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牽畢竟實力強大,動用的又是貨真價實的仙器,一出手便迫得紅翼動彈不能,只將凜冽眼神對了柳千牽寸寸剮過去聊以抒發陰溝裡翻船的怨念,而柳千牽在完全控制住紅翼之後也趁熱打鐵立時種下傀儡咒,又指尖幾動將展言幾人自束縛中放出,這才趁了迎向展言幾人的一剎連忙鬆一口氣。
算下來展言他們認識柳千牽也大半年了,除卻不愉快的相遇,達成共識後的他們相處也是十分和諧,因而此刻也不可能拆柳千牽的臺,左右要維持神仙的神秘感並遮掩過神器碎片一事,索性將陸嘉彌柳千牽折做一人端回睥睨天下之態,他們幾人甫一上前便配合無比地開了腔:“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對展言幾人的悟性十分滿意,柳千牽自也不吝順竿爬,面上端出一副裝逼標配的矜傲的冷笑,語間也落得毫不客氣:“吾輩若再不甦醒,還當真看你們幾個小娃娃被她生吞活剝了不成?”同時在心底迎了幾人齊刷刷詢問她怎麼這時候甦醒的傳音回了一句多虧紅翼的傀儡咒,旋即又寥寥解釋了幾句傀儡咒激發原則便又轉回紅翼開始嘗試操控了起來。
事實上,傀儡咒需要蔓延入周身血脈通過控制靈脈來控制受術者,因而一旦入體勢必會擾及全身,縱是最爲高級的傀儡咒也無法避免,最多不過將這個侵襲的過程儘可能縮到更短罷了。進入現在這個狀態的紅翼又多少有些自負,確認陸嘉彌是傀儡便不再謹慎,只對她用了普通修行者的用量。又恰好此時的陸嘉彌仍在夢境無法控制血脈,對這副軀殼擁有了小半控制權的柳千牽便理所當然被侵襲過程稍長的傀儡咒鬧醒,這才成功瞞天過海完成了反殺。
如今木已成舟,展言幾人脫出了束縛規規矩矩候在一邊不時以剜心眼神照顧向自己,柳千牽又毫髮無損地開始控制自己行止,方纔憑了小手段險勝柳千牽的優越感立時消失殆盡,久違的危機感涌上心頭,縱然紅翼內心已接近崩潰,理智仍是險險挽住了那道瀕臨崩壞的神經,仗着柳千牽的有所求,拼力撐住勉強僞裝的冷靜對着她開了口:“哪三件事?”
紅翼既是主動開口,此事便有了五分可成,柳千牽便也停了那些泰半是挑釁試探的控制手段,好整以暇端回清冷態度,迎了紅翼雖是憤憤卻已有七分清醒的眉目,確認般顰起了眉:“你是靈雎宮弟子?”
紅翼回以一個不耐的嗯字。
確認了紅翼大致的態度,柳千牽溜一圈自覺開始噤聲的展言幾人,脣畔弧度滿意一彎,再度開口便是令人心驚肉跳了:“那你可聽過,曾與靈雎宮有約的一位仙人?”爲防說得太淺不足以爲人信,她還特意強調了一下細節,“與你靈雎宮前輩乃是至交友人,且爲他留下了一樣東西。”
乍聞此言,紅翼的眉目才真正凜冽了下來——在確認柳千牽身份及落敗於她受其控制之時,她其實都沒有多大駭然,最大憂愁也不過自己會交代在此,聽及三個要求的一瞬也就漸次淡然了,畢竟自己的驗生石和勾玉均還在自己手上,若真到了萬不得已,舍了性命保下靈雎宮也沒什麼大不了,思量之下反而越發淡定,然而她提及靈雎宮仙人一茬,已從慕桐滄口中知曉了此事的紅翼才總算多出了感同身受的惶然,也總算生出了可能殃及靈雎宮的悲欣交集。
靈雎宮方面對於神器的事一直藏得十分嚴密,在這場變故之前,甚至只有修爲堪與底層仙人一戰的掌門及幾位長老得知,因而從靈雎宮角度得知的可能性便能排除了,而那位仙人贈予神器之時託付靈雎宮前輩的可是天下,料他也不可能將如此重要之事廣而告之,況且按着掌門他們的說法,以那位仙人的實力,比之一界翹楚也差不了許多,行事又是謹慎萬分,強於他的已不屑來糾纏小小靈雎宮,弱於他的也不可能得知,基本也能排除以強硬手段得到消息的可能了。所以知道此事的,只能是他信任之人了。
而若真是如此,面前這人的出現又意味着什麼呢……是感應靈雎宮有難因了當年之約前來支援嗎,還是預感時機成熟前來催促他們完成約定,更甚於認爲時過境遷而靈雎宮又大廈將傾,覺得他們不堪重任,前來討要神器嗎……無論哪個……對了現在的靈雎宮都可能是一場莫大的變故……如何不令她驚慌失措?
