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思貝隱隱感覺到家裡似乎是出事了。
但無論她怎麼問, 韓鬆硯那邊只說沒事,是奶奶最近身體不好,想見見她。
短短一句話, 已經足能猜出個大概了。
眼看還有一週就放假, 可她實在不敢耽擱, 跟學校老師打過招呼, 便搭乘最近的航班直飛回國。
譚子昂臨時決定陪她回去, 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近二十個小時的航程,下了飛機還要轉車,着實夠顛簸。
飛機上, 韓思貝坐在靠窗的位置。
眼睛裡看着窗外清的藍天白雲,心中卻仍舊烏雲密佈。
書裡可沒給韓老夫人過多交代, 所以也就沒有可作爲參考的可能性。
她心裡試想着奶奶此時有可能的種種狀況, 不禁開始唉聲嘆氣。
譚子昂適時安慰, 一直握着她的手,時不時偷瞄兩眼她的表情。
“暫時什麼情況還不知道, 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等回去看見奶奶安然無恙,會不會後悔這路上沒跟我好好地聊聊天?”
道理都懂,可實施起來卻很困難。
她點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如果困, 就睡會兒。”他建議。
“你信不信人各有命?”她突然問。
“我信命, 但不認命, 命固然有它的玄妙, 但人身在其中, 在一定範圍內,是有選擇權的。”
韓思貝想起了他的“上輩子”。
“如果此時有個神仙下凡, 告訴你你人生的結局會很慘淡,那麼你會怎麼做?”
譚子昂低頭苦笑,“我的人生本就慘淡過,距離你說的這種情況,只差一位泄露天機的神仙。”他若有所思道,“剛到美國,我們人生地不熟,我父親找的那個負責接應的朋友把我們帶去美國的最後一筆用來生活的錢騙走了。沒有辦法,我父母只好放下曾經的身份去附近的餐館和工廠打零工。從中國,到美國,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也沒有隨叫隨到的保姆,再也沒有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一切都要靠雙手去打拼。”
韓思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爲他的生活可能過得慘了一些,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慘。
好歹在國內的時候他家境殷實,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了呢?
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譚子昂歸結爲八個字,“蓄謀已久,衆叛親離。”
“我只知道你們家公司倒閉了,但我爸告訴我,你們是去美國創業了,我以爲......”
“你爸真是這麼跟你說的?所以,你以爲我們是到美國賺大錢去了?”
韓思貝沒吱聲。
“其實這也是我在七年裡沒有聯繫你的主要原因之一,在我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保障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值得你託付?”
這......
韓思貝眼眶紅了。
她看向窗外棉花糖般的雲朵,“那譚叔叔一定受了不小的打擊吧?曾經那麼成功的商人,最後......”
“沒錯,到了美國後,因爲不如意的生活,他開始酗酒,酒醒了就機械式地賺錢,然後......你能想到的很多病他都得過,正是因爲受了我父親的影響,我纔有今天。”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只好保持安靜。
“但厄運真的是最好的歷練,曾經的我生活在安樂窩,以爲只要好好學習,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但現在,我知道,人生需要掠奪。”
韓思貝翻了翻眼睛,心道:可你明明小時候就有侵略者的苗頭啊。
她淡笑,“不瞞你說,我這個人多少會預測點事情,所以友情提示一下你,要懂得見好就收,小心破財。”
“怎麼是友情提示?應該是愛情提示纔對啊。”
呃......完全聽錯重點了。
“既然你會預測,那就預測一下我們的未來吧,這個對於我來說比較重要。”他說。
“你對我們的未來沒信心嗎,這都要預測?”
“我對我有信心,對你沒信心,或許未來還有很多考驗呢。馬上回國了,我又不能一天到晚盯着你,你可不要不守婦道啊。”
說的什麼鬼話!
韓思貝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問,“哎,如果我是一個比你大了整整二十歲的女人,你還會喜歡我嗎?”
譚子昂皺眉打量她,“這是什麼無聊問題啊?”
問題或許無聊,但它的的確確是事實。
“回答我啊。”她一臉嚴肅。
“我喜歡的就是這個你,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就喜歡什麼樣子,不要說大二十歲,就算是八十歲又能怎樣?難道你還能大鬧天宮不成?你不還是你?不過......”他沉吟。
“不過什麼?”她好奇地問。
“不過如果你真的比我大了二十歲,那麼多出來的二十年也毫無意義,你根本沒長什麼腦子嘛。”
就知道自己又要被損了。
他們像兩個孩子一樣,在座位上打鬧了起來,直到引來了周圍乘客的注目禮,才重新端正坐好。
“以後不要跟我動手,你贏了,那是我讓着你,你輸了,我又要受人指責。”
“你怎麼可能贏?”她不甘示弱。
他附在她耳邊問道,“心情好些了嗎?”
原來是在哄我!
韓思貝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又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斷斷續續睡了好幾覺,終於抵達了首都機場。
緊接着轉車,在傍晚時分到達了關西。
韓思貝邀請譚子昂去家裡住,他卻堅持要住酒店,並說自己也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陪着她了。
最後,他特意提醒她,不要跟家裡講他回來的這件事。
韓思貝給父親打了電話,說自己已經回來了。
韓鬆硯大喜,接着發來了中心醫院住院處的地址。
韓思貝看着那條消息,腦袋裡一陣恍惚。
打車直奔中心醫院,在迷宮一樣的住院處走廊裡尋了好久才找到奶奶的病房。
一走進門,她便看到奶奶目光呆滯地坐在輪椅上,歪斜嚴重的嘴角時不時抽動着,與昔日那個活潑開朗的老人大相徑庭。
她傻了,也來不及跟父親寒暄,便撲上前去,“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韓老夫人似是認出了二孫女,右手顫抖着擡起來在她的頭上撫摸着,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韓鬆硯也沒有了往日的氣場,他耷拉着眼角說道,“奶奶她中風了。”
韓思貝紅着眼眶看向父親,“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