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場上,有時候裝糊塗要比真明白更重要。看來,鄭板橋的那一句難得糊塗或許也是對官場文化的一種總結吧。
主持會議的是潘局長,勞動局除了李科長,同時來了幾個科員,估計是負責抄記工作的。我原來以爲高清楊也會來的,畢竟,教育局嘛,可是人家的地盤,不過眼下,教育局除了派來中教科的任科長,王福生意以及幾個科員,就沒別人了。我尋思,這是不是高清楊怕和潘局長碰面啊。看兩個人一副世仇的樣子,見面怕也是冤家路窄。
會議開始,照例先是最高領導先發言。現在潘局長是最高領導,在大家的熱烈的掌聲後,潘局長開始講話了。雖然潘局長上任也有些時日了,不過新官上任的那股子衝勁還沒有過去。講起話來特別有勁。慷慨陳詞,大談我們東平市職業教育貫徹國家惠農政策方面取得的成績以及當下所存在的一些弊端。真沒有想到,潘局長講起話來毫不避諱,毫不留情的講了個行政機關在對這些弊端的處理上存在的惰性以及消極的態度。潘局長並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具體是教育局還是勞動局存在這些問題,因而讓人懷疑他是對整個教育機關的批評。
這期間,別說我們這些學校的負責人,就是勞動局,教育局的人也都微微低着頭,顯得非常不自然。
潘局長再批評完之後,隨後又談了勞動局眼下的一些工作規劃。這些計劃聽起來當然是非常令人振奮的。不過那些與會者聽的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個眼神渙散,不過卻還是努力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姿態。換一種看法,潘局長所做的工作規劃,倒很像是一場個人的脫口秀。他就像是在編織自己的個人夢想一樣。
和別人不同,申琳在聽着潘局長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炯炯有神,而且眼神裡充滿了神往。她嘴角一直掛着很淺淡的笑容。那感覺,彷彿她已經完全融入了潘局長的談話之中,和他所談的教學改革計劃融合一起了。
潘局長最後談到了教育改革,不斷提醒大家要推陳出新,努力發現新的,有潛力的職業教育專業。然後列舉了幾個別的縣市在這方面做出的巨大的成就。
談到這些的時候,衆人不免唏噓,教育局的那些人以及勞動局的例可證臉上都浮現出一種不屑的表情。很顯然,他們對潘局長講這些內容是沒放在心上的。
不過聽到這些我卻大爲震撼,因爲這讓我聽起來非常熟悉,這怎麼和申琳要大力扶持美術專業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看了一眼申琳,不禁有些驚訝,申琳這時候表現出少有的歡喜激動之情。她臉上的笑非常明顯,那是一種得意的笑,一種似乎勝利在握的笑容。她甚至捏着一隻拳頭輕輕的在桌子敲着。我不知道這個小小的動作代表什麼,估摸着申琳大概是太激動了,以致讓身體都有些顫抖的原因吧。
潘局長講完了話,接下來李科長,王福生,任科長相繼極簡短的講了幾句話。這有一種帶着象徵性的,不過是對潘局長講話的一種補充,或者也可以理解爲陪襯。
會議結束後,潘局長走了過來,對申琳說,“我昨天和李科長討論了,同時也結合了教育局相關領導的一些意見,我們以致通過,都覺得你提出的美術專業很不錯。有一定的前景。”
申琳抑制不住喜悅之情,高興的說,“那就好了,我今天回去就着手讓人去準備一份規劃的資料。”
潘局長點點頭,說,“恩,很好。不過這個教師的人選你決定了嗎,你們是第一次做這個,這教師的人選一定要慎重選擇,務必要成功。”
申琳點點頭,胸有成竹的說,“這個你放心,我早有打算了。”
潘局長點點頭,遲疑了一下,說,“不過,這個問題你還是得和高局長談一下。我們既然要把這個專業做好,那麼在教師待遇方面,一定要和同等教師相同。找一個內編教師吧。這個事情得要和高局長好好談談。雖然在這專業的選擇上和教育局達成一致了,不過這教師的人選,還沒有商量。這是教育局的事情。”
申琳笑笑說,“潘局長,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辦好的,稍後我會找高局長談的。”
潘局長點點頭說,“這樣最好。”
潘局長和申琳的談話似乎都帶着一種默契,可以用一唱一隨來形容。而且他們談話的時候,絕對是不會感覺出說這是領導和下屬的商談,他們更像是兩個朋友。從他們對視着的目光中可以看的出來。因爲都流露出溫和的情愫。
潘局長和申琳在隨後又談了一些工作上注意的一些問題,隨後就走了。申琳雖然沒有一直送他出去,,但是目光卻隨着他的身影一直到了教育局的門口。她的神情隨即變的很複雜,剛纔閃爍其光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下來了,臉上掛着少許的失落之感。
我們隨後也跟着出來了。走出辦公樓,正和幾個學校的領導正談着,王福生從後面追了上來,“申校長,你先站住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申琳停了下來,回頭看看他,說,“王科長,你有什麼事情嗎?”
