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棠。”容長豐恨恨地咬牙, 看着君棠從樹林之中走了出來,手中的槍已經指向了君棠的眉心,“你竟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面前!”
君棠冷冷笑着, “我有什麼不敢?如今你跟我死了一個, 後面的日子都不好過, 你應該清楚, 日本人這次帶來的武器, 可比你帶的優良太多。”
“你把她們帶到哪裡去了?”容長豐狠狠瞪着君棠,“把她們交出來!”
“我如果不提前趕到青烏鎮救她們,你認爲她們現在該在哪裡?”君棠鎮靜地看着他, “現在她們都在東晴鎮,暫時很安全。”
“季君棠, 這次我是中你的計了,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騙我!”容長豐逼近了君棠一步, “你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
君棠嘲然一笑,“你貴爲督軍,不會連這最簡單的分辨真假都做不到吧?”
“你信不信我馬上可以斃了你!”容長豐一聲大喝。
君棠只是冷冷看着他,“我既然敢走出來,便不怕你殺我!”
容長豐伸出了手去, 掐住了君棠的脖子, “你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不是不敢, 只是不能。”君棠眸中沒有一絲的恐懼, 只是高高仰着頭, “如今兵器懸殊如此之大,日本人究竟有多少人, 我們誰也不知道。容長豐,論帶兵打仗,你懂我的手段,你殺了我,相當於毀了一件上好的武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試試。況且,我如果死了,那鑰匙你永遠都看不見了!”
“你威脅我?”容長豐的手指倏地用力,君棠的臉色忽然一沉,“你以爲我不敢殺你?”
“如果……如果我猜得不錯……日本人馬上就要發動猛攻……”君棠話音才落,果不其然,日本人的子彈聲再次響了起來。
容長豐不得不佩服君棠的心智,還好你不是男子,不然跟你逐鹿天下,真的是件很讓人頭痛的事。
手指微微鬆開,容長豐狠狠一推君棠,“你如果再騙我,我保證馬上要你的命!”
君棠擡手揉了揉脖子,側臉凝神看了看青烏鎮的方向,“容督軍,退守東晴鎮,或許我們還能提前部署防禦,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我不用你教我該怎麼做!”容長豐冷冷一喝,左右吩咐,“退守東晴鎮!”
君棠心底暗暗地舒了一口氣,有容長豐的軍力,部署防禦個半月是沒問題,一切的轉機只等季家的救援與容軍外圍的援兵。
一邊冷槍日軍,一邊急行退軍,當退到東晴鎮時,季夫人一瞧見容長豐,便下令開槍。
君棠慌然一步擋在了容長豐身前,看着季夫人,“不準開槍,日本人打來了,我們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我的徽永死在了他的手上,我怎麼能放過他?日本人來了又怎麼樣?大不了一起死!”季夫人有些癲狂地大罵,“我要他還我徽永!”
君棠漠然一看那些多嘴的小兵,“你們哪隻眼睛看到督軍死了的?”□□緊緊捏在手中,看着一名小兵站了出來,還不等他說話,君棠已經一槍斃了他。
“你!”季夫人一臉怒意,“季君棠,你什麼意思?”
君棠手中的槍指向了季夫人,“大敵當前,再鬧內訌,只有死路一條!人雖自私,但是不能自私到搭上整整一個東晴鎮的無辜百姓!容家跟季家的恩怨,我不想多管,你們要打要殺,等把這羣日本人打出去再算,現在我不想再聽見任何關於墨徽永的事!誰再亂說話,我一槍斃了他!”
“季君棠,我喜歡你做事的風格。”容長豐忽然冷冷一笑,走向了季夫人,吩咐左右,“來人,把季夫人送回府休息,這裡是男人的戰場,她該好好休息休息。”
“你想軟禁我?”季夫人驚恐地看着容長豐,左右的季軍殘部護衛季夫人左右,不過區區兩千多人,比起容長豐率領的萬人,就算是要打,鎮壓季軍也不過是幾分鐘的事。
“我怎敢軟禁季夫人呢?”容長豐恭敬地看着季夫人,“你如今是季家的主事,長豐只是尊敬你。”說完,容長豐對着自己的小兵招了招手,“送季夫人去休息。”
“季君棠,你就由着他這般羞辱我?”季夫人恨然一瞪君棠,“你別忘記了,你現在是季家的人!”
君棠看了看容長豐,走到了季夫人身邊,扶住了她,卻被她推朝一邊。君棠忍了忍怒意,將手中的□□裝回了槍囊,用力緊緊鉗住了季夫人的手臂,對着容長豐點了點頭,“容督軍,這裡可就交給你了,東晴鎮事關我們的性命,不容有失!我先送乾孃回去休息。”
“去吧。”容長豐揮了揮手,示意左右緊緊跟隨。
“季君棠,我錯信你了!你分明是故意看着徽永死!”季夫人恨然抓住了君棠的手,指甲已深深抓入了君棠的手臂,“我的徽永沒了,你一樣不得好死!”
