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九福晉怎麼看年秋月,年秋月始終是不會理會的。等到宜妃領着幾個皇子福晉離開長春宮去慈寧宮時,年秋月先去了趟尚衣局。
尚衣局是宮裡各種針線繡品的出處,各宮的衣服牀單被子什麼,都是從這裡出去的。因此,年秋月每次進去都覺得這裡一團亂,但亂有亂的好處,比如說渾水好摸魚。
年秋月在尚衣局是很受歡迎的,一見到她,裡外進出的繡娘、宮女和內侍都紛紛和她打招呼,“年小主來了,老嬤嬤今早還在念叨說是您要的東西的都準備好了也不見您來拿”,“年小主吉祥”,“見過年小主”。
進到屋子,年秋月就見鄧嬤嬤背對着門口,語氣很嚴厲,“這點兒東西都做不好,這個五福臨門的衣服能這麼着繡嗎,這是要送進十阿哥府裡過幾日抓週的,那位雖說只是得了個女兒,那也是個主子”,她抖着手裡一件小孩子穿的外衣,氣得不行,“這是哪個繡的,站出來。”
“嬤嬤這是怎的了”,年秋月走過去,接過衣服看了看,原來是繡錯了顏色,抓週的孩子生母身份是個低賤的侍妾,但敵不過人家是郭洛羅家的遠房偏枝,因此宮裡人也是不敢得罪,這女人不大好伺候,在女工方面絕對忌諱藍色,可這件衣服不知道是誰繡的,蝙蝠翅膀的紋路竟然有大半是寶藍色的。難怪鄧嬤嬤如此氣憤。
年秋月的目光在戰戰兢兢的繡娘們身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嬤嬤莫要氣了。興許是底下哪個剛選進宮的不知道貴人的忌諱,若是時間還來得及就重新繡吧。這圖拆了修改……”
鄧嬤嬤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啊。丫頭,那邊兒傳來消息,一個時辰後就來看,嬤嬤老了,眼花捏不起針了,若是被看見這一片藍,唉”,她指了指長春宮方向。
“嬤嬤捏不起針線,丫頭能啊”。年秋月笑着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衝着一屋子的繡娘使使眼色,“該忙的都去忙吧,快把那些針線剪子備好,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她按下了想要說話的鄧嬤嬤,“嬤嬤您也別訓她們了,經過了這件事新來的也該知道打聽消息的重要性了,說了好一會兒您肯定早累了。讓妙心姑姑給您弄些茶水,您先歇着,我啊,去去就來陪您。”
年秋月離開。鄧嬤嬤嘆了口氣,“這孩子……”,而離開的年秋月捏着手裡的小孩子衣服笑了。有時候。只是稍有關聯的關係也能產生很大影響。
年秋月去的是小繡房,已經備好了刺繡所用的所有東西。這間房間裡面只有兩個繡娘,一個正在繡一件大的美人出浴圖。想來是放在做屏風砸用的,見到年秋月也只是行了一禮,就仔細做起自己的活兒,另一個繡娘已經幫年秋月拆掉了五隻蝙蝠的所有繡線,見她過來就快速離開了。
年秋月坐下來,看到旁邊衣簍子裡的那件衣服,脣角勾起一抹笑,見另一個繡娘專心致志,她從自己袖子中抽出了自己的針,細小的針比平時用的小了大概有兩三個號,她將針小心別進了領口繡的牡丹花花瓣中,又在衣襬處的花蕾裡埋了一根,做完這些,她纔開始快速穿針引線繡起蝙蝠,因爲兩個繡架各自位於一個窗口處,距離也比較遠,年秋月相信那個繡娘不會看到她的小動作。
年秋月是在將近一個時辰時纔將五福臨門的圖給繡好,尚衣局上下都爲此舒了口氣,妙心姑姑特意讓兩個小宮女給年秋月按摩下手指肩膀什麼的鬆鬆骨頭,年秋月也真有點兒累,但也沒有多呆,趕在宜妃的人來之前就離開了。
一晃四天過去,雖然不是八福晉常去鹹福宮給良妃請安的日子,但八福晉還是進宮了,因爲良妃生病了,作爲兒媳的她需要侍疾,年秋月在宜妃身後看着八福晉一臉的不樂意低低垂了眼簾,郭絡羅曦莜就是太強勢了,母家勢力大打心眼裡是看不起良妃的,但錯就錯在不該表現出來。看着八福晉身上那身湖藍色的旗袍,奶白色的大朵牡丹盛開在衣服各處,很是華貴。
“曦莜,不是本宮說你,郭絡羅家的女孩子就該看明白這點兒,不管之前她是什麼身份,她是八阿哥的生母這一事實改變不了,本宮已經不是第一次提點你了,怎麼還是這麼使小性子,若不是本宮差人去叫你進宮,你還真打算裝作不知道?”
