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了堂妹之後,何小白便匆匆回到房間,反鎖了臥室門,拿出那一款斷玉對着燈光開始審視琢磨。對於一個純外行,他根本無力鑑別文物價值,只是好奇的拿着斷玉對着燈光反覆鼓搗。
折騰了半天,也無法看清楚刻在斷玉里的細小字符,他突發奇想,將斷玉對着燈光,整個斷玉投射到雪白的牆壁。牆壁被覆了一層淡綠色,斷玉之內的字符也被放大投射到牆壁,雖然投影之後很模糊,但勉強可以看出可能是一些詭異深奧的數學公式。
一個數學天才,看到了詭異深奧的數學公式,何小白立刻來了精神,開始努力分辨牆壁投射的模糊字符,卻始終無法看得清楚明白。
最後只能選擇放棄,收起了斷玉,疲憊靠到牀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拿到爺爺留下的這枚斷玉之後,他又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一切詭異而恍惚,似乎並不是虛幻的夢境,而是一種埋藏的記憶。
在夢裡,他看到了年輕時的爺爺,正駕駛戰鬥機空中激戰的爺爺。爺爺年輕時的樣子跟自己一樣帥,他的滿臉麻子並不是天生的,而是戰鬥中不幸墜機之後,一張帥氣的臉撞到了沙漠中的一株帶刺的仙人掌,紮了一臉血坑,徹底毀了容。
可是爺爺只是一名參加過朝鮮戰爭的老兵,而夢境畫面顯示是1945年8月6日,是抗戰最後一年,也是日本投降的那一年。
1945年8月6日?
何小白唸叨了一邊這個日子,感覺有些熟悉,立刻拿起手機百度了一下,百度結果令他瞠目結舌。
這一天然是美軍在廣島投下第一顆原子彈的重要時刻,顯然畫面中那一道白光就是原子彈爆破時的炫目之光。爺爺的飛機是受了核爆炸的衝擊波的劇烈衝擊,導致空中墜機。
難道爺爺隱瞞了自己的歷史,將朝鮮戰爭之前的個人經歷全部埋藏?
1945年的時候,我軍尚未有空軍編制,更不可能遠赴日本半島執行任務。唯一的解釋就是爺爺曾經是一位國軍空軍,曾經配合美軍參加過太平洋作戰。
當然另外一種何小白不願觸及的可能,他爺爺其實是一名日本空軍,被核之彈修理後,飛機墜毀,自己跌落到中國東北境內,爲了生存,化身一名中國人。
何小白的思緒越飄越遠,趕緊收住了飄忽的思緒,將疑問再次聚焦那一枚斷玉。
這東西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將他帶入一種追溯往昔的夢境,幫他解開心中的疑惑。最近他一直深陷爺爺留下的迷局,爺爺的舊事便浮現夢境。
當然困擾他更深的是那一位糾纏不休的保姆李阿姨,在夢境中,似乎也給了他一份啓示:原來傷害李萍的那位何老師就是他自己,夢境中回到20多年前的何小白。
難道這一枚斷玉不但可以追溯過去,還可以將自己送回到過去?
老爸臨走留下的一句話,這一刻突然浮現他眼前,深深的刺激了他一下:孩子,我和你媽只是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旅行。而你也要走出家門,開始你的人生之旅。
我們都在旅行的路上,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旅行的路上相遇,在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地方團聚。
恍惚中,一陣睏意襲來,何小白腦袋一歪,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喂,這位同學,你醒醒,你沒事吧?”恍惚中,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推了何小白一下,將他從酣睡中推醒。
一陣涼風撲面,何小白打了一個冷戰,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
“媽媽?”看到一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容,正關切着自己,何小白失聲驚呼。
眼前的這張臉分明就是去世
幾個月的媽媽的那種慈祥的臉,不過這張臉比媽媽更年輕更美麗,透射着一股蓬勃的青春活力。
“喂,臭小子,我跟你不是很熟,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年輕的媽媽立刻崩起了臉,語氣嚴肅冰冷,眼神深處閃出一絲惶恐。
“媽媽,我是小白,你不記得我了嗎?”何小白一把扯住媽媽衣袖,眼睛裡閃着激動的淚花。
“你腦子沒病吧?我跟你一般年紀,怎麼管我叫媽媽?”年輕的媽媽疑惑的眼神閃過一絲同情,以爲眼前這個小夥子腦子不正常,是一個弱智。
“你認識何明哲麼?”何小白意識到自己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媽媽的年輕時代,急忙將語境放入她生活的時空。
那時候她還沒有結婚,當然認不出她未來的兒子。一個陌生男子突然管她叫媽媽,已經驚嚇到了她。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法律系的那個何明哲。你故意睡到這裡等我,還編這樣弱智的故事,你是不是想追我?”年輕的媽媽一臉得意的點破了何明哲的把戲,一副戲弄嘲諷的口氣。
“不是的,你別誤會我爸。我真的是你們的兒子何小白。”何小白見媽媽誤會老爸,立刻焦急的解釋,反而攪渾了水。
“哼,何明哲,你玩得太過分了。”年輕的媽媽終於忍無可忍,憤然甩開何小白,轉身疾步匆匆而去。消失在一片恍惚的光暈之間,模糊一刻,緩緩轉頭,留下了一個羞澀的回眸。
何小白目送媽媽背影消失,臉上也泛起一個會心的微笑:原來老爸與老媽能夠走到一起,是他回到20多年前,撮合了他們的婚姻。
他撮合父母的婚姻,他們結合後生下了他,這算不算他自己創造了自己?自己主宰了自己的命運?
篤篤篤!
