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來到牢獄的一天,儘管這件牢房還是整個慎刑司規格最高的一間的,但是也還是有些太簡陋了,莫說沒有熱水什麼了,連飯菜都是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了。看着米湯稀得只有幾個米粒,饅頭又是發硬的,菜和裡面唱的一樣:“菜裡沒有一滴油”,年秋月只是看了一眼,就沒有想吃的了,倒是四爺竟然還吃了兩口,見年秋月跟見鬼一樣看着他,四爺自己一挑眉毛:“吃不下去?”
年秋月嘆了口氣,“是有點兒。爺,您怎麼吃下去的,這飯……”
“這比爺跟着汗阿瑪當年行軍打仗那會兒強多了,那會兒有時候連飯都沒吃。怎麼,你很驚訝?”見年秋月搖頭,拿起饅頭要啃卻是苦着臉,他笑了下:“你沒吃過苦,吃不下去也是正常,不要勉強自己,至多你就是餓一頓,十三弟就該給咱們送吃的了。”
年秋月無精打采地點頭,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呢,這飯……她還真是咽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餓得已經到了感覺不到餓得年秋月迎來了第一個看她和四爺的人,但是卻不是十三阿哥,而是佟家隆科多的小夫人李四。
李四還是那身走路上就容易吸引人來搶的裝扮,見到年秋月就笑了:“你倒是挺能折騰,這回竟然到牢裡了,怎麼樣,這地兒不錯吧。”
年秋月苦着臉,“你莫打趣我了,這裡其實也不那麼差,如果飯菜能讓我,下嚥的話。給我帶了飯菜沒有?”她眼睛亮亮地盯着李四丫環手裡提的那個食盒,那饞貓一樣的樣子看得李四忍不住發笑,“你這樣子看起來可真不像個聲名遠噪的才女,知道你肯定沒法吃這兒的東西,我怎麼能不給你帶呢!”
丫鬟將食盒打開,年秋月坐在桌子旁邊吃了起來,四爺則看了看李四。兩人對視一眼。李四將一個紙條偷偷塞在了稻草下,四爺點了點頭,“告訴舅舅。爺很好,不用擔心,清者自清。”
“四爺您還是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老爺已經開始見過了皇上。皇上心裡還是相信您的,只是……”。她一手在桌上畫了個八字,嘴裡卻道,“這事情總要查清楚才能都安心,您也只能受委屈了。”
四爺眼神眯了眯。很是不悅,年秋月的眼角也瞧見了這個字,這會兒已經不那麼震驚了。反而有一種懷疑被確立的釋然。四爺抿了抿脣,“爺明白。告訴舅舅,爺會安心等着的。”
“那老爺就能放心了”,李四收回目光,看向正在一口一口吃菜的年秋月,“秋月,聽說九爺和十四爺已經通過驛站給皇上報了歸期,三日後抵達廄。”
年秋月正在吃飯的筷子瞬間掉在了桌子上,皺了下眉,“恩”一聲,四爺面無表情瞥了她一眼,“那兩人不是出去辦差了,倒是回來挺早。”
李四笑笑,“這也沒辦法,聽說四爺您和年丫頭一起入了獄,九爺那是當天就八百里加急了封奏摺,爲這丫頭平反,皇上就發話了,準其辦完手上的事兒回京參與此案,爲這丫頭說話。”
四爺又瞧了她一眼,年秋月默默低頭,降低自己存在,心裡那叫一個委屈,不怪我啊。
“九弟和十四弟若是回來的話對爺來說就是個好消息了,只是…也不知道這案子的審理會不會等到他們回來。”四爺這話瞬間就將八爺給推到了一個陰謀家的地位上。
李四笑笑,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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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四爺的想法是很正確的,還沒有超過兩天,就有人將年秋月兩人帶到了一間屋子,進入,裡面坐在主位子上赫然是八爺。四爺的瞳孔縮了縮,八爺一見到他們進來,就擺了擺手,屋內的人竟然全部都退下去了,年秋月的眼神這會兒也變了。
“四哥,小四嫂,坐吧。也沒外人,爺和你們聊聊。”
四爺看了眼年秋月,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了下去,“八弟想聊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想勸四哥一句,事已至此,四哥你們老實說出來,還可以痛快些,至多也就是個禁足,二哥那謀反的罪名都能留一條性命,小四嫂你們這種欺君的罪名總不至於滅族,汗阿瑪還是很仁慈的。”八阿哥笑得很是和氣,四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八弟這話是想給強行給爺帶個高帽子?”