君棠忍痛默然不語,只是默默扶着季夫人走回了墨家大院,扶着季夫人走進了後院,進了小屋。
“娘……”君棠放開了季夫人,轉身關上了門。
“別叫我娘!狼果然是養不乖的畜牲!”季夫人狠狠大罵,想擡手打君棠,卻被君棠緊緊鉗住了手。
“我只問一句,現在這種局勢,你用什麼報仇?就算報了仇,又拿什麼來抗擊日本人的攻擊?”君棠冰冷的話,宛若一把利刃,狠狠穿入季夫人的心。
“人活着,就有機會報仇,要是死了,就連機會也沒有了!”君棠漠然將季夫人的手放下,“日本人這次好像是有備而來,東晴鎮要是守不住,我們都得死!況且墨徽永只不過是落了水,我相信他沒那麼容易死。”
“只是落水?”季夫人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抓緊了君棠的手,“沒有中槍?”
君棠漠然看着季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說完,君棠轉身看着屋中的電報機,“讓容長豐去對抗日軍,拖延時間,然後我們等援軍到了,擊潰日軍之後,再拿下疲憊的容軍,絕對不用耗太多功夫。”
“君棠……”季夫人有些害怕地看着她,那雙眼睛只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你是什麼時候想到這樣一計的?”
君棠嘲諷地一笑,“人總是要求生,我只想要活路。當眼前沒有活路走,我只有自己動手去挖一條活路。”說着,一動不動地看着季夫人,“等人施捨活路,只有死路一條,不是嗎?娘?”
“君棠,你比娘想得要可怕多了。”季夫人喃喃開口,心中的不安瞬間瀰漫開來,分不清楚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君棠冷冷地笑着,雙眸冰冷如霜,“其實,我想要的很簡單。”
季夫人低下了頭去,心頭忽然升起一絲愧疚,這麼些年來,君棠的可怕,是她與季督軍兩個人逼出來的,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成了今天這樣宛若地獄羅剎般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造孽?
“通電季城,讓我暫代督軍之位,穩住軍心,否則墨徽永失蹤的消息一傳出去,我相信不會有人會來東晴鎮救援。”君棠的話說得不容置疑,雖然帶着幾分威逼,卻也是實話。“再讓季城的軍官們速速帶兵救援,務必在半月之內,到達東晴鎮!”
幾天之內,兩位督軍接連下馬,軍心一亂,肯定會有有心人冒出來奪權。現在季夫人被困東晴,如果死在了日本人手中,或者是死在了容長豐手裡,只要季家軍裡面有人站出來一呼,便成了衆望所歸之人,相當於將大好的季家山河都送出去。
“你放心,墨徽永如果回來,這督軍之位我會還他,我現在做的一切,只爲求生。”君棠看着遲疑的季夫人,“還要遲疑什麼呢?”
季夫人閉上了眼去,沉沉嘆息,轉身走到了電報機前,按動了電報。
君棠看着季夫人略顯蒼老的背影,暗暗握緊了雙拳,就算墨徽永回來了,我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坐上去,這個世界,要活下去,就得有權,這是你們欠我的!
君棠等着季夫人發完電報,打開了門,外面的小兵急然把槍指向了君棠,關切地看着裡面的季夫人。
君棠冷冷地推開了那些槍眼,“娘,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季夫人咬了咬牙,轉身看着小兵們,“君棠是信任督軍,你們以後都要聽她的,直到徽永回來爲止。”最後不忘加重了最後這句話的語氣,季夫人看向了君棠,“我這條老命,可就懸在你手心了。”
君棠冷冷一笑,沒有回答季夫人的話,只是擡眼看了看夕陽染紅的半邊天,“這場戰爭,誰也逃不過去的。”說完,君棠乾脆地一揮手,“你們隨我來,佈防東晴,一個小日本都不要放進來!”
“是……”
略微遲疑地點頭,小兵們跟着君棠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墨家大院。
夕陽如血,鎮外突然一片寧靜,日軍像是忌憚什麼似的停下了進攻,列隊將東晴鎮緊緊包圍了起來。
東晴鎮內,人心惶惶,傷員們被一一送到了祠堂醫治,其餘鎮民們早就被嚇得緊關門戶,不敢在大街上停留。
守住東晴,就守住了性命,守住了希望。
君棠有些疲倦地擡起了眼來,看着東晴鎮外那些刺眼的日本軍旗,這點血紅,我要落在你們每個鬼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