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傾城,殘暴女丞相
“我的眼睛……還有頭髮……”呼吸微微一滯,雲意隨手撈起一縷髮絲,豔麗驚人的紅色,襯得白玉般的手指,透出一種極致的美麗。
放下發絲,指尖往眉心輕輕一拂,一點硃砂如血,眉目如畫。水中倒影,是她也不是她?!
雲意怔然片刻,緩緩擡起手臂,衣袖滑落,只見玉臂無暇,流轉着珍珠般的光澤,瑩潤細膩,宛如新生。
目光遊移,仔細察看,身上無半點燒傷的痕跡,肌膚甚至比從前還有細嫩潤澤。
那場大火,彷彿只是一場噩夢。然而,那肝腸寸斷之痛,卻刻骨銘心,心碎的記憶涌入腦海,引起她深深的戰慄。
“風息。”她低低呢喃,恍惚失神,驀然,不經意間的轉眸,觸及池邊山壁上垂落的花朵,頓時渾身一震,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碗口大的白色花朵,競相綻放在淺紫色的藤葉之間,花瓣色白如玉,剔透晶瑩,淡淡的霧氣縈繞在花朵之中,讓那潔白芬芳的花朵多了一絲神秘的氣息。
此花只生於蜀山的天池之水,依水而生,花開不敗。據傳,此花在月圓之夜,霧氣最濃郁之時,會出現異象……且有個耐人尋味的名字——鏡花水月。
雲意神色漸漸沉寂,她伸手掬起一捧水,碧水盈在掌心,剔透之中隱約散發着點點綠光,如同星子閃爍。
水緩緩自指縫流瀉,她驀然深深閉了閉眼,久違的記憶,瞬間涌入腦海。
水在天池水,花是鏡花水月,此處,是蜀山無疑。
她怎會在蜀山?風息、卻又在何處?
良久,雲意緩緩睜開眼眸,眼底一片冷清。她從水中上岸,細碎的腳步聲傳入耳朵,她微微一頓,來人已經衝入山洞之中。
似被她給驚了下,來人猛然剎住腳步,身子往後一仰,手中的托盤頓時滑落,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你醒了?”來人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穿着蜀山派的袍服,頭上淺藍髮帶鬆鬆綁着一個髮髻,此刻,他正瞠目結舌盯着雲意,眼底難掩驚豔。
眼前的女子,紅髮血瞳,眉間一點硃砂,妖嬈絕豔,如同水中妖。她的衣衫溼透,髮梢還在滴着水,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愈發顯得妖媚絕倫,雋秀的長眉之下,一雙如星月的鳳目,卻冷冽如冰,令人不敢直視。
妖嬈與冷酷的糅合,給人一種強烈的美感,少年移不開眼,癡癡望着她。
雲意漠然無緒的目光卻只輕飄飄掃過他,瞥了眼地上灑落的衣衫——白裳黑紗,衣角流雲,那是蜀山派的衣衫。
她曾發誓,永不穿它。是誰,讓送來?又是誰,將她帶到蜀山?
雲意赤足走了出去,內力輕輕運轉,須臾身上的衣衫已被烘乾。
少年終於回神,“你去哪?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師叔祖說你至少還要泡兩天!”
雲意不理會,徑自走出偌大的山洞。如詩如畫的美景驀然闖入眼簾。
雲遮霧繞之中,秀水青山,繁花碧樹,清風怡人,萬里飄香。更有百獸奔走,瀑布飛流,各種美景,如詩似畫,美如仙境。
“師叔祖交代過——”少年追了出來,雲意驀然回頭,血紅雙瞳盯着他:“師叔祖是誰?”
“啊?”少年驚怔地瞪大眼睛,她美麗的容顏忽然在眼前放大,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垂眸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
雲意眯了眯眼,會是那個人嗎?
沉吟間,山間驀然響起一聲吼叫。整個山峰都在抖動,什麼東西正在靠近。危險的氣息,隨風傳送。
少年頓時煞白了臉:“是、是吱嘎獸!”