“非也,非也。”八阿哥溫和地道,“弟弟我只是勸勸四哥,弄出個假神醫來欺騙汗阿瑪,四哥你可真是膽大,汗阿瑪是何等人物啊,豈是你能矇騙的。”
“八爺,汗阿瑪不在,你用不着這時候還在拍馬屁,我可記得你和身邊人曾經說過,汗阿瑪罵你辛者庫賤婦之子,那是不承認你是他的兒子,有朝一日你定要良妃娘娘位比西宮,說明你內心對汗阿瑪那纔是真心不滿。”年秋月這會兒冷靜下來,立即反脣相譏。她是個細心的人,從八爺的話裡她敏感地感覺,皇上此時應該就在屋內,那麼咱們大家就互相挖坑好了。
果然,八阿哥黑了臉,“你這是胡說,你有什麼證據,爺說你欺君是有人證的,你說這話卻是信口開河。爺好心勸你們,你卻如此污衊爺。”
“人證?”年秋月笑了下,“什麼人證,那個被收買的神醫?”
“那根本不是神醫”,八阿哥冷哼了聲,“那是你們找來糊弄汗阿瑪的人。”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我還說你通過威脅或是利誘讓神醫按你說的去做,因爲你有足夠的動機想要我和四爺的命。”年秋月的聲音突然銳利了很多,竟然有些刺耳,八爺氣得拍案大怒,“你血口噴人!”
下一秒。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被年秋月帶着話題走,就平靜了些,坐
了下來,“爺不和你理論這廢話,你不過是想着九弟和十四弟要回來了,定然能爲你開脫,但是你忘了。你就算說的天花亂墜。可是還是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你大哥年希堯是知道你是否真的遇到神醫的,他已經成堂作證了。根本沒有人知道你遇見過神醫。”
年秋月心裡一沉,差點失態,若不是四爺見狀不好,示意了年秋月身後的彤情掐了她一下。她還真的愣在了當場,大哥!大哥他竟然……年秋月這一刻真的怒了。回神後也不顧掐痛的地方,拔高了聲音,“我自小居於湖廣,我大哥在廄。他肯定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但八爺若是說他無事不知,那才真叫做強詞奪理!對一個女人如此費如此心思。八爺不愧是朝中的賢王!”
八阿哥笑了下,“小四嫂這麼激動。爺倒是真覺得懷疑了。”
“喲,我若是說了,良妃娘娘哪天和八爺您說,你福晉不能生是她下的藥,八爺您不激動?作假請做真一些,我大哥若是作證,那麼年家滿門都是欺君罪,他自己又有什麼好?”年秋月眉毛一揚,笑得特別賤,紅脣一開一合,吐出的字眼讓八阿哥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四爺在旁邊聽得也是咋舌,這丫頭,這張嘴能活活將人氣死!八阿哥幾乎是從嘴裡一字一句蹦出的話,“小、四、嫂,請慎、言!”
“也請八爺慎言”,年秋月根本就不怕他,“八爺先是口口聲聲說我是在等九爺和十四阿哥回來搭話救我,且先不說你在暗示什麼污衊我閨譽,就只說一點兒,八爺你爲什麼覺得這兩位阿哥一定會幫我而不是幫你……要知道,你們兄弟三個不是從小一起玩兒到大的嗎,感情豈不是好得讓大家羨慕?”