“看來你清楚。”自然捕捉到紅翼難得的變色,柳千牽自己也有所忐忑的心總算平穩了七八分,清冷傲岸的態度便也端得開始走心了,“如此就好,吾輩還擔心人族朝生暮死,會忘了這道約定呢。”
對方的態度已經擺得分外明確,裝傻充愣在彼此心知肚明的狀態下又難以再用,紅翼再怎麼不願,仍是不得不冷冷一哼,回出了規矩話語:“雖是時過境遷,我等卻也沒齒難忘。”
“你倒是乖覺。”對了紅翼這個明顯對自己不滿卻仍是恭謹非凡的態度,以及那句聽來大有文章的沒齒難忘,柳千牽便不覺一怔,當年月老對靈雎宮一事便是諱莫如深,勉強提了幾句與人有約贈下一物也是柳千牽苦苦央求又犧牲數月自由時光幫月老加班才換來的,這點皮毛拿來誆誆別人倒已足夠,對上一個明顯知曉內情的紅翼自然虛上幾分,而且看此時紅翼的態度明顯是那所贈所託事關重大,柳千牽便不覺有些惆悵,然而這點心思也確實不足爲外人道,再者目前紅翼難得對她有了忌憚,自己這方又能控制住紅翼,難得機會總不能因此錯失,因而眉目一派冰雪凜冽,端着架子回出高深莫測一笑,確保紅翼看得氣息一滯,不覺也屏息以待起來,這才悠悠然又開了口,“事關重大,吾輩總不能指望你一個後輩弟子,所以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帶吾輩及這幾位小友去見你們掌門。”
柳千牽是礙於所知不多不得不含糊其辭,然而在已知內情的紅翼看來這般曖昧言論卻恰好全上了神器及那天下之約的重要性,一時倒是又漲了幾格信任度,聽及柳千牽提出的去尋掌門一事便也沒有太多牴觸,只要求了他們大略提一提身份以作爲交換。
召喚月老的路程一下被縮短大半,展言幾人均是十分滿意,對此時紅翼的要求便也略收警惕之心,紛紛列出了各自身份以展現己方的誠意——畢竟他們還有更深一層的考量,待召喚月老之時,靈雎宮方面必然會發現柳千牽此時強弩之末的情況,爲了讓靈雎宮心甘情願幫忙陸嘉彌柳千牽,他們到時候一定是要和盤托出的,與其到時候被人家怨恨是全然欺瞞,不如此時就趕緊刷一刷好感,好讓到時候的負荊請罪更加水到渠成。
鑑於陸嘉彌此時已被紅翼當成了柳千牽,柳千牽便只現了現飛鳥文大聖梵音以證明自己是正派仙人,展言幾人未入神司登記所以只提了展家一事,並出示了展家家徽,而宋繪紗更是還要指望紅翼幫忙說明,且也沒什麼隱秘不可說,便將兄長失憶及成了半鬼一事都提了出來,這麼一番情真意切的坦白下來,紅翼縱是仍有不滿,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態度不錯,之後也不好意思再端冷厲氣度了。尤其在展言幾人再接再厲直接挑明瞭夙修元蘅具體情況並若有若無透了些柳千牽傷勢也是這二人所爲的情況下,原本四五分搖搖欲墜的信任立時因了同仇敵愾及彼此心知肚明的互相利用直接飆到了七八分,成功刷到了安全線以上,總算讓展言幾人都鬆了口氣。
總而言之,不論是出於道義,還是出於利用,即使紅翼還被柳千牽的傀儡咒嚴密束縛着,即使柳千牽也還被紅翼密切懷疑着,他們幾人都暫時組成了同盟,並初步達成了共識——紅翼爲他們幾人帶路,協助他們到達雅丹魔鬼城的靈雎宮洞天尋找靈雎宮掌門長老,並對於在此期間柳千牽他們一切問題盡力幫助,而柳千牽他們也會在目的達到後盡心竭力幫助靈雎宮解決目前問題直到靈雎宮確定說不需要他們了。至於更深一層的神器等等問題,目前還輪不到紅翼代替發聲,紅翼便也聰明不提,只規規矩矩順了契約要求完成她該做的一切。
如今,她正是對了柳千牽幾人細細分析着雅丹魔鬼城的小洞天並同他們糾結着如何完好無損又不驚起神司注意地潛入敦煌洞天從而進入靈雎宮洞天。畢竟有了之前藍鎩的一鬧,現在神司對敦煌的看守定會更加嚴密,再想混過去可就是難上加難了。若想成功進入,必然還需一個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