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替葉景包紮好,道:“還好都只是皮肉傷,嚴重的也沒有傷及筋骨,所以沒什麼大礙。”
懷安送着太醫離開,葉阮跪坐在牀榻前,看着葉景的眼睛。
“阿阮,”好半天葉景才低聲問:“你能不能幫我擦一下身子,感覺很難受。”
身上血和汗摻雜在一起,自然不舒服。葉阮點點頭,讓人端了熱水來,自己伺候着葉景脫了衣裳,替他擦洗。
繞是葉阮再小心,仍有水珠浸入了傷口,這種針扎一般敏銳的痛,好幾次都讓葉景倒吸幾口冷氣。
清理過後葉阮又把被打溼的紗布取下來,重新替葉景包紮了一遍。葉景有意安慰葉阮,因此笑笑,說:“嗯,果然還是阿阮包紮得好,剛纔那太醫把我勒得踹氣都困難。”
葉阮沉默地看着葉景,葉景不由伸手去摸摸他的頭:“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蘷王,我們回桐城吧。”葉阮說,期待地看着葉景,管他什麼皇權地位,什麼繁華富貴,只求在桐城安穩就是。
但葉景的眼中閃過愧疚,他縮回手,看着葉阮說:“阿阮,事到如今我們走出的路太遠了,到現在我們已經無路可退,既然退不了就只能向前了。”
葉阮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又說:“那麼,就把我送給陛下吧。我是你的侍衛,註定了要爲你賣命的,所以……”
“我不同意。”蘷王打斷葉阮,他問:“是不是又有誰跟你說了什麼話?不用理睬他們。”
葉阮搖搖頭,他本想繼續勸葉景,不料葉景突然眉頭一皺,縮了縮身子,低聲道:“疼。”
葉阮忙低頭仔細檢查,擔憂可是哪裡的傷口又被碰着了,不料葉景卻突然伸手把葉阮抱在胸前:“答應我,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葉阮趴在葉景胸口,聽着他“咚咚咚”的心跳聲,安靜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葉景又發出一聲呻吟,他抱住葉阮的手很是不甘心地滑落下來,他有氣無力地跟葉阮說:“阿阮,我雙手沒力氣了,抱不緊你了怎麼辦?”
葉阮坐起來,隨後脫了外衫走到牀榻上去。他躺好,小心翼翼地把葉景抱在懷裡,他說:“那就換我來抱你。”
半晌,葉景終於沉沉睡去。
葉阮將他小心放好,隨後才起身。今夜起了風,“嗚嗚”的風吹的肆意,打開門,懷安就站在門口。
“懷安公公,你幫我一個忙。”葉阮淡淡一笑,葉景身上的傷如同刻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再也不要經歷下一次。
懷安退開幾步,眼眸中對葉阮第一次露出感恩的神色,他說:“好,奴才這就下去準備。”
他離開時,葉阮還站在原地,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夜風把他的白色衣裳吹起,如同片片雲環繞在身旁。
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啊,懷安愣了愣,袖手繼續向前走。經過一個轉角,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牧鎧。”懷安冷靜的說出來人的名字。
帶着面巾的黑衣人果然是牧鎧,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拖着懷安跳到了一處僻靜。
“你找我有什麼事?”懷安問。
牧鎧摘了面巾,出手迅速,已經結結實實地卡住了懷安的脖子,他聲音冷沉着問:“今夜的刺客,你安排的?”
“……”
“別撒謊,我不是葉阮,心沒那麼軟。”牧鎧的手慢慢用力。
懷安不得不擡手去握住牧鎧的脖子:“是又怎麼樣?我若不如此,葉阮不會那麼快決定要去皇帝那兒。”
“你憑什麼這麼做?”牧鎧暴怒,手上力度加大,眼看懷安已經開始翻白眼,他才冷哼一聲,一把將懷安扔在地上。
懷安劇烈地咳嗽,他突然冷笑着站起來,不僅沒躲,反而越發靠近牧鎧,他問:“牧鎧,我問你,作爲暗衛除了忠心耿耿,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什麼?”
“……”牧鎧盯着他,沒有答話。
懷安仍是笑,他低聲說:“還有就是除了對主子以外,滅情滅欲!”
他說得沒錯,牧鎧沒有反駁,這讓懷安更是興奮,他掏出蘷王宮殿的令牌,直接伸到牧鎧眼睛面前:“你的主子是蘷王,你應該萬事子蘷王的命途放在首位!如今不過犧牲一個葉阮,這種事有什麼好計較?難道,你也喜歡上了葉阮?”
