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傾城,殘暴女丞相
李滄遺面色一緊,連忙豎起耳朵。
“只是密信。”侍衛將密信呈交華殤,默默退了下去。華殤急忙拆開,閱罷,身軀微微一震。
“如何?可是老師傳回的消息?”李滄遺恨不得將密信搶過來,面上卻是一片關心之色。
華殤將密信揉在手心,淡淡垂下目光,語氣很是失落道:“不是。”
李滄遺半信半疑地瞅着他:“那是什麼?”
“是——”華殤側眸,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末了,淡聲道:“是奔雷軍送來的密信。”
點到即止,餘下的話,李滄遺自然也不便追問。奔雷軍乃是太子李君照舊部,如今仍未有歸附他之意。而觀華殤神色,約莫又是舊話重提,讓他前去軍中主持大局。這些,他早就知曉……若果真如此,那密信就不值得費心。
畢竟,奔雷軍乃是他喉中刺,終要拔除。
“皇上,夜深了。回宮吧。”華殤淡漠地提醒道,李滄遺又仔細地審視了他一番,確信並無異常,這才頷首道:“既如此,朕先回去了。旦有老師的消息,請務必派人通知朕!”
目送李滄遺離開,華殤淡然無緒的眼中頓時閃現一絲犀利。他緩緩將皺巴巴的密信展開來,仔細地又看了一遍,臉上驚喜交集,又有些不敢置信。
密信並非奔雷軍傳來,也不是雅雅。而是寶湘……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信中只簡單提了一句“欲知太子下落,請靜候消息。”
薄薄的紙片盈在掌心,華殤卻忍不住指尖顫抖。若果然是寶湘命人送來的信,是不是隻要找到寶湘,就可以順勢追尋到雅雅的下落?
深吸了口氣,華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今府中就他一人支撐,務必要謹而慎之。不能貿然行事,以免弄巧成拙。
雅雅出發之前就曾叮囑過,凡事三思而後行,尤其不能感情用事。甚至,還隱約提醒他,要注意李滄遺。
華殤蹙眉,回想了下,剛纔自己似乎並沒有露出馬腳?但願那小鬼頭沒有看出什麼來。
思量片刻,若無其事地回了房間。
這廂李滄遺,離開相府,回到皇宮。左思右想,卻也還是對剛纔的密信不放心,因此特地命人關注華殤的舉動。得知他並無異常,這才徹底打消了疑慮。
寢宮內,一片靜謐。
燭火微搖,李滄遺趴在桌面上,手捧着一本畫冊,目不轉睛地翻看着畫中姿態妖嬈,眉目絕世的女子,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描摹,神色之間浮蕩着一絲癡迷。
“老師……你爲何也要與朕作對呢?朕,不想傷害你的……凌司空雖然該死,這畫、倒是不錯……朕,也很想親眼看你穿上女裝的樣子……只是,這樣的你,只能屬於朕。若不能得之,朕唯有忍痛捨棄!”
“誰?”李滄遺目光一寒,將畫冊合上,眼神冷厲地掃向門口。
一人悄然無聲地走進來:“皇上。”
李滄遺立刻換上稚氣而無害的神情:“是你?”
“是我。”那人微躬身,臉埋在陰影裡,看不清神情,聲音卻冷得像冰。
“可是公公讓你來傳遞消息?寶藏找到了?”李滄遺激動地站起來,迭聲問道,語氣急切中隱含期盼。
那人目光微微一閃:“主子那邊尚未消息。不過,相信也快了。小人此來,是想告訴皇上,小的要離開一段時間,暫時不能伺候皇上。”
“啊?”李滄遺失落地嘆了聲,怏怏地坐回位置上,“還以爲找到寶藏了呢。不過,你要走?那公公可還派有其他的人保護朕?公公不在,你又離開,朕、朕甚是不安。”
那人微擡眼皮,瞄了眼惶惑不安的小皇帝,眼底閃過一絲輕蔑,語氣冰冷道:“皇上放心。公公離開前特地吩咐小的,絕對要保護好皇上安危,不能有所閃失。故而,小的離開,還會有人暗中保護皇上。”
“那就好!”李滄遺鬆了口氣,露齒一笑,“希望公公早些帶寶藏回來。”
“會的。、”那人敷衍了句,“小的告退。”便退了出去。
李滄遺嘴角的微笑一點點褪去,燈火照亮他眼中一片冷冽,他彎了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副畫,畫上赫然是含笑倚塌的寶湘。
“公公,很快,你就不會寂寞了。朕會把你的人一個個,送下就地府去陪你。如此,也算全了你我主僕一場情誼。”
“來人!”