王福生看看我們,隨即笑笑說,“來我辦公室吧,給你看一些資料,是關於你們學校的。”
“哦,那好吧,”申琳點點頭,然後對幾個人說了幾句失陪之類的客氣話,對我說,“小張,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我去去就來。”
申琳跟着王福生隨即就進去了。看着他們的背影,我心裡揣測他們這是要去談什麼了。媽的額,王福生找申琳肯定沒什麼好事。這傢伙利用工作之便,想要勾搭申琳纔是真正的事情。典型的假公濟私。唉,看着申琳就這麼隨着王福生進去了,我心裡忽然有些很不爽快。莫名其妙的,我一時也很奇怪。
申琳走後,那幾個學校的領導也一一都跟着走了,不過職教中心的校長趙耿亮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在他們都走遠了後,藉機找我攀談起來。
“張老師,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吧?”趙耿亮笑吟吟的說。
我點點頭說,“是啊,趙校長。”
趙耿亮點點頭,看看我,說,“哦,張老師,你們校長還要過一會來,我們不如去那邊坐會吧。”說着指了一下不遠處的一組石凳。
我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趙耿亮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這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人家堂堂的校長,不會平白無故的找我這個小教師去談天的。
趙耿亮見我沒有動靜,又說了一下,“走啊,張老師,來吧,反正也是沒事。”
說着拉着我向前走去。這個時候我不好再推辭了,只好說,“好吧。”
我們相繼坐下後,趙耿亮當即就問起我的基本情況。比如說在學校生活的是否清苦啊,學的什麼專業啊,對於將來有什麼規劃之類的話,我很謹慎的回答了幾句。現在我還摸不清趙耿亮究竟是何目的呢。有些話是不能夠亂說的。
趙耿亮點點頭,然後對我說了幾句褒獎之類的話。當下說,“張老師當初爲何選擇做了教師這一行業。”他說着嘴角掛着淺淺的笑容。這一種微笑我是非常熟悉的,因爲申琳經常展露這種笑容,只要所有的事情都會朝着她所預期的方向去發展的話,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就露出這樣的笑容。
我心裡嘆口氣,當初這是陰差陽錯做了老師,當時的腸子不知道都毀成什麼樣了,但木已成舟,一切都無可改變,我當初是抱着聽天由命的心態就參加工作的。不過這會兒我是不會這麼去說的。我現在什麼沒有學會,這種對於自己理想的讚美還是會說一些。按照一套程序,我開始違心的說自己小時候如何喜歡教師這個行業了,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老師,然後長大了也一直爲着這麼一個目標而奮鬥。我越說越玄乎,說道最後,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放佛祖國的花朵沒有自己這個虛僞的園丁的澆灌,就要枯萎了不成。我知道說的太離譜了,趕緊停住了。
沒想到趙耿亮卻聽的津津有味,期間不時的用很欣賞的目光盯着我,微微的點點頭。那是一種對我認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