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幾家報社的晚報一出來,半個滬市都轟動了。一時間輿論的壓力如排山倒海之勢向葉家洶涌而來,葉家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葉一品哪怕有十條滿血槽,也被今天的晚報給刷爆了。
晚報上刊登了一封認罪書——
這份認罪書是仍在服刑中的前“紡織大王”盛春來親筆所撰,他自白曾經做了很多錯事,奔着“坦白從寬”的原則,他要將之前他所犯下的種種罪行都坦白出來,希望能夠得到法外開恩,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他在認罪書上詳細的坦白了一件事,就是多年前他是如何如何聯合葉一品構陷原盛世織染廠現新華織染廠的原主麥家,用了很多不光明磊落的手段將本屬於麥家的財產據爲己有,逼得麥氏一家走投無路投訴無門。他在認罪書中向麥家仍在世的後人致上了深深地歉意。
盛春來在認罪書上反覆強調一點,當時自己利慾薰心被奸人利用,前前後後都是受葉一品指使,如今清醒翻然悔悟……
認罪書一出,葉一品成了衆矢之的,更是激起了民憤。從這天晚上開始,葉家的大門糊了一層又一層的臭雞蛋和雞蛋殼,門前的爛菜葉堆成了和門檻一樣的高度。甚至還有人往葉家的院裡扔死老鼠。
此事一出,葉家的人沒睡過一天安穩覺。
葉一品又病了,不過這回大概不是被氣得,被嚇出病的成分多一些。
說見報就見報,他葉一品到底招惹到了什麼人啊,那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林掌櫃,到底是何方神聖?難不成束他葉一品這輩子作惡太多,老天爺專門派那姓林的來懲治他的不成?
葉家想要發文澄清,卻沒有一家報社收他們的稿子,這回葉一品也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投訴無門的絕望滋味了。
兩天之後,葉一品拖着帶病的身軀和長子上儲繡坊找香菜求和。不像上次那麼順利,這一回他們連香菜的面兒都沒見到,還被一個自稱是錦繡布行和儲繡坊名下的法律顧問名叫蘇利文的律師給打了臉。
上回葉一品來儲繡坊盛氣凌人又吆五喝六的,這回有求於人不得不在人前裝盡孫子相。
他和長子將帶來的禮物摞在百鳳面前。
斜了一眼那一摞堆得跟小山似的禮盒,百鳳露出不屑的眼神。
葉一品對百鳳笑的極盡討好,低三下四得一副阿諛小人模樣,“百鳳小姐,請你無論如何都要把林掌櫃請出來跟我們見上一面。”
“不見。”百鳳懶得與他們多說。
葉一品想起上回同樣是在儲繡坊,香菜把話撂在前頭了——不接受來自他的任何討好。
香菜這根釘子,他是碰不得了。葉一品又打起了另一個掌櫃的主意,“那渠掌櫃……”
“我們渠掌櫃去麥家的廠子跟麥先生談生意去了。”百鳳故意把“麥”字咬得特別重,如她所料一樣,葉一品一聽到這話,臉上的神情變得很不自然。百鳳見一人進來,便對葉一品說,“你有什麼事,跟他說吧。”
百鳳擡手往門口一指。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葉家父子看到一個帶着銀框眼鏡穿着不俗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
這名年輕男子就是錦繡布行和儲繡坊新上任的法律顧問蘇利文,他剛從錦繡布行那頭過來,從錦繡布行和儲繡坊每個月交的稅,他就能瞭解兩邊的經營狀況,並覈算了一下兩邊在葉家的打壓期間所造成的損失。
蘇利文對葉家父子的態度還是比較客氣的,將他們二人請進了茶水間。他進茶水間之前定定的看了閒在櫃檯裡修指甲的百鳳一眼,眼神裡就寫了兩個字——上茶。
百鳳心裡那個氣啊,這小子把她當使喚丫頭了不成?她堂堂儲繡坊的老闆娘,大聯盟的高手精英……怎麼可能連上茶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呢?
