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匆匆吃完,回到客棧,蕭逸然腦子裡一直在猜測到底是何人替自己付的飯錢。難道是有人認出了自己?蕭逸然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蕭慶等人不可能認識有錢的人,自然不會有人替她們付賬。如果真是認識蕭慶等的人,自然也不會無聲無息替他們結賬。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認識自己的人。既然認識自己,又不叫破,那隻能是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詐死。
想到這裡,蕭逸然被驚出一身冷汗。
會是誰呢?風流俊朗,十七八歲的樣子,蕭逸然一直想到深夜,都沒有想到一個符合這條件,自己又認識的人。於是,蕭逸然決定儘快離開西湖,避免和對方再次碰面。
第二天,蕭逸然只是在西湖北岸和西岸轉了轉,看了看保佑橋(即斷橋,唐朝稱斷橋,宋稱保佑橋),以及蘇小小墓。便回到客棧,吩咐蕭慶明天離開西湖,前往蘇州府地界。
對於小姐的突然決定,小喜幾個人都莫名其妙。剛到西湖時,看小姐的意思,是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的,怎麼突然就要走呢?幾個都是知道蕭逸然詐死的爲數不多的人,聯想起送西湖醋魚,以及替她們付賬的事情,小喜幾人也心中瞭然了。想到小姐可能被人認了出來,無不驚出一身冷汗。當即也不再詢問,趕忙收拾好行李,第二天早飯後,就匆匆上路了。
出杭州,過嘉興,不用兩天時間就來到蘇州府。這一次出門,本就是爲出來散心的,西湖沒有好好玩,蕭逸然來到蘇州後,可是決心要好好欣賞一番蘇州的園林。當然,除了園林之外,來到蘇州,還有一必遊之地,那就是虎丘山。
虎丘山,乃吳王闔閭的埋葬之地。相傳,夫差把其父闔閭葬於此地的第三日,見有白虎蹲於其上,故此稱爲虎丘山。
只是,當蕭逸然來到虎丘山下,卻發現虎丘山禁嚴了。略一打聽,才知道是京城來人,正在山上游覽。會是什麼人有如此排場?蕭逸然能夠想到的,應該是宮裡來人。也只有皇家的人到此,纔會禁嚴。蕭逸然心裡猛然一頓,皇家的人,會不會和在西湖送她們西湖醋魚,以及替她們結賬的人是同一個人呢?
蕭逸然認識的人,並不多,能夠認出女扮男裝的蕭逸然的人更少。也只有皇家的三位皇子,以及大長公主英惠,既有如此排場,又認識蕭逸然。不過,認出女扮男裝之後,卻不叫破的,那一定不會是三皇子趙恆。如此以來,在得月樓送西湖醋魚的就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和大長公主。會是誰呢?蕭逸然不敢再待下去了,不論是誰,一旦自己詐死的事情傳言開去,先不說自己的處境,僅是帶給父母的災難,就難以想象。
“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蕭逸然讓蕭慶駕車離開虎丘,回到客棧,直接退房,朝蘇州城外行去。當來到官道上之後,蕭慶問道:
“小姐,接下來去哪裡?”
蕭逸然想了想,說:
“去江寧府吧,去看看秦淮河。”
“小姐,到江寧府,不會遇到二舅老爺和三舅老爺吧?”
小喜擔心地提醒道。
“我們只是到秦淮河上看看,很快就會離開的。”
蕭逸然之所以堅持要到秦淮河看看,主要是記得圓通大師的頌子中有這麼兩句:日月相伴,秦淮自終。她想去看看秦淮河,試試能否從中得到啓發,從而明白圓通大師頌子中這兩句的含義。
蕭逸然想不到,此次杭州之行,竟然惹來這樣一個潛在的麻煩,一路上心裡一直惴惴的。雖然已經猜出,那天在西湖遇到的人,十有八九是大皇子、二皇子、英惠公主三人中的一個,但是,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誰。
如果是英惠公主,爲什麼不叫破自己的行蹤呢?蕭逸然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按店小二的描述,應該是位十六七歲的少年男子,而且風流俊朗。如此的話,是英惠公主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了。
從蘇州府到江寧府,不足百里地,第二天很早,一行人就來到秦淮河岸邊。當時,並沒有馬上找客棧住下。想在秦淮河上看看之後,如果時間允許,就馬上離開這裡。畢竟這裡是外婆家所在,尤其是二舅舅和三舅舅,又是喜歡流連於畫舫歌樓的人,萬一撞破了,估計自己詐死的事情,就再也隱瞞不住了。