未等八爺回答,年秋月就自問自答起來,“哦~我知道了,是因爲八爺你自己心裡很清楚,這不是你第一次難爲我了,雖說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不得不說,連最親近的兩位兄弟都看不下去了,您這罪名是有多麼牽強附會啊。通過手段威脅一個大夫有意思嗎,讓別人不得不違背懸壺濟世的初衷,老先生當年曾經和我說過,最大的心願就是願天下人人得以少病少痛,何其偉大高尚。八爺,你不是一口咬定此人是假的嗎,那麼被買通的神醫是定然不願意好好治病的,他若好好治病了還怎麼證明自己是被威脅的,對吧?”
八阿哥惱怒道:“早聽人說小四嫂伶牙俐齒,在府上能逼得四嫂閉門不出,今日算是領教了。”
“過獎”,年秋月眯眯眼,“我這人屬兔子的誰惹急了就咬誰,不管他是個什麼東西,但是福晉自己身子不好就無法怪到我頭上了,八爺不用處處都針對我吧。”
八阿哥又碰了個軟釘子,一口血憋在了喉嚨裡,“爺哪裡針對你了,好……你說。”
“那八爺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年秋月掃了一眼四爺,“其實本來不該問和你這兒理論,不過四爺這人雖說辦事能力還好但是在言語上比着八爺就差勁多了,連哄女人開心都不會,爲了防止我這條小命被他給拖累,只好我和您說了。八爺覺得神醫會治病嗎?”
“他都不是神醫,怎麼會治病”,八阿哥有些抓狂,“他不過是個普通大夫。”
“哦~”,年秋月笑了,“八爺這麼肯定我就放心了,老先生,不如咱們將當年你贈與我的那個方子一起寫下來如何,您若是不是神醫,那自然是不知道方子的,對吧?”
所謂的神醫沒想到這位尊貴漂亮的女子會和自己說話,還沒反應過來就點了頭,年秋月立即對着八爺一,笑,“瞧,神醫點頭答應了,八爺還硬要指鹿爲馬,若是一般的大夫有膽子應下嗎?”
八爺這會兒真的惱羞成怒了,“既然如此,來人,備筆墨紙硯。”
四爺這會兒眼底開始出現了笑意,八弟啊八弟,枉費你自以爲高人一等,如今日從頭到尾,竟然幾乎處處都在被爺的女人牽着鼻子走,等你晚上回府反應回來,豈不是要氣得吐血,今日之事爺若是沒有猜測錯,定是汗阿瑪看在良妃娘娘的面子上給了你一次機會,如此步步緊逼,汗阿瑪明着應了,心裡定然會對你不滿,你太急於將爺給拉下去,其實是在給自己挖坑,真是可笑!
年秋月也笑了,要說八阿哥的心思絕對是一流的,不然也不會讓四爺栽了,但這樣的人不知道其他時候如何,但現在卻一定會放鬆了,因爲他自以爲就要成功了,所以警惕性就降低了,以爲到手的獵物很快就要面臨死亡,豈不聞獵殺也可能變成反獵殺。只是一直有一個問題……恭親王在哪兒?明明是恭親王負責的案子,爲何八爺竟然今日會玩兒這麼一手,恭親王不是個溫和的人若不是有事,應該不會讓人經手他的案子的啊。
恭親王現在確實在忙,根本不知道八阿哥給自己設了個障礙,絆住了他的腳步後又說服了皇帝來詐一詐四爺和年秋月,更不知道八阿哥本來以爲好詐呢,誰知道竟然如此麻煩!
恭親王目前正在焦頭爛額,宮裡一夜間死了五六個宮女,全是離奇死亡,疑似中毒,皇帝一早聽到就怒了,將這攤子扔給了恭親王,畢竟皇宮的人都已經驚慌失措了。恭親王努力查詢這六人,結果發現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六個人的有用的信息,常寧就暴躁了,調出檔案卻只是些籍貫信息,唯一的線索就是所有人來自於一個地方——金華,其餘什麼都不知道了。
常寧當天焦躁了許久,也是查不出個所以然,因此,他暫時停止了查探,將相關人員全部帶到了慎刑司,迎面就看到了從外面拿了文房四寶的內侍,眉頭就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