牧鎧靜默許久,這才慢慢鞠躬行禮:“多謝懷安公公的提醒。”
次日,葉景醒來。
正準備起牀換衣服上朝,皇帝那邊就傳來聖旨,說是知道蘷王身子抱恙,特准許他休息一日。
蘷王跪下接旨,剛回房就看見葉阮端着早飯笑盈盈地看着他。
兩碗粥、一碟包子、一盤肉末、一碟醃菜。倒像極了當初自己和納蘭用的早飯。
葉阮把白粥放在葉景面前,說:“太醫說你的傷口太多,需要忌口,喝點白粥對你養傷比較好。待會兒還要記得喝藥,我已經讓人去請太醫過來準備換藥了。”
“嗯嗯嗯,”葉景笑着喝粥,看葉阮事事爲他操心的樣子,感覺還是挺不錯的:“阿阮,你變得好像一個奶媽子。”
葉阮將包子塞到葉景嘴裡,氣鼓鼓地喝了一大口粥,卻不想粥太燙,葉阮捂住嘴,欲哭無淚。
葉景笑呵呵地起身,湊到葉阮面前,說:“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靠近葉阮的脣,沒吹,倒是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好了好了,”葉阮忙把頭移開,說:“已經好了,已經好了。”
開玩笑,萬一這蘷王殿下有一個沒忍住,這樣那樣把傷口給弄裂開了怎麼辦?而且過去一個月,聽說男人那啥又不能忍太久……
葉阮不由臉紅地小心去看了看葉景,然後繼續低頭喝粥。
葉景心情很好,他看了看外頭,雖然是陰沉沉的天氣,但還是高興地問:“好容易陛下大發慈悲準我休息,阿阮,我帶你出宮玩好不好?”
若是平常,葉阮肯定會跳起來揪着葉景的耳朵,大聲責罵他,說他身上那麼多傷,還要不要命了?但是眼下葉阮卻是放下粥碗,然後點了點頭,笑:“好啊,正巧這一個多月來,悶得難受。”
“嗯,那待會兒就走。”葉景也笑,寵溺地拍了拍葉阮的頭。
出宮的馬車是懷安備下的,葉阮和葉景上了馬車,葉阮才偷笑着又小聲地說:“懷安公公這次居然都沒有阻攔誒,稀奇稀奇。”
其實爲沒有走多遠,出了宮便只是在附近轉了轉,但葉阮看起來很高興,碰見什麼彷彿都是第一次見,感覺很新鮮。
“哇,大娘,你這紅裙配綠衣很好看哇!俗話說得好,紅配綠,春來到,很有春天氣息哈。”
“哇,大哥,你是來給自己孩子置辦筆墨,上學用的吧?什麼,這是你用的,你才十六?哦,那你長得比較成熟。”
“哇,老爺子你也來辦年貨的?別看了,這家的豬肉不新鮮,買回去指不定吃出什麼毛病來呢。哦,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啊……對不起,我先走了。”
“……”
葉景終於把葉阮給拖回了馬車裡,他怕他家阿阮再不回來,會被淳樸善良的大澤人民給亂棍打死。
逛到一家玉器店,葉阮挑了一塊象徵榮華富貴的八卦玉環腰飾給葉景,說:“爺,你腰間的翡翠飛鳥質量太渣,帶着影響你的身份,要不換這個?”
本以爲葉景不會當一會兒事,畢竟這麼多年來,葉阮從來沒見過這塊噓離開過葉景的身邊。沒想到葉景很是爽快地將飛鳥取下來,換上那枚玉環,順便把飛鳥遞到葉阮手裡,問:“好不好看?”
八卦玉環在大澤向來是一些富貴老爺才佩戴的東西,所以雕刻都顯得很富態,葉阮本想說算了,自己是開玩笑,不想他看見葉景腰間的玉環,翠綠色斜斜地掉在腰間,玄色的衣裳把這抹綠襯得更加通透。
“好看。”葉阮點點頭,這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葉景掏錢,笑:“那就這個吧。”
出了店,葉景又帶着葉阮去吃飯。
菜很多,葉阮唯獨對那盤滷雞翅情有獨鍾。
“很奇怪,這個雞翅的味道和蘭珠公主做的不一樣,但吃起來味道好像很熟悉。”葉阮笑,又順手拿起一個。
葉景無奈地笑笑,起身替葉阮盛了一碗湯,說:“先喝點湯,出來這麼久,還一口水都沒喝來着。”
葉阮仰頭喝完,又繼續和一隻雞翅奮鬥。
葉景也不吃,只安靜地看着葉阮,偶爾拿起帕子替他擦擦嘴角的醬汁:“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飯吃到一半,聽得外面喧鬧起來,葉阮擡頭向外一看,原來是許多穿着統一下人服裝的人在沿着河道佈置。
葉阮看着他們把一個個紅燈籠在樹上,忙轉頭問旁邊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便解釋:“這羣人是大澤首富馬家的下人,每年這個時候馬家都會舉辦一個小年會,沿着河道掛燈謎,人人都可以參加,猜對了還有對應的禮品呢!而且還有免費的小吃和歌舞欣賞,每年都熱鬧得很。”
葉阮點點頭,姓馬的真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