秦淮河,自古就是“六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蕭逸然包下一座畫舫,讓晴雯和麝月,小喜陪着。蕭慶則駕車,沿着河岸,與畫舫同向而行。蕭逸然是打算,一旦發現熟人,則馬上棄船登岸,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秦淮河真正熱鬧繁華的時間,是在晚上。蕭逸然卻在上午遊覽,河面上很少有畫舫往來,顯得靜悄悄的。一邊欣賞着兩岸的風景,一邊想着圓通大師頌子中的兩句,蕭逸然希望在這裡能發現和那兩句有關聯的物事。只是,一直到紅日西斜,蕭逸然還是想不明白,圓通大師“日月相伴,秦淮自終”的意思。看看天色漸晚,河上的遊人逐漸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畫舫中,已經有絲絲縷縷的樂聲傳出。蕭逸然知道,該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晴雯,讓畫舫靠岸吧。”
不一會,畫舫靠到岸邊,蕭逸然一行剛走下畫舫,就聽有人吵吵嚷嚷朝這裡走來。蕭逸然不想多事,幾步來到馬車前,在晴雯和麝月的攙扶下,快速進入車廂中,剛要讓蕭慶駕車離開,就聽小喜低聲說道:
“小姐,是二舅老爺。”
順着小喜的眼光,蕭逸然扭頭看去,果真是二舅舅孫繼承。只見孫繼承正被三四個人拉車着,因爲離得稍遠,聽不清他們吵嚷的是什麼。蕭逸然對晴雯說道:
“過去聽聽,不要被人注意到。”
晴雯走過去時,那裡已經圍上來許多人,晴雯在人縫中站了會,就走回來對蕭逸然說:
“小姐,聽那幾個人的意思,好像是二舅老爺欠了他們的賭債,偷偷溜出來想跑,才一直被追到這裡來的。”
“蕭慶大哥,我們走吧。”
聽說是因爲賭債糾紛,蕭逸然當即讓蕭慶駕車駛入江寧府中。蕭逸然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去拜訪一下大舅舅孫繼棟。上次詐死之時,二表哥孫遜不顧落榜的沮喪,千里迢迢趕赴燕山府,同時通知裡江寧府的孫府。外婆和二舅舅、三舅舅這邊都沒有人去,只有大舅舅和大表哥趕了過去。蕭逸然知道大舅舅是個心中有數的人,當時在燕山府的時候,就有要告訴大舅舅實情的打算。只是當時人多眼雜,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晚上,蕭逸然選擇了一家離大舅舅家不遠的客棧。等天黑後,讓蕭慶去大舅舅府上看看,如果大舅舅在家,就請他到客棧來一趟。蕭逸然決定,還是趁次機會告訴大舅舅吧。
蕭慶並曾經來過孫府,很快就找到孫繼棟的府邸。來到門房一打聽,說孫繼棟在家。於是蕭慶把臨來時,蕭逸然交給他的拜帖遞了上去。門房把拜帖交給管家,管家轉交到孫繼棟手中。孫繼棟看着只寫了五個字的拜帖:外甥蕭謹拜,一時疑惑起來。自己哪來的外甥,只有一個外甥女,年初已經過世。蕭?自己家的親戚也只有妹夫姓蕭,妹妹和妹夫就那一個外甥女,又哪裡來的外甥。
“是何人遞的帖子?”
“聽門房說,是個三十來歲的下人打扮的人。”
“請他到這裡來。”
管家剛要轉身離開,孫繼棟又叫住他。
“算了,還是我親自過去看看吧。”
孫繼棟隨着管家一起來到門房一看,竟然是妹夫家的下人蕭慶。
“蕭慶給大舅老爺見禮。”
說着話,蕭慶就要跪下扣頭,讓孫繼棟一把拉住。
“蕭慶你怎麼來了?是和誰一起來的?帖子可是你下的?”
“大舅老爺,公子吩咐了,如果大舅老爺走得快,請到客棧一敘。”
孫繼棟疑惑地看着蕭慶,心裡轉了幾個彎,聽蕭慶口中稱的是“公子”,拜帖上寫的是“外甥”,難不成外甥女過世後,妹妹和妹夫又過繼了什麼人不成?
“你家公子在哪家客棧?”
“回大舅老爺,就在前面拐彎處的順來客棧。”
“前頭帶路吧。”
孫繼棟不想再繼續打啞謎了,見蕭慶不開口解釋,必定是有什麼爲難之處,乾脆就過去看看好了。
客棧離孫府很近,沒多大會功夫就到了。蕭逸然站在房間門口,等待着。待蕭慶領着孫繼棟來到房間門口,蕭逸然一側身,說道:
“舅舅請房內說話。”
本來孫繼棟看着站在門前的英俊少年就有些耳熟,一聽到蕭逸然的聲音,心裡咯噔一下。一步邁到房內,拉着蕭逸然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畢竟自己是親自參加了外甥女的葬禮,所以孫繼棟就算認出來眼前的人就是蕭逸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然兒,真的是你?”
蕭逸然掙脫孫繼棟的手,跪倒在地,磕了個頭才站起來說道:
“舅舅,的確是然兒來了。”
“你你,你……”
孫繼棟本想問,你不是死了嗎?可是這樣的話,當着外甥女的面,自然不好說出來。當即,蕭逸然把當初爲何詐死等等,都詳細講了一遍,孫繼棟這才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