“皇上。”躲在陰影裡恍若透明的小太監疾步上前,李滄遺低聲道:“他們已經開始動作,吩咐下去,立刻行動。務必要剿滅乾淨。”
小太監遲疑:“那些人中也有先太子留下的人手,真的,一個不留麼?”
“一個不留。”李滄遺目光如劍,刺得那小太監惶恐地低下頭。“是。”說完,急急退了下去。
李滄遺低頭,隨手抓過一支硃筆,在寶湘的畫像上用力畫了個了叉叉,口中喃喃道:“朕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
之前寶湘的人馬蟄伏不動,他故意泄露寶湘失蹤的消息,那些人倒也沉得住氣,一直沒有動靜。如今,總算耐不住,要浮出水面。
只要有動作,他就能將寶湘留下的勢力連根拔起。至於寶湘……他們頂多能找到他的屍體。晉陵中,他看似沒有對寶湘下殺手,實則不然。撒向寶湘眼睛的毒,便足以要了他命。何況,還有挑斷他筋脈的匕首上世所罕有的劇毒。
他做事,不喜歡留後患。即便那樣喜歡她,當時也決然放下了斷龍石。一旦她沒能找到出路,必死無疑。
那一刻,不是沒有猶豫……李滄遺隨手將寶湘的畫像拂落,從袖子中拿出一張地圖,鋪在桌面,若所有所思地沿着線路描摹。
苦思片刻,又從暗屜中拿出一物,澄碧玉璽,熒光通透,看起來絕非凡物。然而,李滄遺拿着它,總覺不對。
所謂驚天寶藏,他並沒有看到。這方玉璽,也並無特殊之處。
究竟是地圖有誤,還是他理解有錯?
上古血族的傳承,據說從來都與血脈有關……李滄遺眉目一動,若老師還活着,是否會帶給他驚喜?
“來人。”
“主子。”暗影無聲貼近,聲音幽渺,李滄遺微擡眸,問:“加派人手,嚴密關注左相府諸人的舉動。”只要她活着,就絕對會回來。左相府裡,有她太多的牽絆。無論是華殤,還是那有名無實的方語梅,還有驚雲軍還安子非等。
如今,他只要張好網,等着她來鑽……
燕軍營帳中,燈火通明,絲竹細細。
百里囂坐在主位上,雲意和玉微暇分別坐在左右下首。每個人面前都安放着案几,案几上擺放着美酒佳餚,空氣中飄散着食物的香氣。
有歌女在角落輕輕弄弦,低吟淺唱,給宴席增添了幾分情致。
“軍營之中多有不便,朕命人準備了簡單的宴席,爲二位接風洗塵。二位與朕也算是舊相識了,還請隨意,不必拘禮。”百里囂舉起酒杯,微笑着向雲意二人致意。
雲意緩緩端起酒杯,淡淡笑望着他:“燕皇陛下客氣了,外臣得蒙陛下親自接待,萬般榮幸,這杯,臣敬陛下。”
百里囂看着她喝完杯中酒,意味深長道:“左相大人,酒量倒是長進了不少。”
雲意但笑不語,百里囂專注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俊逸的眉目,含着一絲迷離的溫柔。他本就貌若天人,今夜又特地換了一襲銀白暗紋的常服,刻意收斂了氣息,看起來,儼然就是一個風雅翩翩,溫潤如玉的貴介公子。
當他的目光專注的瞬間,雲意也不由地微微失神。彷彿回到了最初時……那時她被他溫和的外表迷惑,沉溺在他的柔情當中……心口一滯,她連忙收斂了心思,恰對上百里囂探究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回以從容一笑。
百里囂目光閃了閃,掃過她面前的菜餚,“這些都是朕命人精心準備的菜餚,二位何不嘗一嘗,這可是真正的燕國風味!”
雲意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依舊滴水不漏。盤子上的菜,每一道都放了蔥薑蒜。而且,都是剁碎了,和菜混在一起。而這些,是她最爲討厭的味道。
百里囂,是故意的。可是他小看她了,生死都經歷了,還怕吃一口菜麼?
