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不愛舊還是愛
吳痕深知,若是不給門下人一些好處,他們是不會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的,因此,吳痕任命陳念遠、呂思琪和薛平爲凌天尊的三大護法,在這些日子裡,在修行上對三人悉心指導,待三人領悟後,又讓他們言傳身教於其他門徒。
一個多月悄然逝去,凌天尊不但實力大爲長進,更難得的是,尊內人團結一心,對吳痕惟命是從,就連陳念遠和呂思淇二人也對吳痕尊敬有加。
這天,陳呂二人終得閒暇,在學院中信步之際,見不遠處幾個凌天修士正在竊竊私語,便過去詢問。
呂思淇問:“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這幾人見護法問話,忙道:“兩位護法有所不知,剛纔有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竟明目張膽地打聽吳痕的下落。”
聽到吳痕二字,陳念遠腦海中閃過一幅畫像。
正在陳念遠恍惚之際,呂思淇已遣散幾人,見他眉目緊鎖,忙問:“你想什麼這麼入神?”
陳念遠這才擡起頭來,從懷中拿出一張告示遞給呂思淇。
呂思淇接過一看,道:“這是緝拿吳痕的告示。”
陳念遠道:“你仔細看看畫像。”在呂思淇細看之時,他接着說:“每一次見尊主,我總有似曾相識之感,剛纔聽到吳痕的名字,我才若有所悟。”
呂思淇細細看了幾遍畫像,不確定道:“吳痕的眉宇間透露着孤獨傲氣,可尊主的除了孤傲,似乎還有、還有……”說到這裡,呂思淇一時不知如何形容。
陳念遠接過話來:“除過孤傲,還有一股煞氣。”
呂思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陳念遠接着道:“你還記得那晚我們初見尊主時發生的異狀嗎?”
呂思淇回道:“當然,正因爲那些,我纔對他的印象並不很好,總覺得他有些邪魅。”
“那現在呢?”
“說來奇怪,尊主身上似乎有什麼魔力,儘管直覺告訴我他並非善良之輩,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竟然覺得他亦師亦友。”
陳念遠輕輕點了點頭:“我的感覺也是如此。”
呂思淇臉上一憂:“若不是衛大人,我們如何能隱姓埋名在此安身,如果尊主果真是吳痕,我們該怎麼辦?”
陳念遠回道:“雖然兩人眉宇相似,可也僅此而已,你不用擔心,況且……”
呂思淇追問道:“況且什麼?”
陳念遠猶豫片刻,才道:“何況,吳痕並非是殺害衛大人的人。”
呂思淇看了眼陳念遠,疑道:“你怎會這麼肯定?”
陳念遠低下頭去:“因爲,多年來,每個晚上,我都會去王府一趟……”
陳念遠話還沒說完,呂思淇猛地擡頭道:“陳念遠,這件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不是不知道,王朔是多麼的心狠手辣,你怎麼敢孤入虎穴!你真地不怕一去就再也回不來? ”她的眼神中帶着關懷,可語氣中卻是責備。
陳念遠嘆了口氣:“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我中,總有一個人要做些什麼。”
陳思淇神情一動,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太過蒼白,只好轉問:“那你到底發現什麼?”
“兩月前,也就是衛林月姑娘遇害那晚,我剛到王府外,忽見王弦帶着幾人狼狽回來,可這些人卻在府門外停下,我近前一聽,才得知那晚他們是去追殺吳痕,而衛林月竟然爲了保護吳痕而死。次日,就傳出了吳痕殺害王中庭和衛林月的消息。試想,既然衛林月不是吳痕所殺,那這消息是誰傳出的,再則,如果吳痕真是衛林月的殺父仇人,她怎麼會保護殺父仇人?自那天起,我決定要弄清楚衛大人的死因,幾經查探,纔在不久前找到水長老常進,他告訴了我衛大人遇害的真相。”於是,陳念遠將當日常進告訴他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呂思淇聽後心中大爲震動:“原來這一切又是王氏一族所爲!”
陳念遠回道:“不錯,吳痕的經歷其實與我們相似。”
“那你說尊主到底是不是吳痕?”
“這個我也不敢肯定,若說尊主是吳痕,又怎麼會有如此深不可測的修爲,又爲何不去尋仇?若說不是,爲何兩人擁有着如出一轍的孤傲,吳痕又去了哪裡,尊主又是什麼來歷?”
