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沒有拒絕,甚至在離開主殿時,還特地吩咐太監記得把東西送到行宮去,暗水等人依依不捨的看着桌上一大堆佳餚,饞得肚子裡的蛔蟲一個勁的亂叫。
“哎,浪費糧食會遭天譴的。”剛下臺階,暗水就唏噓長嘆道。
“你可以回去把它吃光。”凌若夕冷笑一聲。
面對她不悅的神情,暗水哪裡還敢說什麼話?急忙舔着臉,笑道:“哎喲,食物哪有姑娘你重要?一頓不吃餓不死的。”
“……”他硬要說得這麼可憐巴巴的麼?凌若夕在心頭無奈的嘆息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語調忽然一轉,暗水說起了正事,“剛纔那什麼衛斯理的提議,你真的不打算接受嗎?其實我覺得,答應下來也沒什麼。”
他對凌若夕的信心似乎沒有來由,只知道,這女人無所不能,任何事只要到了她的手裡,就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掉,這已經成爲了他的認知。
凌小白霍地擡起腦袋,仰視着凌若夕,眸光參雜了太多的期盼,哎呦,要是孃親做監國,那國庫不得變成他們私有的嗎?想到將來的土豪生活,凌小白激動極了,“對啊孃親,咱們不能讓百姓生活得太苦,咱們應該解救他們。”
“我看上去像救世主麼?”這理由對她來說微不足道,她從沒有想過做英雄,更不樂意去做,再說了,他真的只是爲了這種滑稽可笑的理由,纔想說服自己答應的嗎?
“額……”那倒也是,孃親一向是不喜歡麻煩的,凌小白眸光黯淡,低垂下腦袋,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看得凌若夕有些手癢。
“那凌姑娘你當初爲什麼答應助陣南詔?”暗水又一次問起了這件事,最初她分明說過,不會出手,怎麼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凌若夕沒有吭聲,深邃如海的眸子裡,有一抹精芒急速閃過,爲什麼嗎?呵,她不過是想逼出一個人罷了。
“娘娘,皇后娘娘。”身後,忽然有急切的聲音傳來。
凌若夕腳下的步伐驟然一頓,轉過身,就見到衛斯理一路疾跑衝下臺階,到底是文人,才跑了幾步路,氣息就開始絮亂了。
“什麼事?”她淡漠的問道,心底已對衛斯理追來的來意,猜到了三分。
“我們能不能單獨聊聊?”衛斯理偷偷看了眼她身邊的衆人,提議道,畢竟有些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好說。
暗水皺了皺眉,“有什麼話不能當着我們說的?我們和凌姑娘之間沒有秘密。”
媽蛋,憑毛要把他們排到外邊?不知道他們是自己人嗎?
衛斯理尷尬的動了動嘴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小白,你跟着他們找地方玩會兒,我待會兒去找你們。”凌若夕揮揮手,默許了衛斯理的請求,立馬就接收到了暗水等人幽怨的目光,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似的,看得她嘴角直抽。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我又不是去赴死。”
“呸呸呸。”凌小白衝地上啐了幾下,“孃親不許胡說,您會長命百歲的。”
“去吧。”凌若夕沒理會他的話,語調不重,但話語裡的固執與堅定,卻讓衆人只能妥協,一個個慢吞吞的離開了這片地,心裡別提有多不爽了。
待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艾青石路上後,衛斯理才暗暗鬆了口氣,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兩人一前一後穿梭過御花園,最後在御書房內停下,進屋前,衛斯理還特地確定了一下外邊沒人後,纔將房門合上,屋子裡的光線驟然間變得昏暗,凌若夕掃了眼前方那把金燦燦的龍椅,又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心頭有些感慨。
終究是物是人非麼?
她至今還記得,南宮玉坐在這裡時的樣子,但龍椅還在,可人卻早已踏上了黃泉路。
“娘娘?”衛斯理奇怪的看了眼不聲不響的凌若夕,低聲喚道。
她迅速回神,下顎輕輕一擡,“你想說什麼事?”
她剛纔不還一副沉思的模樣麼?怎麼一眨眼,就變了副臉色?衛斯理在心頭暗歎,女人的情緒就像入秋的天,變幻莫測,雖然心裡不斷的腹誹着,但他的臉上卻不露分毫,謙卑的朝凌若夕拱手:“娘娘,請你詳加考慮方纔微臣在朝堂上提出的事,如今的南詔不能少了娘娘的把持啊。”
他極力想要遊說凌若夕,答應接管這個國家,從能力、威望各方面來看,只有她纔是上上之選。
“不要,太麻煩了。”凌若夕果斷拒絕,“我只答應幫你驅逐外敵,這個要求不在我們的交易中。”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揹負上越大的責任,就越受束縛的道理,再說,南詔的生死存亡,與她有關係嗎?她之所以出手平息戰亂,不過是因爲她和衛斯理各有所圖。
衛斯理面色一暗,偷偷擡起眼皮,窺視到她臉上的堅定之色,一咬牙,膝蓋頓時軟了下去,直挺挺跪倒在凌若夕的面前,“娘娘,南詔的局勢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今雖說解決了外敵,但朝廷上卻拉幫結派,如果這時候沒有人站出來,遲早會演變成內亂,到那時,南詔就真的會完蛋的。”
“那又怎麼樣?”凌若夕反問道,眸光冰冷得全然看不出任何的暖意,“我答應你擺平北寧,是你我之間的交易,現在倒好,你竟想把更大的責任推給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南詔國的內亂,並非我親手造成,我沒有義務,替你們解決。”
她的話直白到近乎殘忍,可說得又偏偏是事實,叫衛斯理無法反駁。
利齒猛地咬住脣瓣,他啞聲請求道:“娘娘,就算不看在天下萬民的份上,便是看在皇上曾經爲您所做的一切,你忍心見到南宮家的江山,就這麼被摧毀嗎?”