“吱嘎獸?!”雲意搜尋記憶,驀然眼睛一亮。吱嘎獸,身形龐大,四肢粗壯,性情暴戾,極具破壞力。而且,它們的獸皮異常堅韌,刀槍不入,生命力極爲強悍,唯一的弱點,只在腹部。
此獸並不常出現,然而,一旦出現,必然造成極大的破壞。
少年顯然見識過吱嘎獸的威力,臉上佈滿了驚恐,他扯了扯雲意的衣角:“吱、吱嘎獸,快回天池!”那裡有祖師爺設下的陣法,萬一吱嘎獸闖入,還可以抵擋一時。
雲意卻勾脣一笑,妖嬈的眉目綻放奪人的神采:“不。我要、征服它!”身體之中,有股蓬勃的力量急欲尋找宣泄口,而吱嘎獸來的正是時候。縱聲一笑,衣袖一拂,人如飛鴻幻影,急速朝着遠處的山巒掠去。
少年擡頭,只來得及捕捉她飄飛如蝶的衣袂,風中送來獨特的清香,讓他心醉神馳。
驀然,他爆發一聲驚叫:“啊,你不能去!”想起師叔祖的交代,少年顧不得內心的恐懼,運起輕功,朝着傳來陣陣嘶吼的方向飛奔。
當他趕赴時,看到紅衣妖嬈的雲意正側身騎着高大健壯如同一座小山包般體型驚人地吱嘎獸身上,頓時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怎、怎麼可能?”少年目瞪口呆,只見雲意衝他投來冷淡的一瞥,赤果的玉足正微微晃動,看起來十分誘人……儘管她的衣衫破損,頭髮凌亂,臉上還落下了幾道或青紫或血紅的傷口,但是,卻無損她的美麗妖嬈。
他以爲,只有師叔、師祖纔有那般能耐對付吱嘎獸,沒想到,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子,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在短短時間裡征服了吱嘎獸。
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雲意收回目光,輕輕撫摸吱嘎獸頭頂的獨角。吱嘎獸外形有點像大象,卻沒有大象的長鼻子,體型卻比大象還要大兩倍,看起來十分駭人。
若是能收服更多的吱嘎獸,哪怕面對千軍萬馬,也能所向披靡。思及此,心中燃起了烈焰,她的眼中迸出一絲攝人的光芒。
“師叔祖!”少年的驚呼拉回她的神思,雲意轉過頭,只見一行人緩緩向這邊而來。
清一色的年輕男子,身上穿着蜀山的服飾,腰佩寶劍,衣袂飄飄,仙姿難畫,看起來頗爲賞心悅目。然,當中有一人,卻身陷輪椅,不良於行。
雲意投下好奇的目光,觸及那人熟悉的面容,倏然一僵,眼底掠過一絲不可置信。
沈畫樓,怎會是他?
“嵐師弟,怎麼回事?”一名高大斯文的男子走上前,訝異的目光在雲意身上略微停頓,隨即轉而詢問剛纔的少年。
少年如夢初醒,一個激靈,忙大聲道:“師兄,她、她一個人征服了吱嘎獸!”
男子面色一震,轉頭審視着雲意,卻見她輕盈地自吱嘎獸的背上跳下,朝着師叔祖走去,不禁怔住。
沈畫樓安靜地坐在輪椅上,銀髮如瀑,披散在背,他的眼眸靜若淵水,波瀾不興。
雲意站在他面前,距離他不過半尺之遙。
往事如煙,時隔多年,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她一身狼狽,赤足靜立,紅衣張揚,面容絕豔,血瞳之中,卻透着異常的冷酷,如墮入塵世的妖精,冷媚之間透着一股嗜血的妖嬈。
他不良於行,安坐輪椅,無雙的容顏,清冷絕塵,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冷眼俯瞰衆生,卻不染紅塵。
沉默對視,各自心思。良久,雲意淡淡一笑:“好久不見,師父。”她曾設想過千百種見面的場景,卻沒想過,自己再見到曾經的摯愛,卻是如此平靜。
前世今生,他都是她的師父。前世,他從孤兒院中帶走她、養育她,今生,陰差陽錯,親密如兄妹,最後卻成爲師徒。
周圍的幾個弟子都被她這一聲“師父”給驚住,剛纔那嵐師弟,更是瞪着滾圓的眼睛,低低驚呼了起來:“你、你竟然是師叔祖的弟子?那、那不是……”不就是他的師叔?
