了下來,輕聲問道:“曾孫雄澤,求見太爺爺。”
沉默片刻,石門突然開啓,一股濃郁的元氣撲了出來,使得畢雄澤渾身一震,沒有片刻猶豫,直接進入石門內,很快,石門又關了起來。
短短一天時間,得知江堂回逆空山的消息便傳遍了神武帝國與周邊地域,只不過,收到消息的都是各方勢力高層,普通修者還無法得知。
“哦,果然還是要去嗎。”南原白聽着親傳大弟子的彙報,苦笑一聲從石椅上走下。
“師父也要去?”南原白弟子皺眉道。
“當然,無須擔心,只是去看看,不出手。”
大弟子無語,這看與出手其實都一樣了,要不沒事你跟着敖珩去逆空山幹什麼?明顯的撐腰啊!
這一去,敖家真武境的人就無法出手了,如果敖珩能活着回來,自然沒問題,他可以繼續爲人佈局,結識更多勢力,可如果他死了,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誰還在乎?敖家也有藉口追究了!
最輕的,也要折損顏面給敖家賠禮道歉,可以南原白的性子,這根本不可能。
那麼只能和敖家交惡了!
“希望這敖珩能賺的更多人撐腰吧,人多了,敖家也不好追究任何一方了!”大弟子只能如此想到,至於敖珩活着回來,他感覺根本不可能,敖珩纔多大,四十出頭,又是被廢過一次,如今修爲斷然沒有意武境,他去逆空山除了送死不會有其它可能。
“我就知道,這小傢伙肯定會惹禍的。”解紅妙放下靈腦,飛出了一間竹屋,來到一處懸崖邊的洞窟外,朝着洞窟內朗聲叫道:“老不死的快滾出來,有事情做了。”
“這種好事怎能少得了我臥龍山人,給我準備一下,我要用十臺靈腦直播出去。”趙御卿說完,忽然想到什麼,又道:“差點忘了,把老祖宗叫上。”
得到江堂布局的尚且如此,那些還在排隊與等待江堂清閒的勢力,則更加上心了!
反正有了不少混元境強者出頭,他們跟過去撐撐場面能有什麼壞處?敖家犯不着拿他們撒氣,可如果得到江堂的好感,等他回臥龍山後,自己去請他好意思視之不理嗎?
有膽壯的便有膽怯的,顧忌越多的人越不敢冒然行事,但這些人真的是很小一部分,因爲元氣匱乏的地方太多,臥龍山的復甦讓他們看到了希望,而人需要的就是希望!
半個月後,東海之濱,一道人影站在海崖上,望着遠空倒懸的浮空巨山,愣愣出神。
天地元氣濃郁到能把一座巨山浮起來,可見此地比仙宗雲霧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艘巨船下海了,那是前往遠海捕捉海妖的船,一年只有一趟,船上的修者都是氣武境左右,一百個人去,能有十個人回來已經是很不錯了。
江堂離開逆空山時,便是乘坐這船到的岸,如今看到這一年一趟的巨船出海,他笑了。
“三十年了,這裡倒是什麼都沒變。”目光從巨船收回,江堂一躍而起,人在半空突然化爲一道驚虹向着逆空山直射而去,炸起的破空聲把下方巨船上的低階修者狠狠嚇了一跳。
逆空山一角的斷崖處,聳立了一座孤墳,這在九州可以說隨便都能找到,可在南周,卻只有這一座!
南周有墓無墳,死去的人,不希望被人找到,被人打攪,故此葬入地下後很難從表面看出哪裡有墓,避免被打擾。
而逆空山這座墳屬於反其道而行,特地的告訴別人,有人在這裡沉睡。
光影一閃,一長髮灰白的青年出現在墳堆前,他看着墓碑,慢慢的蹲了下來,伸手間三株養魂香插到墓碑前,看着飄起的細煙隨風而散,青年淡淡一笑,道:“我回來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