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暗水捧着剛買來的米粥,大大咧咧的闖進門,習慣性的稱呼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立即就被凌若夕狠厲的眼刀給堵住,他聰明的將後面一個字吞下,“公子。”
“東西拿來。”凌若夕被他嚇得夠嗆,要知道,他們的身份絕不能曝光,現在大街小巷裡,可都貼着他們的照片,倆男一女的隊伍,勢必會引來懷疑,這也是她在下船後,就急忙僞裝的原因。
暗水戰戰兢兢的將米粥遞了過去,然後,一臉小媳婦模樣的站在她背後,連呼吸也不敢太大,深怕自己踩到了地雷,導致怒火燒身。
“將你爹嘴裡的東西拿走,喂他吃點東西。”凌若夕沒好氣的瞪了暗水一眼,這才向男孩吩咐道。
他乖巧的點點頭,將米粥放在一旁,動作輕柔的取出被咬得滿是齒印的布團,男人的氣息若有若無,模樣分外狼狽,或許在旁人眼裡,他的樣子十分可怕,但在男孩眼中,卻讓他分外心疼,乾澀的眼眶裡,溢滿了晶瑩的淚珠,他吸吸鼻子,喚道:“爹爹,吃點東西好不好?你張開嘴吃點東西。”
他隱忍着內心的悲傷與痛苦,喃喃的說道。
他懂事乖巧的樣子,讓凌若夕不自覺想起了如今落入神殿手中的凌小白,心尖一疼,拂袖起身,“你在這裡守着,我出去走走。”
暗水還沒來得及說自己也想跟着去透透風,便見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院子裡,嘴角一癟,特鬱悶的抓了抓頭髮,媽蛋!又被拋下了。
夜色四合,冷清的月光爲這個狼藉的地方,更是增添了幾分寂寥,遠方,是燈火通明的主城區,微風時不時飄來,夾雜着些許歡快酣暢的笑聲,與這地兒格格不入。
已有多年歲月的建築羣,不復昔日的純白,在久經風霜中,增添了幾分歷史的滄桑感,腳下是污水遍佈的窄小巷子,兩側的院落中,時不時有嬰兒的啼哭,與男女的咒罵傳來,若說主城區是繁華、熱鬧的,那麼這裡,就像是被遺忘的孤島,承載着所有的悲傷與黑暗。
凌若夕的步伐極其緩慢,目光偶爾停頓在兩側的風景上,空氣裡瀰漫着的潮溼味道,不曾讓她的眉頭皺過一下。
“怎麼一個人出來了?”雲井辰的聲音忽然從頭頂上飄落下來,凌若夕愕然擡頭,只見他孤身站定在半空,晚風吹動着他的衣襬,獵獵作響。
青絲亂舞,衣袖橫飛,狹長的邪魅眼眸,彎成兩道彎月,煞是好看。
“你不是去做東西了麼?”凌若夕凝眉問道,她這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跟來了?這是什麼速度?
“本尊掐指一算,算到你不在屋中,這夜黑風高,你獨自外出,若是出了事,本尊怎捨得?”他懶懶的邪笑道,旋身落在她的身側,如瀑的青絲,從凌若夕的眼角掃過。
“你覺得,我會出事麼?”她冷哧道,但眉宇間的抑鬱卻被笑意取代。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這世上沒長眼睛的人,可多着呢。”雲井辰不溫不火的說着,“你這是打算去哪兒?”
“透透氣。”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方纔的壓抑心情,即使她喜歡他,但很多事,她仍舊習慣了一個人揹負,依賴?這個詞永遠不存在於她的字典裡。
“本尊陪你走走。”雲井辰悄然握住她的手指,動作有些小心,帶着些許試探的意味,察覺到她的不抗拒後,他嘴角的笑更是沾染了幾分愉悅,同她十指緊扣。
“你做了什麼吃的?”凌若夕隨口問道,兩人在這條漆黑、渾濁的巷子裡如閒庭信步般漫步,陳舊的風景,骯髒的環境,此刻彷彿都變得美好起來。
他們的身側圍繞着淡淡的粉色泡沫,氣氛旖旎、曖昧。
“唔,”雲井辰含糊其辭,就連目光似乎也有些躲閃。
“該不會是沒借到廚房,所以你才半路跑回房間,知道我出門,特地過來的吧?”凌若夕猜測道。
“本尊不過是嫌棄那小廚房太過簡陋,無法讓本尊的廚藝完全展現出來。”雲井辰辯解道,他永遠有能耐,將不利於自己的事,說得理所當然。
“你可以再胡謅一些。”她難道還不清楚他的本性麼?
