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下到了深夜才停下。
一覺睡醒的君棠睜開了眼, 眷戀地看了菀清一眼,便要坐起身來。菀清急忙按住了她的身子,“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君棠只是搖頭, 憂心地看着窗外, “老沈, 有沒有來過?”
菀清搖頭, 君棠臉色一變, 急忙坐了起來,“怕是出事了!”
“怎麼了?”
君棠來不及多說,只是對着菀清淡淡地笑了笑, “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便回。”說完, 君棠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將槍囊中的□□拿了出來, 遞給了菀清, “如果容長豐有什麼異動,直接斃了他。”
菀清看着君棠的臉色, 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你要小心。”
“嗯。”君棠重重點頭,起身拉了拉衣服,走出了房門。
“你們兩個,跟我來。”
“是, 君少。”
聽着君棠的腳步走遠, 菀清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緊緊握着掌心中的□□, 菀清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杜菀清。”容蘭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菀清驚然擡眼, 只見身穿軍服的短髮容蘭站在了房門口,“你的頭髮?”
容蘭冷冷地走了進來, 帽檐低低地壓住了額,乍一看上去,與君棠還有些相似。只見她在菀清面前脫下了軍帽,只是安靜地看着菀清,眸子之中的恨意讓人覺得冰冷無比。
菀清挺起了身子,坦然對上了她的眼,“容小姐,現在夜深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容蘭忽然冷冷一笑,“杜菀清,我如果說不回去呢?”
菀清嘴角一抿,“如果容小姐喜歡這裡,我可以讓容小姐就在這裡休息。”說着,菀清抱了被子,準備走出房間。
“站住!”容蘭拿出了□□,對上了菀清的額頭。
“杜小姐!”院中的小兵急忙擡槍指向了容蘭,“容小姐,別讓我們爲難,放下槍!”
容蘭看了一眼那些小兵,“你們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些話要跟杜菀清談談,談完了,我自然會走,我不會傷害她。”
“這……”小兵們相互看了一眼。
“沒事,你們先下去吧。”菀清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小兵們退下去。
既然菀清都開口了,容蘭又說了不會亂來,只有退在院中,小心守備爲妙。
“你的膽子倒是滿大的。”容蘭逼近了菀清一步,收起了□□,“或許,君棠看中的,就是你的膽大。”
“你……”菀清不明白容蘭的意思。
容蘭仔細瞧了瞧菀清,“杜菀清,其實我真的想一槍就斃了你。”
菀清淡淡笑着看着容蘭,“那爲何不開槍呢?”
容蘭黯然一笑,“你以爲我不想?只是,我不能……”說着,容蘭拉着菀清往房間裡面走了幾步,“我如果殺了你,君棠會恨我一輩子,被她恨着,那滋味不好受。”
“容小姐?”菀清越來越不明白。
容蘭突然嘲然一笑,“你覺得我很奇怪,是不是?其實我也覺得我很奇怪,竟然會對着你說這些。”
菀清搖了搖頭,想去挽住容蘭的手臂,卻被容蘭狠狠甩開。
“你別對我好,因爲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敵人。”容蘭狠狠地瞪了菀清一眼,“杜菀清,我會讓君棠知道,我比你還適合她。”
菀清輕輕一嘆,“容小姐,如果今夜你來,只想對我說這些,我只能說抱歉,我不想聽這些。”
“我會讓君棠永遠記得我,我會讓你嚐嚐看,心愛的人心裡放着一個其他人的滋味是什麼感覺。”容蘭再一步逼近菀清,“杜菀清,你很快就會嚐到那個滋味的。”
“我信她。”菀清忽然篤定地開口,“她的心裡,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她想的是整個東晴鎮的百姓,想的是容家、季家的小兵,想的是你,是雪儀。既然許了她一輩子,我便準備好容她顧念那麼多人一輩子。容小姐,只怕要讓你失望了。”
“你……”容蘭身子一顫,定定看着菀清,“我說的放在心上,不是同情的放。”
菀清搖頭,“一樣是情,不是嗎?君棠已經很累,這個時候四面楚歌,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她身上,如果我們還這樣鬧下去,只會讓她更累。雖然幫不上她什麼,我也不能成爲她的負累,讓她分心。容小姐,今夜談話,到此爲止吧,免得你我言語不和,惹君棠憂心……”
“如果有個機會,能夠保證君棠安然,你願不願意做?”容蘭打斷了菀清的話,“你幫不上她的,我能幫!”
“什麼事?”
容蘭壓低了聲音,在菀清耳畔說出了一句話,瞬間讓菀清臉色慘變。
“你做,還是不做?”