當百鳳端着空木盤從茶水間裡出來,她猛然驚覺,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某種強迫症……
茶水間裡。
葉一品見這個年輕人態度可以,不禁放鬆了一些,但心中的疑惑絲毫不減,“請問你是……”
他不知錦繡布行和儲繡坊何時多了這麼一個人物。
“我是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法律顧問蘇利文。”自我介紹完,蘇利文彬彬有禮的向葉家父子微微頷首。
坐姿端正又不失優雅,大氣中又顯得十分自然——葉一品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叫蘇利文的年輕人出身教養都不一般。
再看看自家兒子葉成風,隨意往哪兒一坐,翹着個腿,雙手抱着膝蓋,腳丫子不安分的一搭沒一搭得嘚瑟着。出身倒是顯貴,穿的也很光鮮,可他通身就沒有一點兒高貴優雅的氣質。
蘇利文和葉成風這麼一比,明顯就是雲泥之別。葉一品心裡那個淒涼啊……
“法律顧問?法律顧問是個什麼東西?”葉成風鼻孔朝天,沒把蘇利文放眼裡。
葉成風自視甚高,天生帶着一股優越感,對盛春來認罪書的事情很不以爲然。那是上一輩的恩怨,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按照老祖宗的規矩,家業傳嫡不傳長,他是葉家的嫡子又是長子,反正等葉一品撒手人寰,他就是葉家的一家之主,生意上的事自然也都由他說了算。
有句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不在乎葉家的生意會因爲這件事蒙受多少損失,反正他只管等着繼承家業,大不了等他繼承了家業以後,再把錢賺回來。
本來這次葉成風是不願意跟着葉一品一塊兒來的,他忒看不慣葉一品畏手畏腳的樣子。來了之後,他在心裡把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兩個掌櫃罵了個遍,那一老一小擺什麼臭架子,說不見就不見?他們葉家親自來拜訪他們是給他們面子!
不管葉成風甩什麼臉子,蘇利文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態度,並耐心的解釋:“法律顧問就是爲我的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調解糾紛、捍衛我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就是我的職責和義務之一。”
葉成風還在一知半解得摳字眼兒呢,葉一品倒是反應奇快,抓了一個字眼兒,順着往下說:
“調解糾紛——對,我們今天來就是調解糾紛的!”他越看蘇利文越覺得順眼。法律顧問什麼的他不懂,只要這個年輕人能夠平息他跟那姓林的矛盾就行。“我們今天來找林掌櫃,就是調解糾紛的!
我跟林掌櫃之間是有點誤會,但是她也犯不着爲了報復我,就找一個還在牢裡服刑的犯人寫一份認罪書來詆譭我吧,還把那些子虛烏有的事公開發表出來。這就說不過去了,你說是吧。
我不知道林掌櫃是怎麼哄那犯人的,我希望她能讓那個犯人重新發表一個聲明,證明我們葉家的清白,我們也是被人陷害的!”
林掌櫃在說這一番話時,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變化多端。他時而憤慨,時而無奈,時而無辜,期間還對他說的那位林掌櫃表示出了不服氣。這完全不像是一個上門來求和解的人啊。
蘇利文耐心的聽他把話講完,後表態:“葉老先生,捏造事實,損害他人名譽,這是誹謗。”
葉一品恨不得拍大腿爲他叫好,他情緒激動,“對,你說的對!報紙上刊登的那封認罪書就是捏造事實,損害了我葉一品的名譽,那姓盛的就是在誹謗我!”
“您要是想追究責任,應該去找故意誹謗你的人,不應該到這兒來啊。”蘇利文說,“您剛纔說,錦繡布行的林掌櫃誘哄某名犯人寫下那封認罪書……”
葉一品忙不迭道:“對,就是這樣!”
“葉老先生,自己說過的話,就要自己負責人。您說林掌櫃誘哄犯人寫下認罪書,請您拿出證據來。”蘇利文神情嚴肅起來。
葉一品登時就傻眼了。怎麼情況反轉了?剛纔那小夥子話中的意思不是說盛春來誹謗了他,而是他誹謗了林掌櫃?
這關係有點兒亂,他得緩緩。
蘇利文又道:“如果您無法證明這一點,您說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就是損害我當事人的名譽,我們是可以上法院控告你的。還有——”
還沒完?