兩人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
呂思琪只好道:“不然我們從剛纔兩位姑娘身上着手,她們能找吳痕,一定與吳痕有不菲的關係。”
陳念遠道:“也好,我們這就去找她們。”說完,兩人出了學院,四處尋找吳萱和妙言。
兩人直找到晚上,也無所得。正要回轉之時,陳念遠忽然起什麼,忙道:“不好,她們這樣明目張膽地尋找吳痕,恐怕早已驚動王朔!”
呂思淇聽後回道:“依王朔的手段,一定會斬草除根。”
陳念遠回頭看了眼呂思淇,思忖片刻後道:“走吧,一起去王府。”說完,兩人加快腳步來到了王府附近。
正觀察之際,王府中衝出一隊人馬,帶頭的正是王朔,此刻正氣急敗壞地吼道:“搜,就算將幽州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揪出兩人。”手下人齊聲答應一聲,散了開去。
陳呂兩人對了對眼色,暗暗跟上其中幾人,趁不注意擄了一個過來,問道:“你們在找誰?”
這人厲聲回道:“我是王中丞的家將,你們是誰,竟敢阻攔我!”
呂思淇知道王府之人一向跋扈,於是也不多話,抽出法劍架在這人脖子上:“說還是不說。”
這人這才認慫,忙道:“我們在找兩位姑娘,她們與要犯吳痕有瓜葛,本來都已擒來,不料在老爺審訊時,又被逃脫!”兩人得到答案,將這人拍暈後返回學院。
呂思淇道:“這王朔真是心狠手辣,你我的族人,加上前些日子薛侍郎一家,上至老人下至婦孺,都被殘忍殺害。不知那倆姑娘與吳痕什麼關係,又如何從王朔手中逃脫?”
陳念遠回道:“吳痕在皇家學院數月,我們也未曾於他謀面,更何況其他。”
“這點倒和他師父有些相像。”說完這話,呂思淇似想到什麼,停下道:“或許我們可以去找傅劍寒長老,他作爲吳痕的師父,一定了解吳痕,說不定可以幫我們辨別尊主究竟是不是吳痕。”
陳念遠回道:“長老自從吳痕出事後就搬出了學院,暫且不說長老是否能夠辨認出,我們該如何讓他與尊主見面呢?這事恐怕還得從長計議。”說完這些,心事重重的二人,默默回到住處不提。
次日,按與吳痕的約定,薛平一早便來到望月小溪邊,見吳痕已在林中打坐,忙上前施禮:“尊主。”
吳痕停下吐納,問道:“王朔可有什麼動靜?”
“啓稟尊主,前日老賊的心腹林川曾去傅劍寒住處,不過沒多久就悻悻地出來,看樣子是碰了個灰頭土臉。”薛平見到的乃是林川第一次去傅劍寒住處,第二次去的時候,天下等人才在身邊。
吳痕問:“可知是爲了何事?”
“屬下花了大價錢,才從林川的手下口中打聽到此事。聽說什麼上古之弓在落日之城現世,他們去傅劍寒住處就是爲了此事!”
吳痕心道:“上古之弓!”
薛平見尊主不發一言,接着道:“爲了避免那人泄露出是我查探此事,依照尊主往日教誨,手下已經將他滅口。”
吳痕會心一笑:“很好,本尊果然沒有看錯人,將你的法劍拿來。”
薛平依言拿出法劍寄給吳痕,吳痕在法劍上輕輕一撫,只見法劍頓時光芒大展,頃刻後光芒又隱入劍身。
薛平見狀大喜:“尊主恩澤,屬下哪怕肝腦塗地也必竭力以報!”
吳痕輕一點頭,對他道:“你可知這上古之弓是何物?”
薛平搖了搖頭:“屬下從未聽說。”
“那小天堂的天上使用的兵器你可知道?”
“好像叫天劍,聽說威力極爲不凡。”
“這上古之弓就是和天劍並列的上古神器!”
聽罷此言,薛平震驚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這麼說,王朔老賊在打神器的注意?”
吳痕回道:“不錯。”
薛平不由有些沮喪:“老賊的權力已可震懾皇權,若是被他拿到上古之弓,恐怕屬下的大仇再也難報。”
吳痕回頭看了眼薛平:“你放心,不管是爲了凌天尊的宏圖大志,還是你的私仇,本尊不會讓他得逞的。”
薛平頓時感激涕零道:“尊主大恩,屬下無以爲報,請受我一拜。”說罷,跪地叩了一叩,終此一生,薛平都不知道,自己一家之所以被王朔殺害,其實是吳痕爲了薛平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暗地做的手腳。
薛平起身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什麼,再道:“尊主,您讓我打聽有關吳痕的事,我也有些眉目。昨日有兩位姑娘,在皇家學院裡找吳痕,到了晚間,就被王朔拿去!不過這老賊也是無能,竟被兩個小姑娘當面逃脫。”
吳痕聽到妹妹的消息,竟然平靜如常,只淡淡嗯了一聲。薛平離開後,吳痕看着這個背影,輕道:“不是本尊無情,只是若是沒有仇恨的火焰,你又如何能夠浴火重生。”
當晚,皇上坐在花廳,正拿着一份奏摺出神,前來問安的奇妃見狀問道:“皇上是否又想起了薛侍郎?”
