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棠……”
當雪儀跟菀清同時喃喃呼喚出這個名字, 老沈與陳寧不由得沉沉一嘆,這個時候,不知道君棠究竟好不好?
機艙之外, 只剩下一片黑暗, 這個夜晚, 似乎過得格外漫長。
陳寧焦急地看着菀清越來越慘白的臉, “杜小姐還能撐多久?”
軍醫聽了聽菀清的心跳, 皺緊了眉頭,“這個要看老天了,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爲她續命。”
陳寧嘆然搖頭, 瞧向了雪儀,緊閉的雙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次睜開?
“快了, 還有幾分鐘, 你們就有生機的。”陳寧望着艙外,握緊了雙拳, “一切會好的,會好的……”
同一時間,睡在火車上的容蘭漸漸醒了過來,當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坐了起來, 一聲驚呼, “這裡是什麼地方?”
小凱鬆了一口氣, “我們在去重慶的火車上, 再過兩天我們就真的安全了。”
“君棠呢?”容蘭急忙站了起來, 上前緊緊抓住小凱的手,“君棠呢?”
小凱低頭, “君少決定留下與日軍決一死戰……”
“死戰!”容蘭的身子猛烈地一顫,劇烈地搖頭,“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幫君棠,她會出事!會出事的!”
小凱急忙緊緊扣住容蘭雙肩,“這個時候,君少肯定在佈置戰略,我們要相信君少的能力,這一戰,她不會輸的。”
容蘭顫然搖頭,“其實你們都不瞭解君棠,如果她真的有把握,就不會把我送出季城,她是想跟日本人拼命啊!”
小凱驚愕地看着容蘭,仔細一想君棠的種種,確實也是,如果是君棠充滿了自信去做的事,她絕對不會遣走他,這個時候突然把人都送走,肯定是……可是,就算回去,也幫不上她什麼,說不定還會讓君棠分神。
容蘭看着窗外飛馳的夜中山巒,“什麼時候到下個站?”
小凱搖頭,“你想回去?”
容蘭冷冷笑着,“是,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她一起死!我知道你想攔着我,但是我告訴你,你就算攔住我一次,兩次,也絕對攔不住我第三次,我要回去,即使是走路,我也要回去!”
小凱動容地看着她,“君少或許怕的就是你這樣的性子,我既然答應了君棠要安然護送你到安全地方,就絕對不會讓你下車。”
容蘭突然看了看列車房間中的陳列,突然朝着車壁上猛烈地撞去,“你攔得住我的身子,你也攔不住我的魂!”
“你!”小凱慌忙撲了過去,當先擋在了容蘭身前,用身體承受了容蘭的這一撞——胸口劇痛,小凱不禁連連咳嗽,“你……你真不要命了!咳咳,要回去就好好說,咳咳,何必做這種事?”
容蘭驚瞪着眼睛看着小凱,“說不讓我回去的是你,要我好好說的是你!只要你讓我回去,我保證絕對不再尋死!”
小凱緩了緩氣,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一些,嚴肅地說,“你真的要回去?”
容蘭重重點頭,“這輩子,我永遠也離不開季君棠!”
小凱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好,我們都回去,只是,我們得走回季城,你能吃這樣的苦?”如果能這樣拖延時間,等容蘭到達季城的時候,想必君少也平定了一切吧?
容蘭不解地問,“爲什麼?”
小凱直起了身子,“這輛火車幾個小時前才躲開了日軍的轟炸,鐵路已經毀了,我們要回去,只有走回去。”
容蘭深吸了一口氣,“那走到季城,要多久?”
小凱算了算,“大概半個月。”說着,上下看了看容蘭,“我看你這樣瘦弱,不如還是先到重慶,等君少好消息我們再回去吧。”
容蘭倔強地搖頭,“不!即使是走一年,我也要回去!”
“你……”小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終於明白,爲什麼君少一再的囑咐他,容蘭性子烈要小心勸說。
容蘭警然看了看小凱,“你別再想對我打針!我不會再中你的計!”
小凱連連點頭,“我不會了,即使打了也沒用,只要你醒了,你想的還是回去,不是嗎?”
容蘭往後退了幾步,望着窗外,“君棠,等我,一定要等我……”
小凱深深地看着容蘭,這樣剛烈的女子,是他人生第一次見,明知道君少是女子,卻依舊癡心如此,讓小凱不覺有些酸意。
君少,對不起,我攔不住這樣絕決的心,只有回來了。
夜色漸深,季城,司令部,會議廳。
電報聲一刻也沒有停下來,不時地有小兵向君棠彙報前線戰況。
“督軍,日軍再用細菌武器,打下了季城北部屏障遠鎮。”
君棠沉沉一嘆,“知道了,繼續保持與前線的聯繫。”
“督軍,如果日軍用細菌武器,我們就算裝備再精良,一樣是輸啊!”一名軍官忍不住開口。
君棠皺緊了眉頭,看向了一邊的其他軍官,“季城百姓都撤離了嗎?”
