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站在窗前,靜靜看着外面漫漫無盡的夜空,陰霾雲霧間,一彎明月若隱若現。
夜色愈發濃郁……
她在想,今晚顧涼會不會回房睡?想了一會兒,她覺得應該不會。
那道士不走,顧涼永遠不會回到她身邊。
哪怕走了,裂痕也已經擺在兩人中間,明晃晃的,想裝看不見也不能。
她問顧涼,治好以後還要不要她。
顧涼說捨不得。
若非心裡頭早已存了捨棄的念頭,怎會覺得捨不得?
每個人都這樣,說捨不得,說有苦衷……說萬不得已……各種各樣爲難的理由,只是爲了拋棄她時更理直氣壯些罷了。
夜更深了……
四周安靜得聽不到半點聲音,棠棠赤腳走在地板上,似個幽魂,無聲的遊蕩在二樓過道里。
那道士已經熟睡,屋裡沒有動靜,她開門進去,看見牀上酣睡的身影。
殺了他!
腦海中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只要殺死他,一切就能恢復正軌。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指甲猙獰的伸長,像灰敗嶙峋的白骨,也像飢渴難耐的獠牙。
她漆黑的瞳仁微縮,猛然捏住對方的脖子!
然而下一瞬,她臉色大變!
牀上的道士在她手中變成一個紙紮人!
扭斷的腦袋骨碌碌滾落牀下,紙糊的臉上塗着鮮紅可笑的胭脂,像在無聲的嘲笑她。
棠棠睜大了眼睛,背脊涼透了。
這不是臭道士,這是道家的替身術!
房間突然大亮——棠棠看向門口的人,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恍若夢中。
顧涼在,妙清道人在,童五也在。
“惡鬼本性難移,見我壞她好事,便要取我性命,實乃罪無可赦!”道人沉聲怒喝。
童五則說:“太太,顧爺對您那麼好,您怎麼能恩將仇報?”
棠棠怔怔看着顧涼。
看了一會兒,她抿抿脣,像平時一樣衝他甜甜的笑:“顧涼,我只是氣不過他老霸着你,我下次不敢了,你別生氣,好嗎?”
顧涼木然看着她,眸光幽暗,如死寂的潭水。
她鼻尖發酸,鼓起勇氣挪動步子,走到他面前,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顧涼……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棠棠。”他終於出聲,嗓音陰鬱而沙啞,“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慕則寧的替代品?缺條胳膊也無所謂?”
棠棠低着頭,輕聲說:“顧涼,沒了右手,你還有左手。”
顧涼笑起來,嘴角不斷上揚,卻沒有笑聲。
他眼中有痛色,有自嘲,有憤怒,也有無奈,最後所有情緒歸結成了一句話:“棠棠,你走吧。”
棠棠站着沒動。
顧涼卻不想再看見她,吩咐童五:“給太太收拾行李。”說完便大步離開,沒有回頭。
很快有傭人上樓來,將棠棠的衣物用品收拾乾淨,連洗漱臺上她用過的牙刷也裝進行李箱,短短一小會兒,就彷彿抹去了她在這裡的所有痕跡。
家裡的傭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當是夫妻吵架,不敢多問。
棠棠和她的行李一起呆在院門外的馬路邊,有心軟的女傭看她可憐,實在不忍心,勸道:“太太,先生正在氣頭上,您別在這裡等了,當心凍病了。”
“你幫我求求情,好不好?你跟他說,我真的知道錯了。”她軟軟央求,讓自己儘量看起來乖一點。
女傭爲難的嘆氣:“太太,您還是等先生消了氣再來吧,先回孃家避一避。”
說罷,匆匆走進宅院,院門再次緊閉。
棠棠茫然的望着那院門。
家?……不,她已經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