葉家父子見蘇利文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份不知是關於什麼內容的材料來。
蘇利文將材料拿在手中,“這份文件裡記錄了《淑媛畫報》主編的口述證詞,還有親筆簽名。據他所說,他在《淑媛畫報》中詆譭錦繡布行和儲繡坊,其實是受人指使,而花錢收買指使他這麼做的人——”他看向臉色劇變的葉成風,“就是葉家的大公子,葉成風。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們惡意詆譭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名譽,並有欺行霸市的行徑抵制我當事人的生意。這段時間,錦繡布行和儲繡坊造成的損失,我已經上報到了稅務局和其他有關部門,很快就會有專人介入調查此事。
等覈實了情況後,你們需要給錦繡布行和儲繡坊支付賠償金。如果你們不接受這樣的裁判,那到時候我們就法庭上見。”
葉一品身體一塌,整個人陷在了椅子裡。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鬧到高層那裡。
葉成風也渾渾噩噩的,他知道一旦與錦繡布行和儲繡坊對簿公堂,他就完了——花錢收買《淑媛畫報》主編的人是他,惡意詆譭錦繡布行和儲繡坊的人也是他。要是因爲這件事上了法庭,他不僅名譽掃地,很有可能還會失去繼承權。
他這才意識到,葉一品帶他上門來求和解,這麼做其實是再正確不過的。
但是他們連掌櫃的面兒都沒見着,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法律顧問是啪啪打了臉,這叫什麼事兒?
葉成風不服,猛然起身,對蘇利文大吼:“你算個什麼東西!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蘇利文面不改色,道:“葉先生,你公然叫罵,無理取鬧,已經對我們構成了騷擾,我不得不提醒你,你這種行爲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
葉一品對葉成風怒喝:“你給我坐下!”
葉成風仍是不服,卻也害怕承擔後果,不得不對葉一品唯命是從。
葉一品無力的向蘇利文抱拳,說話時也沒了往日的那股盛氣凌人的氣勢,“蘇先生,勞煩你給你們掌櫃的帶個話,改日我們再來打擾。”
葉家父子怎麼來的,又怎麼走了。
百鳳以爲他們見不着想見的人就會會賴在這裡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沒想到蘇利文三言兩句就把這麼難纏的人給送走了。她還感覺那葉家父子走的時候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之前百鳳沒拿正眼兒瞧過蘇利文,從這會兒開始對人家刮目相看了,甚至是——青睞有加。
百鳳溜去錦繡布行找香菜,向她打聽蘇利文的事,“那姓蘇的什麼來頭啊?”
人是香菜親自招來的,香菜說對那人知根知底,就不用她再查了,她就沒暗中調查蘇利文的身份。
香菜答非所問:“葉家的人走了嗎?”
“走了走了,剛走!那姓蘇的送走的!”百鳳突然覺得總是“姓蘇的姓蘇的”那麼叫人家很不禮貌,她忙又改口,“是蘇先生。他叫蘇利文是吧,利文,文質彬彬又不失鋒利,哎呀,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香菜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還想問問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花癡的女人呢!
“一邊兒發花癡去,沒看我正忙着呢!”這時候沒電腦也沒計算機,香菜的大腦再強,面對一大堆數據時也有疲勞的時候。她初學算盤,打得還不是很溜。
跟上個月的業績比起來,這個月因爲受到各方壓力等諸多原因,而且上個月因爲中秋搞了一次促銷活動,這個月沒什麼重要節日,卻有那麼多突發事件——這麼一比較起來,錦繡布行的儲繡坊確實損失了不少。
“錢朗,趁着服裝秀的勢頭正熱,今天就把進店消費就有機會抽服裝秀門票的消息散佈出去。藉着這次活動,把這個月的損失補回來。”
櫃檯那頭的小五不禁奇怪,“不等葉家的賠償金了?”
反正賠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有了葉家支付的這筆賠償金,錦繡布行的損失一樣能補得回來。
“該賠償的賠償,該掙的錢還是要掙,眼看就要到年底了,難不成你們不想我在過年的時候給你們包個又大又鼓的紅包?”