“督軍,都撤離了,不過……有幾個年輕人專門留了下來,說要跟督軍一起打日本鬼子。”
君棠微微舒眉,“好,給他們發放槍支,手榴彈,教他們些基本作戰知識,讓他們在城裡守衛就好。”
“是!”
君棠眯起了眼睛,手指在地圖季城上面畫了一個圈,“遠鎮一失,季城北邊便再也沒有屏障,這一戰,我們躲不了了。”
“那我們該如何打?”
君棠閤眼片刻,“一般醫院是用什麼法子對醫療器械消毒?”
“有的用沸水煮,有的用酒精泡……”周圍的軍官都不明白君棠究竟想做什麼?
君棠突然睜開了眼,手掌在季城上面一拍,“既然這裡註定是地獄,我們就把這裡變成火海煉獄!”
“督軍?”
“空軍第三師劉師長兼併柳師長原部,把我軍二十架戰鬥機都加好油,上好彈藥,力求殲滅季城上空一切敵機,掌握制空權!”君棠略微沉思了片刻,“我知道日軍的戰機比我部的要好,所以這個任務,我只要堅持十天!十天之內,不要讓任何帶有細菌的東西落入季城!”說着,君棠看着劉師長,“這關係到下面陸戰部隊的生死,劉師長,你能做到嗎?”
劉師長重重點頭,“能!小鬼子欺人太甚,老子就等這樣一天!督軍放心,就算戰到最後一架飛機,我也會爲你守好季城的天空!”
“好!”君棠舒了一口氣,重重拍了拍劉師長的肩膀,轉過了臉去,看着其餘兩名陸軍師長,“你們二位今晚務求把季城上下的藏酒與汽油都找出來,把農家的幹稻草全部浸在裡面,等到第十天的時候,把這些稻草全數放在季城的每個角落,放一把火,讓季城燒一場大火,越猛烈越好——這樣一來,即使有細菌武器進了季城,在烈火之中,也肆虐不了多久。”
“是!”
君棠轉頭看了一眼方纔那名怕死的軍官,“這一戰,我們如果怕死,就先輸了,所以,如果你覺得害怕,現在我讓你走。”
軍官雙腳一顫,“不,不,督軍,我只是說說……”
君棠漠然一笑,“大家都聽好了,這一戰,我們會打得很艱難,人人都要抱定必死之心,不可以存一絲僥倖!開始的十天,不管再艱難,也要把日軍拖在城外!不能讓他們入城!如果我們做到了,勝利就是我們的!”
說完君棠走到了電報邊,問向正在發電報的小兵,“陳督軍勢力那邊怎麼說?叫你發佈的求援電報可有回覆?”
小兵凝神點頭,急忙在紙上把剛收到的電報翻譯了出來,遞給了君棠,“剛剛接到回覆,督軍請看。”
君棠接過了電報,鎖緊了眉頭,“看來我們要堅持的不止十天……”
“什麼意思?”
“我以陳寧身份發電報給那邊求援,那邊回覆,冬日行軍太難,路上公路凍土太多,最快只能十二日後趕到……”君棠說完,看向了方纔下令的三位師長,“十二日,你們能做到嗎?”
劉師長狠狠咬牙,“再給我幾挺遠炮,督軍,我能!”
“好!”君棠馬上下令,“把城牆上的遠炮卸下十個給劉師長,這一戰的關鍵就在這制空權!”
“是!”劉師長對着君棠敬了一個軍禮。
君棠還了他一個軍禮,“靠你了!”說完,君棠轉過身來,對着衆多的軍官,“季城這一戰,我們只要堅持下去,等援軍一來,裡應外合,便可以扭轉乾坤,如果想逃走,想消極應戰,結果只會是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說完,君棠鄭重地朝着衆人敬了一個軍禮,“我會與你們一起,堅持下去。”
“一切聽督軍吩咐!”
齊刷刷地,衆位軍官朝着君棠敬禮。
君棠滿心熱血,“好,那我們就在這裡,讓小鬼子知道,即使他們有細菌武器,也無法再往前走一步!”
“是!”
“這些年來,小鬼子欠我們中國人的,要他們一次還給我們!”君棠將手放下,咬牙瞧向了窗外的飄雪,菀清,這個時候,你應該到法國了……
爲我,無論如何要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