皇上嘆了口氣:“哎,雖說薛侍郎爲官平庸,可畢竟是朕對不起他。”
“皇上可千萬不能這麼想,眼下社稷勢如危卵,我們只能待時而動。”
“雖說如此,可那畢竟是二十幾條人命,讓朕以他們的屍骨穩固社稷,朕甚是不安。”皇上幾多嘆息後,再問:“愛妃,這吳痕在接管皇家學院後,一直沒有動靜,直到前些日子借王朔的刀殺了薛侍郎一家,你說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奇妃回道:“這一招借刀殺人無非是想讓更多人與王朔爲敵,好以此籠絡手下任他驅使。”
皇上聽罷,忽然更覺心累:“與這些人鬥,一不留神,恐怕會萬劫不復,奇妃,不然我們放棄吧,找一處山林,去過平常人的生活,你說好不好?”
水亦奇聽到這話,想起與蕭俊那些年奔波的日子,再看了眼前的真龍天子,強行壓下怒火,道: “我們能躲到哪裡?”
皇上回道:“天地之大,總會有個容身之處的。”
水亦奇頓時更爲煩躁,她這幾年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用盡了手段,此時又怎會放手,何況那種日子她體會過,自然認爲享盡了富貴榮華的皇上適應不了,一時又氣又笑,譏諷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皇上能夠忍受?”
皇上愣了一愣:“這……”
就在這時,只聽花廳外衣袖輕響,吳痕走了進來。
奇妃見到吳痕,不但沒有驚慌,反而隱隱有些興奮,走到桌子前,親自爲其斟了一杯果酒。
吳痕瞥了一眼,甩開衣袍坐在了桌前,隨口道:“本尊見過皇上。”
奇妃將酒杯放在吳痕面前,順勢問:“閣下何以如此自稱?”
吳痕道:“今夜來,是有事要告訴皇上,聽了這件事,你們也就知道本尊何以如此自稱。”接着將蠱惑皇家學院修士的話重述了一遍,說完後端起果酒嚐了一口再道:“小天堂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永遠奴役世人,享受朝拜供奉而已,所以才能對世間的不平視若不見。”
皇上沉吟片刻,問道:“如此說來,閣下成立凌天尊的目的是爲了推翻小天堂、建立一個再無不平的世界?”
吳痕斬釘截鐵道:“不錯!只是凌天尊要實現這份願望,還需要皇上答應一件事情。”
皇上輕哼一聲:“朕若同意,豈不是將世人推進前所未有的災難中!”吳痕早料到皇上不會輕易答應,於是站起身來,運用起從年月深淵獲得的能力,右手一揮,眼前出現一幅光幕:幽州城外,排列着千軍萬馬,虎視眈眈地看着城門,這時兵馬分到兩邊,王朔騎着戰馬緩緩而出,他望了眼禁閉的城門,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忽然間,他收起笑容,從身後拿出把漆黑一色的長弓,將弓拉滿,瞄向城門,等他鬆開弓弦,頓時天地色變,陰沉中,一顆隕石從天而降,化爲一根七彩的弓箭狠狠擊中城門,那用寒鐵打造的城門,在這弓箭面前是那般的脆弱,只聽“轟”的一聲,城門被擊得粉碎,可弓箭帶起的餘威仍滾滾向前,掀起的塵埃淹沒了整個幽州城。王朔右手一揮,城外的人馬衝了進去,一片迷濛中,傳來無數的悽慘之聲。等到塵埃落定,殘破的幽州城,只剩下滿地屍身,光幕就此定格,可王朔的笑聲仍然從裡面傳了出來,伴着瑟瑟秋風讓人膽戰心寒。
皇上緩緩走近光幕,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光幕中的殘壁斷垣。
吳痕道:“皇上以爲對王朔所作所爲視若無睹、不同意凌天尊反抗小天堂,您的子民就能夠逃脫掙扎苦海的命運?”
奇妃心中也感駭然,努力許久才使自己的目光移開光幕,問道:“幽州城門乃是千年寒鐵打造,怎麼如此不堪一擊?”