八福晉有些賭氣的道,“姑爸爸,我也不是說不管,你是不知道,她傲氣的很,看我這個兒媳不大順眼,總想壓壓我的脾氣,可是……”見宜妃瞪她,八福晉郭絡羅曦莜一甩帕子,“我這就去,姑爸爸莫氣。”
年秋月看着她離開,面無表情。
太陽日漸西斜,晚霞佈滿天空時,本該是宮禁前最後出宮的時間,鹹福宮突然慌亂一團,年秋月在長春宮也得到了消息,宜妃的臉色當即就差了,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你說什麼,八福晉小產了,怎麼會小產呢!”
年秋月一副吃驚的樣子,分明是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宜妃連在室內的常服都沒有換下就立即趕到了鹹福宮,八阿哥此時還沒得到消息,尚在府裡,屋裡只有良妃和幾個宮女,良妃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白,看來生睬確有其事了。見到宜妃進來,良妃和她互相行了平禮,開口道,“宜姐姐,曦莜一炷香前還好好的,說是要出去走走,看看疑有煎好,誰知道纔出了門沒幾步就說腹痛…太醫來時已經…都是妹妹不好,若不是妹妹身子不爭氣,偏偏在這時生了病,害得她還要來侍疾,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她說着就落淚了,美人梨花帶雨的,雖說年紀已經不小,但看起來依舊如同二八年華的美貌女子,若是往日宜妃見到這難免會吃醋,但現在郭絡羅家的人出事了,還是皇家的孩子落了,那點子醋意就一點兒都沒了。
“問過太醫了嗎,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宜妃語氣凝重,誰讓三個月是不穩定的時日,很容易出事,也不知她這侄女是自己身體問題還是人爲原因。
良妃嘆了口氣,“問了,太醫說是着了道
,還不只是一種藥物”,良妃的話剛落,宜妃就怒了,“哪個好大的膽子,敢動到郭絡羅家的人身上,查,一定要徹查。”
室內躺在牀上的郭絡羅曦莜聽到自己姑姑的聲音,忙坐起來,“姑爸爸”,她虛弱的喚了一聲,從沒受過這麼大疼痛的八福晉聲音都有些帶有哭腔了,年秋月眨了下眼,“宜主子,八福晉似乎在喊您。”
宜妃立即快步走了進去,見自己侄女半坐在牀上,小臉有孝白,淚眼汪汪的,就心疼了,雖說她對這個侄女也不是很親切,但自從姑侄兩人都嫁入皇家後,親切感就加深了許多,加上八福晉嫁給八阿哥這麼些年的也沒有什麼消息,郭絡羅家都很急切,一個家族想要依靠皇族壯大最根本的還是子嗣。好不容易這子嗣來了吧,結果得到消息就是噩耗。
“曦莜,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嗎”,宜妃又是心疼又是鬱悶。
“我…”八福晉扯緊了被子角,“姑爸爸您也知道,爲了孩子我吃了那麼多藥,平常小日子都不大準的,哪裡知道這啊。若是知道我肯定會萬分小心,孩子就是我的命。”
郭絡羅曦莜說着就落淚了,爲了孩子這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堅決不上其他女人進府,爲此揹負了多少罵名,甚至皇上都罵她是“妒婦”,以聖旨賜下了兩個秀女,她忍痛讓那兩個女人進了府,次次八阿哥進了那兩人院子後她都賞下帶有避孕的藥,讓人看着她們喝下,因爲她堅信自己是還不到時候,一定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的。八阿哥因爲自己母親身份低微也想要個高血統的孩子,就默認了她的做法,誰知道…誰知道,郭絡羅曦莜的手握緊,指甲刺痛了手心都不知道痛,賤人,兩個賤人竟然這樣都能有身孕,手段還真是高。
有了孩子後,八阿哥覺得是天賜的子嗣,護得緊的她沒處下手,汗阿瑪甚至親自賜下了兩位嬤嬤照顧那兩個賤人,她每天見到兩人挺着肚子來耀武揚威氣得沒話說,好不容易自己有了孩子,可是…爲什麼她知道時已經不在了呢,郭絡羅曦莜的手不自覺就放在了小腹上,這裡,曾經孕育着屬於她的孩子,可是…她眼裡閃過厲色,一把抓住了宜妃的手,“姑爸爸,是誰,是誰要害我?”
宜妃嘆了口氣,“還不知道,會查清楚的”,她拍拍自己侄女的手,“沒事,孩子還會有的,既然你們身體都沒有問題,還年輕,養好身子再要一個,這件事”,她冷冷地說,“姑爸爸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郭絡羅曦莜突然失聲痛哭,“孩子…姑爸爸,還會有嗎,太醫說…”,一向堅強的她抱住宜妃大哭起來,宜妃的心一咯噔,頓時覺得不妙,“千凡,太醫說什麼了?”
千凡的表情很難過,“太醫說,說…主子損傷嚴重,即便養好身子,將來也是於子嗣上有些困難。”
宜妃的腦子突然炸開,她愣在了一邊兒,門口守着的年秋月默默當壁畫,只是眼睫毛抖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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