一聽過年有紅包可拿,錢朗身體裡涌上來一股幹勁兒,立馬去辦香菜交代的差事。他人也不笨,直奔《淑媛畫報》的主編那兒,連恐帶嚇的讓他在下禮拜的《淑媛畫報》上發一個道歉聲明,然後幫錦繡布行打個抽獎活動的小廣告,並仔細介紹了即將在下個月舉辦的服裝秀活動。
香菜還在錦繡布行這邊算着賬,小四來向她通報:“林小姐,二爺來了,在儲繡坊等着你呢。”
“哦,我知道了。”
香菜撂下手上的活兒,往儲繡坊去了。
她徑直往樓上去,卻見茶水間里人影爍動,接着有人撩開珠簾露出臉來,正是藤彥堂。
“你不在樓上等我,怎麼跑這兒來了?”
自從儲繡坊招了幾個學徒以後,三樓那工作室就不再是香菜一個人的工作室了。他總不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跟香菜卿卿我我吧。
藤彥堂將香菜拉到茶水間裡來,“我給你煲了湯,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一進茶水間,香菜就聞到了一股香膩的氣味,勾得她食指大動。
桌上放着一個精美的花梨木食盒,食盒旁邊擺了一盅豬腳黃豆海帶湯,和一小碗米飯,一筷一勺,還有一條溼毛巾。
待香菜坐下後,藤彥堂用溼毛巾給她擦手,然後將勺子交到她手上,“快嚐嚐。”
香菜挖了一勺湯,吹涼了後放嘴裡,很給面子的做出了一個好吃極了的誇張表情,還對藤彥堂豎起大拇指,絲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好喝!你的廚藝現在是越來越棒了!都快趕超榮記酒樓的大廚了吧!”
藤彥堂很是受用,身心舒坦的坐在香菜對面,看她大快朵頤,不自覺得露出溫柔寵溺的笑容。
香菜吃得正歡,冷不丁道:“你剛從家裡出來吧,亮亮餵了沒?院子打掃了沒?”
藤彥堂刷的一下拉長臉,變臉的速度之快讓人咂舌。
這丫頭忽視他卻關心一條狗吃沒吃飽,他心情能晴朗?
“你怎麼不問問我吃了沒?”
難不成在她心裡,他還沒家裡那條狗重要?
——藤彥堂不禁這麼想。
看他那幽怨的眼神,香菜噗嗤一笑,端着碗把勺子遞他嘴邊,“來,我餵你——”
藤彥堂面色剛緩,隨即又緊繃起來,敢情在這丫頭的眼裡,他跟亮亮是一個級別?
他傲嬌的別開臉,不吃不吃就不吃。
“不吃拉倒。”香菜還不伺候了呢,她一邊吃一邊說,“你知道飼養寵物的人又叫什麼嗎?鏟、屎、官!咱們養了亮亮,就該對它負起照顧它的責任,我是它得第一鏟屎官,你是我的人,就是它的第二鏟屎官,你要跟我一起負這個責任!”
“我對你負責人就夠了。”對狗,藤彥堂沒那興趣。
香菜又有話了,“你連一條狗都照顧不好,將來怎麼照顧得好我們的孩子?給狗鏟屎你都嫌棄,怎麼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孩子?”
藤彥堂突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可心裡那股醋勁兒仍沒過去,“那人跟狗,能一樣嗎?”
“這叫以小見大,從你對待寵物的態度中,我就看出來了,你不適合帶孩子。所以以後少跟我提生養孩子的事兒啊。”
香菜先把話撂這兒。
藤彥堂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丫頭是拋磚引玉啊,最後那句話纔是她想說的重點吧!看着香菜啃着香噴噴的豬蹄兒,他忽然又頓悟了——
“你以爲我給你送吃送喝是要跟你提生孩子的事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說呢?”
藤彥堂想撞牆的心都有了。他是真不明白,這丫頭是怎麼從一盅豬蹄黃豆海帶湯裡吃出這麼個味兒來的。
他在內心咆哮了一聲,然後扶着額頭無力道:“行了,什麼話也不多說了,以後我再也不給你送吃的來了。”
香菜笑眯眯的看着無奈的藤彥堂,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形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我要是讓你把我吃完的骨頭帶回去喂亮亮,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此時此刻,藤彥堂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他堂堂藤二爺,喜歡上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啊!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再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有這種大起大落的心情。
“誒,我跟你說正經的,我那些蠶,你見過了吧。”
藤彥堂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求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談寵物了。
香菜沒察覺到他的彆扭似的,兀自往下說:“就是我養在倉房裡的那些。我想把那個倉庫改建成蠶房,把我那些蠶養起來。我那些蠶可是寶貝,這事兒不能找外人直到,所以不能找外人幹,你要不抽空幫我整整唄?”
