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凌小白託着腮幫滿臉困惑的坐在房外的石墩上頭,兩隻肉嘟嘟的小腿,懸空在兩側,不停的晃悠着。
“小少爺,您怎麼了?”小豆子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可小少爺的姿勢卻是一直沒變過,他的小腦袋瓜子想了好久,還是沒想明白,小少爺究竟是爲了什麼事鬱悶,只能出聲詢問他。
凌小白幽幽嘆了口氣:“你說啊,孃親這兩天爲毛不高興呢?”
貴人不高興?
小豆子頭頂着一個巨大的問號,各種不解,那啥,他完全沒看出貴人有哪兒不高興啊,不是同平時一樣麼?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凌小白搖了搖腦袋,頭頂上那戳呆毛也跟着左右晃動幾下,他是真的發現這兩天孃親的情緒始終不太正常,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他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孃親變得這麼糾結,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難道孃親是爲了打仗的事情嗎?”
不,他完全看不出貴人有爲戰事擔憂。
小豆子在心裡默默的反駁道,卻沒勇氣說出來。
“少爺,不然您去問問貴人?”坦白詢問,總好過一個人在這裡瞎琢磨強吧。
凌小白衝他扔了個白眼:“你信不信小爺要是當面問孃親,絕對會被孃親用各種理由糊弄過去的。”
“說的也是。”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勇氣和信心從貴人嘴裡打聽到想知道的消息。
“算了算了,想得小爺頭疼。”凌小白略顯煩躁的撓了撓頭,咻地一下,利落的從石墩上跳了下來,拍拍衣襬:“小爺回屋睡覺覺去,你也早點休息吧。”
小豆子甚至連道別也沒來得及,就只見到凌小白連蹦帶跳離開的背影,嘴角猛地一抽,所以說,小少爺到底是爲毛在這兒冥思苦想了大半夜啊。
第二天一大早,小豆子就頂着兩個黑乎乎的黑眼圈,走進廚房,替榮升爲廚娘的女眷們打下手準備早膳,小一忙裡忙外的將一盤盤早點送到大堂,深淵地獄的人早就坐了一桌子,一個個臉上帶着運動後的紅暈,腦門上還都滲着些許晶瑩的熱汗。
“孃親,寶寶今天想下山去玩兒。”凌小白一邊啃着熱騰騰的饅頭,一邊嘀咕道,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閃爍着期盼的光芒,璨如懸月,煞是動人。
凌若夕默默的嚥下口中的銀耳湯,眉頭暗自一皺:“不準。”
“爲毛!”他自從回了山寨一次也沒出去過,正常人都會被關成傻子的好麼?腮幫氣惱的鼓起,圓鼓鼓的。
和深淵地獄的人坐在一桌子的暗水,偷偷豎起耳朵,聽着這方的動靜,和他有一樣姿勢的人不少,每天見凌小白任性撒嬌,又屢屢吃癟,是他們日常生活中的樂趣之一。
“山下不安全。”凌若夕的答覆讓凌小白頓時語結,如今正逢亂世,他的存在又太過重要,若是被人認出來,勢必會成爲引她現身的砝碼,凌若夕再也不想體會爲兒子患得患失,提心吊膽的滋味,所以,她的回答很堅決也很果斷。
凌小白整張臉徹底陰了,悻悻的癟癟嘴,好吧,當他沒說,他就知道孃親總能夠有各種理由拒絕自己的請求,還讓他沒辦法反抗。
用過早膳,凌若夕起身回到房間,準備繼續修煉,如今雖說已沒有強大的敵人在前,但對她來說,提升自己的修爲,卻早已經成爲了習慣,更是一種憂患意識,只有自己變強,才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以及不再讓傷亡出現在身邊人身上。
凌小白撅着嘴,一臉不爽的在院子裡踹着小石頭,小豆子跟在他身後,沉默得像是不存在一般,看着他發泄,看着他氣惱的大呼大叫。
“蹬蹬蹬。”忽然,長廊盡頭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深淵地獄的男人雙腿生風般從山寨正門口跑來。
凌小白雙眼刷地一亮,好似被點亮的燈泡,喲西!好像有事情發生了!
對於一個無聊了很久的小孩而言,發生各種事,都能引起他的好奇欲。
“大哥哥,你匆匆忙忙的要去哪裡呀?”他腳下一個錯位,人就直挺挺衝到了男人面前,仰着頭,眨巴着一雙汪汪大眼,糯糯的問道。
男人略微喘了口氣,才道:“小少爺你快讓開,我有急事要告訴凌姑娘。”
凌小白直挺挺攔在紅廊前頭,他要過去,除非強行擠開他,可他怎麼敢這麼做?於是只能採用言語說服。
“啥事啊,也給小爺說說,小爺在衡量衡量要不要放你過去打擾孃親修煉。”凌小白的理由完美到讓人挑不出錯,完全一副爲孃親着想的樣子。
男人不疑有他,更不會猜到,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說謊竟能底氣十足,連面也不紅。
“是這樣的,剛纔我們在訓練基地那兒發現山腳有人經過,沒過多久,人就倒在地上去了,現在不知生死,二哥和大家正在基地裡等着,不知道該不該去看看情況。”
咦?山腳有人?