吳痕道:“王朔手中拿着的是被稱爲上古之弓的神器,哪怕是固若金湯的幽州城,在它面前也不值一提。而能與上古之弓匹敵的只有天劍,可是你覺得視世人如螻蟻的小天堂會替你對抗王朔嗎?”
皇上轉向吳痕,問道:“我自問無德,遭此報應無話可說,可眼見萬千黎民受戮,小天堂對此也不聞不問嗎?”
吳痕回道:“我想,皇上心中應該清楚。”
皇上思忖良久,終於妥協:“你要我答應什麼。”
吳痕道:“這幾日,王朔一定會將上古之弓的事密奏,皇上順着他的意願即可。”話音剛落,人已不見蹤影。
次日早朝,皇上看了王朔的奏本,在退朝後,留下王朔,問道:“愛卿所奏是否屬實?”
王朔道:“微臣不敢欺君。”
“那依愛卿所見,該如何是好?”
“落日城蟄伏邊疆,長久來,與我朝井水不犯河水,只因無十足把握。”
“先皇也曾對此有過憂慮,可一來因爲落日城布有陣法,難以輕取,二來妄動干戈,有傷黎民,最終只好作罷。”
“如今,正如微臣所奏,神器出現在落日城,必然打破勢均力敵的態勢,若不先下手爲強,恐生大亂!在此關頭,皇上萬不可有婦人之仁。”
“好吧,落日之城之事就交與愛卿全權處理。”
“微臣遵旨。”王朔再一拱手,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
王朔回府後,以攻打落日之城爲由大肆擴充自己的實力,這一來,南山上多出了幾倍的人力採礦,而最終所採礦石,卻被他用來施展邪惡功法。他還從門下挑出多位精英,準備派往落日城以做內應。可偏偏這時,南山上生了變故,許多礦工無故失蹤,林川忙將此事稟告王朔。
聽聞此事,王弦自告奮勇道:“大哥,此事就交給我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作祟,壞我們大計。”
王朔輕哼一聲:“此事何須你來操心?”
王弦心知因爲王中庭之死,大哥與自己已生嫌隙,聽了訓斥自然不敢多話。
王朔頓了頓對林川道:“無論發生什麼,採礦之事一刻也不能耽誤,這件事我會讓朝廷出面解決,如此既可消除礦山之患,又可保存我們實力。”
王弦聽罷,忙讚道:“大哥深謀遠慮,愚弟好生佩服。”可王朔對王弦毫不瞅睬,徑直走入內堂。看着大哥的背影,王弦站在原地好不尷尬。
見此,林川安慰道:“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雖然礦山的事也很重要,但是敵暗我明,想必老爺怕二爺有所閃失,這纔會如此安排,還請二爺不要多慮。”
王弦聽後,瞪了林川一眼:“我們兄弟的事還需你來操心?”說罷拂袖而去。
幾天後,剛剛見過蕭俊的皇上來到奇妃的宮闈住處,對她道:“剛纔我見了那名完成皇差的修士。”
水亦奇忙道:“那他可答應去做內應?”
皇上搖了搖頭:“那人也是有骨氣,竟然一口回絕,看來王朔的如意算盤算是落空了。”
水亦奇思忖一番:“不如我們將他召爲己用,您看如何?”
“可他恐怕早已不知所蹤。”
“這有何難,皇上命人暗地打聽,相信不久就會有音訊。”
皇上點了點頭,轉面對長伴他左右的宮人道:“命人暗地打聽蕭俊下落!”那人忙領旨出去。皇上轉過頭來,卻見奇妃正愣愣出神,喊了她多遍,水亦奇才晃過神來。皇上問道:“這吳痕料事如神,既然已知王朔對神器志在必得,爲何肯爲其推波助瀾呢?”想到此,一時對吳痕的憂慮更甚王朔。
水亦奇回道:“皇上不必憂心,王朔曾經陷害吳痕,吳痕怎麼會忍氣吞聲?我看他是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不妨也學學他,來個坐山觀虎鬥,這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時候我們再收漁翁之利。”皇上只得點頭聽從。
這晚,皇上早已入睡,水亦奇卻仍在思量着今天聽到的名字:“真地是他麼?難道這世界真地如此之小?”想到日後可能的謀面,一時不免輾轉難眠,再想到,畢竟是她負人在先,若是相見後蕭俊對她出言不遜,她顏面何存,又該如何給皇上解釋?一念及此,更使她心中煩躁,最終做出了一個殘忍的決定:她不能讓蕭俊出現在皇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