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紛亂,抱頭四散。
君棠凜冽的目光狠狠朝着酒館二樓看來,對上了容長豐的眼睛,是我少算了你,容長豐,你想要我的命,那我也不會讓你活着走出東晴鎮!
一擊不中,容長豐卻慌然避開了君棠的眼,側身躲到了酒館窗下,帶着容蘭與櫻子淹沒在了紛逃的酒館百姓之中。
“好疼……好疼……”細細的叫疼聲響起,那個呆傻的女子忍不住擡起了手來,扯了扯君棠的衣角,“救救我……救救我……”
君棠急然蹲下,忍痛扶起了這個呆傻女子,“好好的,你撲過來做什麼?真是傻瓜一個嗎?”
呆傻女子的目光對上了君棠冷漠的眼,淚水簌簌而落,“好疼……”
伸手捂住了女子背心處的傷口,君棠任由她靠在自己懷中,焦急地看着奔過來的菀清,“菀清,我們快帶她去治傷!”
菀清上下看了看君棠,確定君棠無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幫忙接過了呆傻女子,“你還有傷,我來揹她去找程大夫救命。”
君棠臉色一變,“東晴鎮就真的只有他一個大夫?”
菀清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你在,你還怕程大夫對我做什麼呢?”
君棠漠然一嘆,看着手掌中的鮮血,只得默然點頭,看着菀清將呆傻女子背起,朝着程元之的醫館奔去。
“要是背不動了,我來。”君棠看着菀清額上的汗珠,終究忍不住開了口。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個弱女子。”倔強地一笑,菀清暗暗咬牙,腳下一步也不敢放緩。
“如果我終有一天連累你呢?”君棠警然看了看周圍,容長豐如今在暗處,隨時都有可能要她的命,今天是這個呆傻女子無意當中救了她,若是他日身邊只有她杜菀清呢?是不是也會如此爲她擋槍?從而命懸一線……想到了這裡,君棠忍不住深深瞧了菀清一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安危或委屈已成爲我在乎的事……
菀清只是默然搖頭,堅定地問了一句話,“君棠,到了這個時候,你爲什麼還要問這句話呢?”側過頭去,對上了君棠眼底的憂心,菀清溫暖地一笑,“你最該想的,是怎樣把我教會《牡丹亭》,不然啊,你這一輩子都離不開東晴鎮了。”即使我學會了,其實也捨不得你離開了,你知不知道?
君棠微微一愣,菀清卻已揹着受傷女子轉入了小巷,立在程家醫館之外,焦急地開了聲,“程大夫,程大夫,救人啊!”
程元之慌然走了過來,看着菀清身後的受傷女子,不由得一驚,“墨小姐?”
菀清更是一驚,“你叫她什麼?”
“她是墨家的小姐,九娘啊。”程元之又驚又疑地看了眼她身上的槍傷,“好好的怎麼會中槍呢?”
“這個你肯定知道。”君棠冷冷開口,冰冷的目光讓程元之不得不避了開來,慌忙叫菀清將墨九娘背進了醫館。
她竟然是墨家小姐九娘,也就是要嫁給哥哥沖喜的那個呆傻小姐……菀清細細看着她因爲疼痛而蒼白扭曲的臉,本該是個清麗的大家閨秀,卻自小呆傻可憐,如今又要嫁給那個哥哥沖喜,這輩子,你也算個可憐人……
菀清忍不住伸出了手去,輕輕拂開了九娘額上因爲冷汗而浸溼的髮絲,“不怕,你會好的,程大夫一定能救你的。”
“疼疼……好疼……”病牀上的九娘喃喃說着,在程元之的麻醉藥打進去後,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菀清忽然想到了什麼,從衣兜裡將今天賣酒的大洋拿了出來,放在了程元之的藥櫃上,“這裡有些藥費,我不知道夠不夠,但是先給你那麼多,不足的等我回家取來給你。”
程元之搖了搖頭,“杜小姐,不用的,我可以向墨少爺要藥費的,你賣酒賺錢也不易。”
君棠冷冷一笑,上前將藥櫃上的大洋全部都拿了起來,扯了扯菀清,“錢收好,該出錢的人不是你。”說着,將大洋硬塞入了菀清的手中。
菀清擡眼看着君棠,只見君棠的一雙眸子冰冷而帶着殺氣,不由得拉了拉她的手。
君棠冷冷看着程元之小心地救治着九娘,容長豐肯定是你帶進東晴鎮的,相信在這裡待下去,肯定會再次撞上容長豐,這裡有危險,還是早走得好!想到了這裡,君棠轉頭看了一眼菀清,“杜菀清,我們該走了。”
“可是墨小姐她……”菀清不放心九孃的傷。
“聽我的,走。”君棠的聲音一沉,菀清忽然聽出了其中的警意,只得轉頭對着程元之說了聲,“程大夫,那我們先走了……”
“回去吧……”程元之擡眼看了一眼君棠,“杜小姐,有時候留些不該留的人在身邊,當心遭到連累。”
“不勞你費心!”君棠握緊了菀清的手,打斷了菀清要說的話,急急地拉着她往醫館外走去。
季君棠!