沈畫樓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對衆弟子道:“爾等先回去。”
“弟子遵命。”衆弟子狐疑地掃了一眼雲意,對沈畫樓恭敬地施了一禮,緩步離開。
少年卻盯着雲意捨不得走,“清嵐!”剛纔與他對話的那名師兄,將呆傻的他給拽了過去,強行將他帶走。
山巔之上,除了風聲,就只有吱嘎獸低低咆哮的聲音。
雲意側轉目光,眺望着遠處迷離的煙雲,淡聲道:“是你救了我?”
“是。”沈畫樓的嗓音清澈,如同山谷幽泉,帶着一絲淡淡的涼意。他面色無波,輕聲說道:“當年封印已除,是時候將你帶回。”
聞言,雲意神色微動,當年從陷落的皇宮倉皇出逃,她是被帶到了蜀山上。
無論她是否承認,沈畫樓是她名義上的師父。
是他,封印了她的記憶和血脈之力。她不怪他,只因那必定是父皇的囑咐。
可是,父皇終究失算了。哪怕失去記憶,她也不願意待在蜀山,因此命子幽將她帶下了山。一次意外落海,輾轉流落到龍延大陸。
“你去了龍延?”
“嗯。”
雲意回頭看他,他比過去更清冷寡言,彷彿萬事不掛懷,紅塵之中,沒有什麼能夠打動他的心。
她不明白,爲何當年喜怒哀樂皆動人的少年,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當年他對自己的溫柔呵護,已經久遠到連記憶都開始模糊。
目光微移,落在他的雙腿上:“你的腿,怎麼了?”
“無妨。”他渾不在意,語氣淡淡。表情上,更沒有半點因爲彼此才重逢的動容。
“大火之中還有一人,你、看到他了嗎?”沉默片刻,雲意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目光緊緊盯着他,期待之中又感到一絲惶惑。
風息,他還好嗎?
沈畫樓羽睫微掀,涼如水的目光靜靜凝視她,比水月花還要剔透瑩潤的脣微微一動:“沒有。”
雲意神色一僵,眼底滑過的傷痛,沒逃過他眼。
他看着她,目光輕輕流轉,:“他是你什麼人?”
“我愛的人!”雲意嘴角邊泛起一絲甜蜜又憂傷的笑意,“要怎麼回到龍延大陸?”
那樣複雜得令人揪心的笑容,讓沈畫樓一陣沉默。他微垂眼眸,花朵般美麗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輪椅扶手,“你想回去尋他?”
“是。”雲意深吸了口氣,緩慢而堅定道:“生同衾死同穴,這是我對他的承諾。師父的心意,我只能辜負。”
“生同衾死同穴……”沈畫樓細細咀嚼着,睫毛輕輕顫動,良久,他揚起臉,古井無波的眼,凝視着她。
淡淡的霧氣中,她孑然而立,紅髮飛揚,衣袂飄舞,瑰麗的側影,如夢似幻,翩然若飛。明明近在咫尺,卻讓人感覺遠在天涯。
眼底閃過一抹難言的情緒,在她轉眸的瞬間頃刻隱滅,他淡然開口:“自從十數年前的諸國混戰之後,天璇大陸就再不能像過去那般漂移。如今的天璇,其實離龍延並不遠。就在東面的海域之中,隱藏在先人利用自然設下的驚天陣法之下。你要回去,也等傷勢痊癒。”
“我很好。”雲意拒絕,從前的天璇大陸,實則是一塊漂移大陸,每隔百年,就會逐水漂移。一段時間之後,會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只是,想不到現在變成了這樣,無怪乎龍延那邊出現了越來越多從天璇前往的武學強者。
沈畫樓靜靜道:“你還需再泡天池水。”
“我要下山!”她堅持,眉目間滿是堅決。
沈畫樓不爲所動,臉上神色淡然,聲音靜若流水:“沒有我,你下不了蜀山。去了不龍延。”
“十年前,子幽可以帶我離開。今日,我一樣可以!”雲意傲然道,嘴邊掠過一絲諷刺之意。
她轉身緩步走向在一旁躁動不安的吱嘎獸,這大傢伙不耐靜,又不敢離開,低頭用獨角一個勁地鑽地,地上已豁開了個大洞。
雲意輕輕摸它的獨角:“何況,我還有它。蜀山再厲害,也經不住這傢伙的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