當她若無其事地吃下沾染了蔥姜味道的菜,百里囂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
轉而,又溫和地笑起來:“想不到左相大人喜歡這菜……看着這菜中作料,朕不禁想起了皇妹毓秀公主。她最厭惡這些味道,哪怕是聞到也要噁心不已,朕卻偏偏最愛這些……”說着,臉上浮現一絲落寞,似有感慨地嘆息道:“當年朕最疼愛她,爲此每每與她用膳,都不沾蔥姜,只唯恐薰了她。”
最疼愛?雲意聽着,只覺得如鯁在喉。心中暗暗冷笑,面上淡淡客套道:“想不到,英明神武的燕皇陛下還是愛妹成癡之人。那毓秀公主,還真是幸福。”
百里囂眸光微轉,神色溫柔地笑了下:“毓秀是這世間難得的好女子,人如其名,聰敏毓秀,深得朕心。自小與朕一起長大,與朕的情分非同一般。當年……”
一股悲憤在胸中激盪,雲意緊緊攥住手中的筷子,耳邊嗡嗡作響,完全聽不清百里囂說的什麼,但是,他在回憶往事。她與他的那些美好過往,如今聽來,字字錐心。
往昔有多幸福,夢醒的那一刻,就有多殘酷。百里囂的字字句句,看似懷戀,實則不過是刺激她。想讓她失控……理智分明,然而,雲意卻還是無法抑制地內心洶涌的感情。
憤怒、悲傷、後悔、仇恨、心酸、痛楚各種清晰交織,碰撞,讓她恨不得用筷子戳瞎百里囂那張令人噁心的嘴臉。‘
他在提醒她當初的愚蠢和天真麼?提醒她那時被他玩弄鼓掌,被他棄如敝屣!
尤其是當他提及毓秀公主和親途中被射殺之事,當初那種撕心裂肺,恍如被凌遲的痛苦瞬間如潮水席捲而來,雲意心頭大痛,渾身止不住輕輕顫抖。
她想,殺了百里囂。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死死地壓抑自己,不讓自己衝動之下露出馬腳。
她以爲自己已經遺忘,然而,那種刻骨銘心之痛,已經深入骨血。
看似隨意放在腿上的手,指甲早已經深深掐入肉中,衣料濡溼,是血的味道。
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百里囂還在繼續,他吟着清淺的笑意,看似溫柔地注視着她,目光中卻隱含犀利的刺探。
雲意早已痛得麻木,胸臆間的情緒卻越積越多,滿滿的像是火山要爆發。
“惡~”兩人無聲地較量,被突兀地打斷。
“呀,公子?”天星驚呼,語氣急切,“你怎麼了?是不是這菜有問題?”
雲意暗舒了口氣,再多待一會,她只怕要忍不住爆發了。
百里囂皺了下眉頭,轉眸望着扶着桌子乾嘔不已的玉微暇,語氣冷冽:“無暇公子,哪裡不舒服?要不,朕讓軍醫給看看?”
“不必了。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下毒?!”開口的是天星,他慍怒地瞪着百里囂,“公子剛纔還好好的,吃了這些飯菜就成這樣,哼!”
“天星,不得無禮!”玉微暇輕輕喘了口氣,擡手阻止了天星,緩緩擡起慘白的臉,對着百里囂歉然一笑:“天星有口無心,燕皇陛下大人?大量,莫要與他計較。”
百里囂也不好發作,忍了氣,道:“朕還是命人給無暇公子看看,以免落個毒殺神醫的罵名。”
玉微暇目光一轉,看着雲意,緩緩道:“不必了。無暇此乃舊疾,唯有左相大人曉得醫治之法。懇請陛下恩准,讓左相大人到在下營帳中,爲在下醫治。”
聞言,雲意心念一動,玉微暇這是爲自己解圍?
百里囂目光一沉,不動神色地盯着玉微暇,扯了扯嘴角:“哦?朕怎不知道原來左相大人還懂的醫術?恰好,朕亦身有痼疾,不如待左相大人給無暇公子醫治之後,再到朕的帳中,爲朕、也治上一治!”
溫吞的語調,暗含諷刺,分明就是不相信玉微暇的說辭。而且,頗有針鋒相對之意。
說完,拂袖起身,深深看了眼雲意,啓脣道:“來人,在朕的營帳中多備臥榻。今夜,朕要與左相大人促膝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