從程家醫館後門悄悄跑進來的容長豐握緊了手中餘溫還在的□□,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哥哥……”容蘭驚然看着容長豐再次瞄準了君棠的背影,慌亂地抱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低聲開了口,“現在開了槍,會連累到藤木先生的。”
櫻子也點了點頭,“容督軍,容小姐說的話很對,要殺她,機會肯定還有!”
容長豐恨然收回了槍,冷冷看着君棠與菀清安然走出了醫館,季君棠!我就不信每次你都那麼好運!躲得了我的子彈!
似是聽到了後院當中的異響,程元之匆匆爲九娘取出了彈頭,縫好了傷口,包好了之後,皺起了眉頭,轉身朝着後院走來。
程元之冷冷看着容長豐,“你今天開槍實在是太魯莽了!”
“我只想要她死!”容長豐咬牙開口,手中依舊握着那把□□。
程元之搖了搖頭,“想要她死,也不用自己動手啊,你這樣衝動,只會壞了大事!還好這個墨九娘中彈不深,不然真要是死了,我們可就少了一個絕佳的機會靠近墨家,追尋那個木盒的秘密!”
倒吸了一口氣,容長豐看着程元之的臉,“什麼機會?”
程元之沉聲開口,“我一會兒僱輛馬車把墨家小姐送回墨府,按墨徽永向來做人的客氣,必然會留我在墨府吃飯,我可以藉故裝醉,留上一夜,悄悄看看墨府當中有沒有哪裡可疑的?”
容長豐不由得一讚,“藤木先生說得不錯,今天是我衝動了。”
櫻子看向程元之,“那我後面能做點什麼幫助藤木先生你呢?”
程元之只是搖了搖頭,“暫時不用,你們三個這段時間就先留在我這醫館裡面躲一躲,至於季君棠,我也想讓她死,而且,不用任何一個人動手,她絕對會死得比那個杜家大少爺還快。”
“藤木先生你的意思是?”容蘭忍不住開了口。
“杜家大少爺滿身的細菌,偶爾傳染給一個人,也在常理之中吧?”程元之冷笑着微微點頭,容長豐不由得更加讚歎,“藤木先生這個方法好。”
櫻子忽然想到了什麼,“杜家大少爺怎麼會感染細菌呢?”
程元之陰冷地一笑,“釀酒離不開酒麴,酒麴當中可是微生物,他一心想要釀出好酒,自然會接觸到不少腐爛的東西,想要做點手腳,其實不難。”原以爲慢慢要了杜家大少爺的命,菀清你會因爲感激而注意到我的關心,可惜……偏偏殺出個季君棠,夾在你我之間,太過礙眼!這一次,我要她真正消失!
櫻子驚然看着程元之,“藤木先生,你難道還學了細菌學?”
程元之點頭,“一年軍部強訓,我不單單是那個懂的考古的藤木,還是軍部裡面研製細菌武器的研究員。”
櫻子一臉崇敬地笑了,“藤木先生,你讓櫻子覺得,你是大日本帝國的驕傲。”
程元之輕輕一笑,“如果能解開東晴鎮的秘密,那纔是我這一生最大的追求!”
容長豐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氣,這個程元之與長木少佐相比,比長木少佐還要難纏,如今還帶着妹妹孤身在東晴鎮上,以後行事纔是要萬萬小心。
君棠……容蘭忍不住輕輕一喚,你知不知道想殺你的人,就在你附近啊?你死了,我就真的痛快嗎?爲什麼我的心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請問程大夫在嗎?”墨管家的聲音在醫館外面響起,程元之示意三人不要說話,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一瞧見程元之,墨管家便急急地開了口,“今天聽說在大街上有個女子中了彈,恰好我們小姐今天不見了,不知道有沒有送到你這兒來?”
程元之連連點頭,“是啊,我還正說救好墨小姐後,就僱馬車送她回府呢。”
“真的是小姐!”墨管家一臉驚色,慌然朝着巷口的墨徽永招了招手,“少爺,小姐真的在這裡!”
墨徽永皺緊了眉頭,匆匆趕了過來,一步踏入了醫館,看着病牀上那個慘白臉色的九娘,“好好的在家裡,偏偏要出來,這次真的誤事了!”
程元之搖搖頭,“墨小姐沒事,休息一兩個月就好。”
“可是三天後,她要出嫁到杜家酒莊的啊!”墨徽永一邊吩咐着墨管家將九娘背了起來,一邊瞧了一眼程元之,“程大夫,謝謝你救了九娘,如果不嫌棄,就隨我回府吃頓便飯,我將藥費給你,順便,請教你點事。”
程元之笑然點頭,“謝謝墨少爺,我整理整理藥箱,就隨你去。”
“好。”墨徽永沉沉一嘆,看着九娘,深沉的眸子當中,似乎有着無數暗流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