“君棠她接受不了這個的……”
“好!那算我今夜沒來過,我相信,會有人願意做這件事。”容蘭說着便要離開這裡。
菀清慌然拉住了容蘭,“容小姐,這傻事,你不能做,否則,君棠會痛苦一輩子。”
“她會嗎?”聲音顫抖,容蘭問得有些淒涼,忽然轉過了臉來,“如果她會,那我也贏了!杜菀清,這是我可以幫上她的,而你做不到的!”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杜菀清,今天的事,如果你告訴了君棠,我馬上就自殺在這裡,一樣會讓君棠記住我!”說罷,拂手將菀清的手一推,“我走了!”
“你這是何必呢?”菀清看着容蘭的背影,“愛一個人,如果讓她揹負了罪孽,這是愛嗎?”
心中一揪,菀清不由得沉沉一嘆,無論如何,君棠,我不會讓她做這種傻事的。
“你們過來。”菀清朝着院中的小兵招了招手。
“杜小姐,什麼事?”
“從現在起,不要讓容小姐靠近廚房,也別讓她隨意進出這裡。”菀清低聲說完,看着容蘭走近了雪儀的房間,不由得嘆了一聲。
“是。”雖然不明白菀清的意思,小兵還是點了點頭。
“顏雪儀,顏雪儀。”容蘭敲了敲雪儀的門,“我有事跟你說。”
燈火亮了起來,雪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打開了門來,乍看容蘭,不禁有些失神,“君……”
“你看清楚了再說話。”容蘭冷冷看着雪儀,“我不是君棠。”
“你……”雪儀慌然往後退了一步,“這麼晚了,你想做什麼?”
“雪儀身子不好,容小姐,還是放過她吧。”菀清走了過來,扶住了雪儀,“雪儀,快去睡吧。”
“杜菀清,你不做的,難道也要讓顏雪儀不做?”容蘭說着,瞪向了菀清,“你以爲你真是督軍夫人了?什麼都管!”
“你們……”雪儀望着眼前的兩人,“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容蘭狠狠白了菀清一眼,“你攔不住我的,杜菀清,我們走着瞧!”說完,容蘭轉身走入了內院廂房。
菀清皺了皺眉,看着雙眼通紅的雪儀,“你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
雪儀有些慌亂地搖頭,“沒……菀清,你別擔心我,我沒事。”
菀清扶住了雪儀的雙肩,“真的沒事?”
“沒事……”雪儀搖搖頭。
菀清正色看着雪儀,“雪儀,不論容蘭跟你說了什麼,你千萬別按她的做,可要記好了!”
“爲什麼?”雪儀不解地說。
菀清長長一嘆,“我們能幫君棠做的,我們一件都不會錯過,只是,如果有些事會讓君棠痛苦一輩子,你會去做嗎?“
“我……”雪儀愣住了,看着菀清,“什麼事會讓君棠痛苦一輩子?”
菀清暫時不能說,只是搖頭,“雪儀,記好了,別答應容蘭。我們幾個,不管誰出了事,君棠的心都會不好受,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再讓君棠分神。”
“我知道。”雪儀黯然點頭。
“來,今晚你就別一個人睡了,來我屋裡。”
“菀清……”
“有些記憶,需要時間去忘記,我陪你。”菀清溫柔地一笑,拉住了雪儀的手。
雪儀苦澀地笑了笑,“我如果去的話,那君棠……”
“她有急事出去了,不在房中。”菀清一邊說着,一邊拉着雪儀進了自己的房間,“雪儀,如果害怕,如果心裡有什麼苦,都可以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憋着。”
“我懂……”雪儀點點頭,深深地吸了幾口空氣,這裡彷彿還有君棠的溫度和君棠的氣息,只要在這裡多待一秒,心裡都是安然。
菀清看着雪儀平靜的臉,將門關好,“別再想那些了,一切都會好的。”
“好……”雪儀笑了笑,對着菀清點了點頭,深深地瞧了菀清一眼。
“怎麼了?”菀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我臉上有什麼?”
雪儀搖搖頭,“沒事,只是覺得你這麼好一個人,怪不得君棠喜歡你。”忽然頓了一下,“菀清,你給我講講你跟君棠是怎麼認識的吧?”
“現在?”菀清看了一眼天色,“這個時候有些晚了吧?”
雪儀略微失落地點頭,“是有些晚了,那……明天吧。”
菀清看了雪儀一眼,笑然拉着雪儀坐在了桌邊,“好吧,我還是現在跟你說說吧,其實,跟君棠相遇,只是一個偶然……”
雪儀出神地聽着菀清說着與君棠的初見,逃命,動心……心中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百味交雜,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滋味。
唯一知道的只是,她與她,錯過了開始,便註定錯過了一生,若是把菀清換成雪儀,她或許不見得敢走出這一步,傾心與君棠相愛。
不知不覺,天色已漸漸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