“既然已經出來了,不然就在外邊解決?”雲井辰極力想要將話題轉移開,不願再糾結於下廚這件事。
“那你先告訴我,是不是沒借到廚房?”想他堂堂雲族少主,竟在這兒連個廚房也借不到,凌若夕心裡就忍不住一陣偷笑,他自詡魅力無邊,結果呢?卻在普通的百姓手裡吃癟,這事可不多見,她怎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看本尊出醜,你就這麼開心?”雲井辰將她臉上邪惡的笑容看在眼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食指寵溺的颳了刮她的鼻尖,“本尊只是不會用他們的竈臺。”
畢竟,他幾次下廚,都有人替他打下手,就算是在山寨裡,做出那碗麪條,也有小一在一旁替他生火,這次換做是他全程親自動手,雲井辰哪裡會?只能面對着一堆木材,搗鼓了半天,也沒能把火點燃,最後他乾脆直接放棄,不再去幹這種完全和他的形象氣質不符合的事。
“噗。”凌若夕捂嘴噴笑出聲,“原來這世上還有你不會的事嗎?”
他俊朗的眉峰緩緩舒展開來,手臂一伸,凌若夕整個人便旋身跌入了他的懷中,邪肆的聲音從頭頂上緩緩飄下,“本尊不會的事很多,比如生孩子,不知道娘子是否願意代勞,恩?”
“……”臥槽,話題爲毛會從下廚直接演變到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要的關聯嗎?凌若夕腦門上滑下數道黑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說過,我此生只會有一個兒子。”
“不爲本尊多生幾個?本尊倒是想要一個千金公主。”一個和她有着相似容貌的女兒,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想要?可以啊。”凌若夕頓時一笑,深邃的眸子,有戲謔的光芒正在閃爍。
明知道她這話必定是暗藏着陷阱,但云井辰卻心甘情願跳進去。
“哦?”他似笑非笑的挑高了眉梢。
“你自己生去。”說罷,整個人滑入泥鰍,瞬間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迅速後退,將距離拉開,避免了某人再繼續動手動腳的可能。
雲井辰有短暫的驚滯,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啞然失笑道:“如果可以,本尊不介意替你懷胎十月,承擔分娩的痛苦。”
這不是他說得最熱情的情話,但凌若夕卻聽得極其舒服,她笑靨如花的問道:“面對這張臉,你居然說的出這種表白?”
她指了指臉上貼着的鬍鬚,調侃着。
“不過一副皮囊,本尊怎會在意?”他愛慕的,是她這個人,而非她那張絕美出塵的容顏。
“還有什麼話是你說不出來的,昂?”明明心裡的甜蜜快要溢出來,但她卻仍舊口是心非的諷刺道。
“面對你,本尊沒有任何話,說不出口。”她願意調侃他,他便受着,擔着。
倆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個笑意盎然,一個寵溺無邊,那甜蜜而又幸福的氛圍,讓這條混濁的巷子,似乎也變得明亮了不少。
優哉遊哉的回到院落,剛進屋,男孩就小跑着迎上前來,“貴人,爹爹他吃不下去東西,怎麼辦啊。”
雲井辰自然的將緊握住她手指的手鬆開,站在一旁。
男孩的心思完全撲在了木牀上的男人身上,以至於沒有見到他們倆十指緊扣回來的樣子,但這並不代表暗水沒有看見,他額角一抽,無力的伸手遮蓋住自己的面頰。
又來了!他們就不能別秀恩愛麼?不知道看着倆男人甜蜜無邊,真心很受不了麼?
“我來看看。”凌若夕眉頭一蹙,自動摒棄掉暗水投來的詭異目光,一個健步,衝到牀沿,泛黃的被褥上,灑滿了涼涼的米粥,米粒粘稠的緊貼在上頭,一灘灘水漬,更是爲這本就破舊的被褥,增添了幾分破破爛爛的感覺。
她側身坐下,迅速檢查過男人的身體,爾後,朝暗水招招手,吩咐道:“再去弄碗米粥來。”
“貴人,你有辦法的,是不是?爹爹他若是不吃東西,會堅持不住的。”男孩哽咽的開口,眼眸中已溢滿了滿滿的淚花,但他卻不願讓它們掉落下來,他不能哭,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爹爹還沒有痊癒,他必須要堅強才行。
雲井辰將他隱忍、倔強的樣子看在眼中,眸光微微一閃,呵,原來她的透氣,是這個原因。
明瞭了這一切的緣故後,他看向凌若夕的目光,多了幾分柔軟與不忍。
暗水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又端回來一碗米粥。
“替我把他扶起來。”凌若夕接過後,冷靜的交代道,“小豆子,你去找一根竹管,記住,要空心的。”
既然無法自動的將東西吃下去,那就只能強制灌下去。
雲井辰猜到了她的想法,走上前來,握住她的臂膀,將人從牀沿拽起,“這種事,怎能讓你親手做?交給本尊吧。”
凌若夕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直到站定後,她纔回過神來,一個連柴火也不知怎麼燒的男人,居然口口聲聲說,要替她做事?
他真的可以嗎?許是她懷疑的目光太過熱烈,以至於,雲井辰想要裝作看不見也難,他微微擡起眼皮,“娘子,你這是對本尊的能力不相信嗎?”
小男孩不在,他也不介意說出凌若夕的真實性別。
“你能不能不要把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說得讓人浮想聯翩?”凌若夕對他曖昧的語調極其無力。
“我還以爲姑娘你早就已經習慣了呢。”暗水在一旁吐槽道,但結果,自然是接到了凌若夕投來的極其冰冷的眼刀。
他訕訕的動了動嘴角,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繼續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