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承的人,和顧涼的人,都在找棠棠。
這一找,就是整整一個月了無音訊。
在這一個月裡,顧涼也出事了:他手上的邪物重新出現,並且不再只浮於皮膚表面,它們從血肉裡生長出來,長出了嘴,長出了牙,宛如美杜莎滿頭的毒蛇。
區別僅僅是,美杜莎的蛇長在頭上,他的“蛇”,長在手上。
事情發生在一天午後,他心緒浮躁,在花園裡散步,排遣心情。
一隻灰雀飛來,停停走走,歇在兩三米遠的草地裡,時不時低頭啄食。
異變就在這時出現。
他忽然感覺右手腕的血管在突突急跳,垂眸看,只見幾條黑影從右手竄出!快如閃電般絞纏住那隻灰雀!
不過兩秒,灰雀停止了掙扎。
再三五秒,灰雀變成一具乾癟的屍體,幾片羽毛零零散散落在四周,不見一滴血跡……
不遠處的傭人看見這一幕,嚇得直挺挺暈過去。
而這幾條黑色蛇影彷彿意猶未盡,扭動着身體,往暈倒的傭人處試探着伸展。
顧涼意識到它們想做什麼,深深皺起眉。
蛇影似乎能接收到他的信號,有些不情願的慢慢縮回來,沒入肌膚之中,像動態的黑色刺青,在手臂上緩緩蠕動……
顧涼想起棠棠曾經說過,它們正在成熟。
所以,這就是它們成熟的形態麼?
原來道士沒有治好他。
道士早已不知所蹤。
顧涼派人去查,查到煙霞山上確實有個白雲觀,白雲觀裡也確實有位妙清道人。
這位妙清道人外出雲遊,無人知道下落,童五查訪許久,才終於找到一張妙清道人的舊照,發現容貌完全不一樣。
顧涼知道後,心裡木木的,不知是什麼感覺。
自從手臂上沾上了這邪物,找過的江湖術士不知凡幾,失望習慣到麻木。可是這個道士並不求名利,出現的動機如果不是爲了治療,那就只可能與棠棠有關。
如今道士沒了,棠棠也沒了。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每每擔心一陣子,便覺得自己可笑……
他到底算什麼呢?
他這輩子步步經營,走一步,別人看三步,他要看十步,感情也需把握分寸,點綴即可,不能過火。
如今卻被個狗屁不懂的小鬼撩出心火,每天患得患失,像個愣頭小夥子。
不是沒考慮過她的身份,不是不知道留下她的隱患,只是她那黏糊勁一上來,他毫無辦法,有時想想,人生難得糊塗一場,就這麼稀裡糊塗過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可笑的是,到頭來他才發現,自己是個替代品。
她癡癡凝望他時,眼睛看的究竟是誰?她軟綿綿撒嬌時,心裡想的究竟是誰?
她剛嫁給他時,夜裡說夢話,呢喃念着慕則寧的名字,那時他沒聽清,現在才明白,她從沒忘過那個人。
對於一個事業成功,且有那麼幾分自負的男人而言,大約沒有什麼能比妻子心裡惦記着另一個男人,更恥辱,更傷自尊的了……
童五輕輕敲門,從外面進來,低聲說道:“已經安排好了,傭人以爲自己眼花了,還說要謝謝您出錢讓她看醫生,醫生那邊也打過招呼,出了疲勞過度的診斷證明。”
顧涼按了按眉心,“嗯”了一聲。
童五不太放心,端詳着顧涼的臉色,小心問:“需不需要遣散家裡的下人?萬一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