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考了無數的專業文獻才找到這種對身體不會有傷害,又會讓人快速昏睡的藥物,即使是這樣,樊季月也不敢多放,每一克都是經過了嚴格的計算。
蘇培天一生謹慎,卻唯唯對她放鬆了戒備。
樊季月把他扶到牀上,爲他解了外套。
這件外套她見過,是放在他衣櫃的最裡面的,雖然款式舊了一些,但看得出他很珍惜,外面還套着買來時的包裝袋,是他唯數不多能拿得出門面的衣服,襯衫也是如此,領口筆挺被人精心的熨過,就連腳下這雙皮鞋,也是被擦的亮亮的,擺在鞋櫃的最裡面。
他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穿來,就是爲了見她。
樊季月死死咬着脣,一顆顆解開他的扣子,襯衫翻向兩邊,露出他胸口一圈圈的紗布。
傷口己經開始結痂。
又拿起他的手,仔細的看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
昏睡中的蘇培天,眉頭輕顰,流露出他內心的焦急和不安。
樊季月將頭靠過去,輕輕抱住他的腰:“我還是不敢和你說,怕你會做出傻事來,好奇怪,原本有好多話要和你說的,怎麼一句都想不來了?”
樊季月把臉埋下去:“這一次分別,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面。”
儘管林景文信誓旦旦說過一切按她的意願來,可樊志成又不是傻瓜,會那麼容易被哄騙?
更何況,對林景文她也不是百分百的相信的,她如今這一步險棋,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便滿盤皆輸。
於是這一晚,即像是重逢的開始,又像是永久的告別。
樊季月把手機的錄音打開。
“聽說你的房子也要下來了,總不能太寒酸吧,我在你口袋裡放了一張會員卡,裡面有二十萬的購物券,花不完就要過期了,給我通通解決掉聽到沒有?我還幫阿媽訂了一張大牀,阿媽今後不用擔心再翻到牀下了,還有你,漲了工資就不要再那麼小氣了,給自己買幾件衣服,不要總穿着警~服,同事請客偶爾也要去一次。”
樊季月起身,把旁邊的一個袋子拿過來,一個一個的掏了來擺到牀上:“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給你買了黑色的,那個舊錢夾就扔掉吧,哦,還有墨鏡,夏天出任務時要用的,還有皮手套,羊絨圍巾,大衣,針織衫。”樊季月倒空了一個,又拿來一個更大的,“褲子我己經幫你分好類了,回去讓阿姨幫你掛好,內衣也是分好類的,襪子做你買了一百雙,你再敢穿帶補丁的襪子我……”
樊季月頓住,用手背擦了一下沾滿臉頰的眼淚,繼續往外拿東西:“我幫阿姨買了一套護膚品,還有一些保鍵品是給阿媽的,黑色袋子裡的是給你的,是一些中藥滋補的東西,不要嫌麻煩每天都喝一點,對身體很好,哦,還有帽子,皮包……”
樊季月不厭其煩的把每個袋子的東西都掏出來,一一報出名字,再耐心的裝回去,恐怕他會遺漏什麼一樣。
終於,十幾個袋子的東西都數清了,樊季月把東西放回去,坐在牀上發呆。
手機的錄音還在走着。
樊季月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讓他等着自己?太自私。
讓他忘了自己?又不甘心。
想來想去,能說的也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再幫你剪一次頭髮吧。”
蘇培天靠邊她的懷裡,安靜的像個孩子,簌簌的髮絲落在雪白毛巾上,轉眼就鋪成了一片。
樊季月無比的認真,一根一根的幫他修理。
淡淡的花香飄蕩在空氣中。
這是這個笨拙的男人精心準備的一次浪漫。
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理完了發,樊季月把蘇培天放下來,整理了碎片。
掏出剪子,對着一頭秀髮剪了下去。
咔嚓,發線應聲而斷。
樊季月從口袋裡掏出一束紮起的髮絲,將兩束髮絲捆在一起,放到胸口的心型吊墜裡。
做完這一切,樊季月打開抽屈,從裡面拿出一個方形的盒子,打開。
一對金色的耳環安靜的躺在裡面。
那是阿媽當時送給她的,是蘇家兒媳的象徵。
樊季月拿起耳環,看了一會,向着耳垂紮了下雲。
鮮血一滴滴的灑在牀單上,她卻不知道疼痛一般,用力將耳環刺透耳垂的薄肉,左耳戴好,又拿起另一隻,扎破右耳。
耳垂痛的發脹,熱熱的液體順着耳垂一路滑下脖頸,樊季月卻置之不理,緩緩在蘇培天身旁躺下,閉上雙眼。
第二日清晨,蘇培天醒來時,屋子裡己經沒有了樊季月的身影。
枕邊的手機嗡嗡作響。
蘇培天摸索着接了。
——你有一條語音信息。20XX年X月15日19點二十五分:“聽說你的房子也要下來了,總不能太寒酸吧……”
“阿月?你在哪?”蘇培天踉蹌的跌下牀,一路跌跌撞撞的在屋子裡尋找。
“我在你口袋裡放了一張會員卡,裡面有二十萬的購物券,花不完就要過期了……”
“阿月,你出來好嗎?不要再鬧了。”蘇培天撞上櫃子,碰碎了花瓶,裡面的花卻不見了。
“……漲了工資就不要再那麼小氣了,給自己買幾件衣服,不要總穿着警~服……”
蘇培天像只迷路的倉鼠,橫衝直撞,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對身體很好,哦,對了,還有帽子,皮包……”
“阿月!”蘇培天終於意識到這只是一段錄音,根本不會有要回答他。
他的阿月不見了,卻留了這樣一段像是告別一樣的東西。
蘇培天跌跌撞撞向門口跑去,他要把她找回來。
“……跑出去之前把東西拿好,不要浪費了我的心意……不要找我,你找不到我的。”
“沒有你……我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蘇培天摸到房門,卻扭不開。
他不知道樊季月訂的是高級套房,除了擁有房卡,不然他根無無法走出去,除非時間到,服務生過來幫忙開門。
蘇培天用力扭着門把,直扭到鮮血浸透了紗布。
錄音還在持續着,卻是一大片的空白,蘇培天把手機按在耳邊,唯恐錯漏了她的每一個字。
終於,在漫長的彷彿無盡頭的空白之後,一聲嘆氣:“培天,再見——語音信息結束於20XX年XX月15日20點15分。”
“不……不要。”蘇培天無措的在屏幕上按着,他什麼也看不到,他像個廢物,他連一個電話也打不出去。
“不要胡鬧……這不公平,我什麼也不知道,你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意見……說話,阿月,我要聽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