藤彥堂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有些咬牙切齒道:“我怎麼那麼想整治你呢!”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以爲我養狗幹嘛,就是爲了看住那些蠶。”
藤彥堂覺得可笑,“你那蠶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我是怕有人偷哇。”香菜說,“你聽說過苗人的蟲蠱嗎?就是把各種毒蟲封閉在一個空間裡,不給它們餵食兒,讓它們自相殘殺,自己吃自己,最後留下來的那隻就是毒性最厲害的。”
藤彥堂慢慢端正臉色,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剛來滬市的時候,隨身帶了個竹筒,竹筒裡是我放的蠶卵,我本來是養着玩兒的,後來那個竹筒連包袱一起被錢朗摸走了,再後來又被我找到,但那已經過去好一段時間了,我都快忘了那些蠶了,結果有了個驚人的發現——我打開竹筒,發現裡面的蠶卵都不見了,我還把手伸到竹筒裡,被咬了一口——”
藤彥堂不禁向她打比劃的那隻手看去,目光流露出擔心。
“我對着光一照,那竹筒裡就剩一公一母兩隻蠶,它們是吃自己的同胞長大的,雖然在形態上跟普通的蠶沒什麼兩樣,但是它們身上的顏色有了很大的變化,它們身上有很多種顏色,還散發着一股香味兒。在結繭之前,它們是吃肉來着的。
後來它們產的卵我都留下來了,我一直養着,結果養成了彩蠶。”
“彩蠶?”藤彥堂確實在倉庫裡見到一筐五顏六色的蟲子,當時他覺得噁心,就沒有仔細觀察,只當是香菜的惡趣味。
“它們吐出來的絲都是五顏六色的,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而且我發現那些用那些蠶絲做出來的繡線,要比現在市面上賣的最好的繡線好上幾百倍!”香菜說的可一點兒也不誇張。
她之前用家裡的蠶繭做了幾撮繡線,讓石蘭拿去做實驗石蘭用那些顏色各異的繡線在自己的帕子上繡了一朵小花兒。到現在,她那帕子用舊了,可帕子上的花兒還是那些新鮮。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件事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咱們兩個都比較忙,真想把蠶養起來也不容易,我覺得還是要請人來幫忙。”
藤彥堂說到點子上,這也正是香菜惆悵的地方。
“我現在恨不得一個人當仨人使。”
知道她貴人事忙,他這不給她送吃送喝的來了嗎,卻沒料被這丫頭扭曲了一番好心好意。
藤彥堂想了想,心裡有了個合適的人選,“要不讓小四小五小六兒他們的姐姐三妞來幫咱們吧。”
香菜忍不住吐槽,“他們這一家人起名字也太隨便了吧。”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排行老三的姐姐,幸好不叫小……三。
藤彥堂神秘一笑,“你叫百鳳查了小四和小五的底細,可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母親是孤兒,在一所孤兒院裡長大,據我奶奶說,當年我父親的孤兒院做義工的時候對我母親一見鍾情。我爲了調查我父母的死因,找到那家孤兒院。小六兒他們都是那所孤兒院的孩子,那裡有很多孩子,幾乎都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們的興趣愛好不同,所以發展方向也不一樣,有人當了車伕,有人當了司機,還有人唸了書……
雖然還不停的有小孩子送進來,但現在那裡已經不是個孤兒院了,像是一個大雜院,一個大家庭。三妞長大後選擇繼續留在那裡,給人做工養活那裡的孩子。小六兒他們沒工作那會兒,都是三妞跟其他幾位姐姐兄長帶着的。”
香菜突然吃不下了,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模樣,撇着嘴抽了抽鼻子,舉手主動承認錯誤,“我有罪——我搶過小六兒的錢。”
現在想想,實在不應該啊。
香菜這心裡愧疚得不得了。
見她這副模樣,藤彥堂又心疼又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行了,別難受了,大不了過年的時候我給他發個大紅包,就當是給他的補償了。”
香菜豁然開朗,重新端起碗筷,甜絲絲道:“老公,你真好。”
“咳咳。”藤彥堂捂嘴咳嗽,卻捂不住赤紅的耳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