“呵,一個用我的兒子要挾我就範的男人,你以爲我應該對他感恩戴德麼?”他不說這件事還好,一說,凌若夕心頭壓抑的火氣,就蹭蹭的往上漲。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而她也不例外,那些傷害過她,她都一一記在了心上,平時不說,僅僅是因爲沒有這個必要,但這並不代表她忘記了。
“可是,縱然皇上有千錯萬錯,但歸根究底,也是因爲他愛你啊。”衛斯理苦口婆心的說着,“爲了你,皇上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甚至親自前往危險的山頭,是,皇上的做法給你帶去了許多的困擾,但他的一番赤子之心,娘娘你當真感受不到嗎?”
凌若夕猛地皺緊眉頭,不論她願不願意承認,南宮玉爲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是記在心上的,那個男人,曾經試圖用柔弱的肩膀替她保駕護航,她以爲那是交易,是各取所需,所以她選擇性的漠視掉他的付出,他眼底的深情。
心尖微微一動,即使有那麼一絲的動搖,但她也沒有表露出來,是弱點,就不能暴露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
衛斯理有些失望,他原本以爲自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會打動她,但凌若夕的冷漠,不曾因爲他的話鬆動半分,真的無法說服她嗎?
“娘娘,即使不爲了皇上,不爲了這個國家,你難道不該想想你要尋找的那個人嗎?”衛斯理急中生智,忽然間抓住了一個重點,當初在峽谷裡,她提出替南詔解決戰事,但作爲代價,在得勝後,要讓他幫忙在各城鎮裡,尋找一個人,並且無條件支持她尋人的各項決定。
衛斯理聯想到以前的傳言,曾經在她的身邊似乎出現過一個邪魅的男人,或許,這個男人的存在會成爲突破點!
凌若夕面色頓時冷了下來,眼底浮現了錚錚的殺意:“你是在威脅我?”
衣訣在身下無風自擺,一股駭然的玄力,自她腳下騰昇起來,寬敞的御書房內,氣氛驟然間變得凝重。
衛斯理是直接承受這股壓迫感的人,他渾身僵硬,垂落在身側的手臂,黯然緊握,依稀還能感覺到,拳頭不易察覺的輕顫。
“娘娘,微臣並非是這個意思,請娘娘息怒。”他低垂下頭,咬着牙,一字一字緩聲說道,在這強悍的威壓下,他的額頭很快便滲出了汗珠,涼汗滴答滴答在地板上飛濺開來,波光粼粼。
凌若夕冷冷一笑,將威壓散去:“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受人要挾,衛斯理,我既然能讓北寧離開,就有辦法讓他們捲土重來,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恩?”
尾音危險的上揚,她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能耐說出這番話。
衛斯理苦笑道:“娘娘,微臣從沒有懷疑過您的本事,只是,微臣一心爲了南詔,只希望娘娘能夠答應微臣的請求,爲此,微臣願意付出一切。”
他重重叩首,額頭砰的砸在了地板上,久久沒有擡起來。
他是忠臣,忠於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這萬里河山,爲了他所效忠的,他心甘情願傾盡所有。
“微臣知道,娘娘在尋找一個男人,娘娘請你仔細想想,接過了監國的重任後,對娘娘尋人一事,不是有更多的幫助嗎?既能夠達成娘娘的心願,也能夠讓南詔重歸安寧,這個方法一箭雙鵰,娘娘請三思。”他尋找着各種各樣的理由,希望能夠說動她。
凌若夕緊抿着脣瓣,緘默不語,似在思考他的話。
衛斯理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唯恐驚擾了她,待到半響後,他才終於聽見了耳畔幽幽響起的聲音:“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若你膽敢欺騙我,天上地下,碧落黃泉,我定滅你滿門,以泄心頭之氣。”
暗藏殺意的話語不僅沒有讓他退縮,反而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霍地擡首,近乎不可置信的凝視着她:“娘娘,您答應了?”
凌若夕微微頷首,神色冷若冰霜:“是,不過,我是爲了自己的目的,而非爲了南詔。”
她將醜話說在前頭,說得十分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