凌小白頓時一陣激動,丫的,自從他們攻陷了山寨後,啥時候有人來過啊,這可是頭一回。
他太過熱烈的目光讓男人心頭有些發怵,“小少爺?”
“咳,”凌小白握拳在脣邊咳嗽了一聲,隨後,挺起胸口,毫不猶豫的說道:“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可是三號公民,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呢?快快快,快帶小爺過去瞧瞧情況,萬一晚了,一條人命可就沒了。”
說罷,他用力擠開男人健壯的身軀,埋頭就往山寨大門口跑,這麼新奇的事,他怎麼可以錯過呢?
“誒?”男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這種事難道不需要請問凌姑娘的意見嗎?
就在他猶豫着是否要阻止凌小白時,眼前一抹黑影倏地一閃,快如鬼魅,下一秒,凌小白的後衣領就被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勾住,奔跑的步伐停在半道上,只剩下雙腿還在原地不停的走動。
不用回頭,那股逼人的冷氣,就已經告訴了他,背後的人是誰,一滴冷汗悄無聲息的順着凌小白的腦勺滑落下來,他咔咔的轉過頭,面露一絲討好的笑:“哎呦,孃親啊,你怎麼從房間裡出來了?”媽蛋!這種時候,孃親不是該潛心修煉的嗎?爲毛會出現得這麼迅速?
凌若夕緩慢的將伸出的手臂往回收,連帶着,某小奶包也跟着倒退,直到退到她面前,才堪堪停下。
“我的兒子都快做英雄去了,你說我能不出現嗎?凌小白,你行啊,什麼時候我教了你見義勇爲這種技能了,恩?”危險的尾音微微上揚,她似笑非笑的問道,眼底咻咻刺出的寒芒,讓凌小白如坐鍼氈。
次奧,這樣的孃親好可怕,好嚇人,救命啊,誰能來救救他。
凌小白的心聲無人聽見,就算聽見了,估計也沒幾個敢在這種時候去觸她的黴頭。
小豆子一臉不忍的站在院子裡,在心底默默的爲凌小白同情了一把,男人更是閉上嘴,把自己的存在感縮減到最小的程度,唯恐被母子倆的戰火殃及。
“孃親,寶寶木有想做英雄的想法啊,寶寶只是想去上茅廁,沒錯,就是去上茅廁。”凌小白靈機一動,立馬想到了一個聰明的主意,雖然知道能糊弄過孃親的可能性極少,但是,總得要試一試嘛,要死也得做一下最後的掙扎,這樣才能死得其所,死得沒有遺憾。
凌若夕略感意外,“哦?茅廁?”
小豆子無語的一把捂住自己的臉蛋,小少爺的智商腫麼降低了這麼多?茅廁的方向根本不在那頭啊。
被自己吭了一把的凌小白有些欲哭無淚,媽蛋,爲毛他會隨口說出這種理由?
“孃親!”他撅着嘴,衝凌若夕擺出最可愛,最完美的表情,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讓她消氣,順便同意自己去看熱鬧的想法。
“你不是說過,咱們應該樂於助人嗎?”凌小白記得曾經在落日城時,她的的確確說過這樣的話。
“你倒是記得清楚啊。”凌若夕涼涼的諷刺道,如果她沒有記錯,她說這話時,是一名富商在落日城中各種囂張跋扈,以至於她看不順眼,將他攜帶的財產全部挪走,然後佔爲己用,當時凌小白還小,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理由,被她以樂於助人的藉口忽悠過去,錯信她是爲了打劫別人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吧。
那件事和這件事性質上來說,是一樣的麼?
況且,已經過去這麼久的事,他爲什麼還能記得這麼清楚?這根本不合乎常理!
凌小白驕傲的開口:“那當然了,孃親說的每一句話,寶寶都記在了心裡!而且記得一清二楚。”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早上說過的,不許你在這個節骨眼上下山?”凌若夕眸光微冷,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往一旁的圓柱上一靠,凜然的氣勢立即擴散開來。
凌小白頓時語結,明亮的眸子剎那間黯淡下去,變得毫無任何光澤,凌若夕彷彿看見,他背後那條高高豎起的尾巴,咻地一下聳搭到地上。
這種小狗般可憐兮兮的樣子,他是故意在做給自己看嗎?
“貴人,要不咱們就去看看吧。”小少爺的樣子看上去好可憐,小豆子在後方弱弱的提議道,爲凌小白說話。
“嗯嗯。”或許是得到了旁人的支持,凌小白瞬間又充滿了勇氣和力量,衝着凌若夕重重點頭,一臉求支持,求答應的期盼模樣,這要是換做旁人,興許就稀裡糊塗的答應了,不過,凌若夕是誰?她生的種,難道她還不瞭解麼?下顎輕輕一擡:“你在這裡等着。”
她要親自去看看情況,這片山被她佔領,遠離官道,不論是過往的商旅還是軍隊,幾乎都不太可能從山腳路過,突然間有人在這兒暈倒,怎麼想這件事都透着絲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