“哥,吃晚飯了。”伴隨一陣細碎的敲門,何小潔喊他出去吃飯。
何小白驀然驚醒,翻身起牀,腦袋裡閃出了一個印證這一刻的成語:黃粱一夢。
“哥,你又做噩夢了?臉色好難看。”何小潔見堂哥面色慘白,眼圈深陷,關切的詢問。
“沒事兒,可能最近太累了,沒有休息好。”何小白急忙搪塞一句,埋頭吃飯。
“哥,你們這些城裡的年輕人,整天宅在家裡,不出門活動,也不鍛鍊,身子虛得很。一個人身子虛,邪氣就會侵入,容易做噩夢,還會滋生疾病。
以後哥要多出去走走,接觸一下天地自然,經歷一下風雨,身子就會慢慢強壯起來,身體強壯了就會正氣護體,百毒不侵。”何小潔見他不以爲然的樣子,開始喋喋不休的勸誡。
“呵呵,身子虛不一定是因爲做噩夢,做美夢纔會身子虛。”感受着堂妹的關心,氣氛一放鬆,何小白立刻暴露出了宅男本色。
“哥,你又亂說,以後不許你再提那事兒,我們是近親。”何小潔立刻臉色緋紅,低着頭小聲表達了她的抗議。
“小潔,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何小白見她這樣,立刻也紅了臉,尷尬的解釋,氣氛陡然變得壓抑侷促。
守靈那一夜,他做了一個美夢,夢中撫摸了小堂妹。
這一刻他二人心照不宣,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那一夜的尷尬場面。
“哥,我吃好了,我去洗碗。”何小潔紅着臉找個藉口,起身躲入了廚房。
何小白也藉機起身,匆匆衝入臥室,點燃了一支菸,站在陽臺深深的吸了一口,方纔壓制了那一種奔涌而起的熱血。
何小潔口口聲聲聲稱他們是近親,不宜親近。可是他們心裡都明白,他們之間是旁系遠親,血緣關係已經很淡,血脈已是藕斷絲連。
每當情愫盪漾一刻,何小白的意識深處就會浮出一個人:舒曼,他心中永遠的女神。
篤篤篤!
一陣輕輕的敲門之聲,敲碎了他的恍惚,他急忙轉身,緩緩走過去拉開房門。
“是你?”看到一臉憔悴,眼睛浮腫的舒曼站在門口,何小白愣在當場,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小白,對不起。”舒曼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小聲呢喃一句。
“你來幹什麼?請你離開。”一股怒氣直衝而起,何小白恨恨的丟下一句,隨手便要關門。
“等等,我有事找你。”舒曼伸手撐住房門,居然硬擠入了房門,緩緩走過去坐在了牀沿上。
何小白沒有吱聲,輕輕帶上門,默默的坐在了她對面。
“小白,許久不見,你還好嗎?”舒曼開口,關切的語氣略顯尷尬。
“我很好,謝謝小媽的關心。”何小白不屑的冷笑,對於曾是女神,徹底地寒了心。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爲了得到埋藏十幾年的那一份真愛,我什麼都不在乎。”舒曼並不理會他的譏諷,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何小白霍然站起,目光追隨她的背影,期待着她的迴應。
“你想知道什麼?”她頓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爸走後,你一分錢沒要,悄然離開。既然你不是爲了錢,爲什麼會跟我爸在一起?”何小白艱難的吞嚥一口口水,艱難的道出了他的疑惑。
“因爲大叔是我的真愛,我喜歡大叔已經十幾年。”舒曼緩緩回頭,目光深情的落在了牆壁上的老爸遺照。
“舒曼,你沒病吧?十幾年前,你還在上幼兒園。”他被她的回答徹底雷到了,失聲驚呼,意識頓時一片茫然。
“那時候,我們一起上幼兒園。大叔每天都會騎着自行車,按時接送你,好有愛的樣子。
我爸爸只知道喝酒打牌,從來都沒有接送過我,都是爺爺奶奶接送。”舒曼幽幽的嘆息,思緒似乎已回到了遙遠而模糊的童年。
何小白愣愣的瞪着她,張口結舌。
“後來,我們一起上小學,大叔每天依舊按時接送你。接送我的爺爺奶奶卻走了,我放學開始一個人回家。
有一次,我只顧低頭走路,差一點被一輛小貨車撞到,是大叔飛身一撲救了我。從那一刻起,我的心就給了大叔。”舒曼悽然一笑,臉頰泛起一抹淺紅。
“所以,從小到大,你都主動跟我在一起,都是因爲我老爸?”何小白終於壓抑了翻涌的情緒,插了一句。
“嗯,這樣我就可以每天看到大叔,感受大叔身上的那份溫暖。”舒曼語氣滿含晴柔,臉色堆滿了癡迷。
“所以,我媽一死,你便趁虛而入,搶走了我老爸。”見她這個樣子,一股怒火上竄,何小白冷冷的譏諷道。
“你錯,我跟大叔一直都是好朋友,很多年的好朋友。阿姨走了之後,大叔很脆弱很無助,需要一個人照顧他,我便進入他的生活,走到了一起。”提到老爸,舒曼臉上總是掛滿了令人討厭的溫柔。
“小白,我先走了,你要保重自己。”舒曼收起了溫柔,留下一句安慰,加快腳步拉門而去。
隨着一聲重重的關門之聲,何小白的心被關在了一個冰冷寂寞的空間,開始僵硬麻木。
何小白一頭跌到牀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逃避了痛苦,也逃避了寂寞。
那一枚斷玉掛在牀頭,隨風飄遊着,散發着寂寞而幽蘭的光暈,籠罩了整個房間,已籠罩了何小白蒼白無血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