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差人詢問凌若夕的生辰八字,以此推斷出適嫁娶的良辰吉日,凌若夕將上輩子的壽辰報了上去,卻被告知,她和南宮玉的命格相剋,若是強行結爲夫婦,將會導致國之根本動搖。
聽到這個消息,她笑得格外詭異,隨手將欽天監送來的摺子扔開,“你打算怎麼做?”
南宮玉無奈的苦笑道:“如今朝堂上,所有朝臣紛紛站在攝政王的陣營,一致阻攔你我二人的婚事,這只是其中的一種手段罷了……”
想也知道,這件事必定是南宮歸海的授意,他既不願在明面上與南宮玉撕破臉,又不願讓他和凌若夕輕易完婚,手段自然層出不窮。
“我雖不信,但怕就怕老百姓會相信。”他口風一轉,惆悵地嘆息道,百姓是淳樸的,也是最容易被控制的,如果被南宮歸海掌握了民心,發動百姓的力量抵制封后一事,不可謂不是一件大事。
“消息公佈了嗎?”凌若夕眸光微冷,沉聲問道。
“我已經讓阿大阻止欽天監向百姓公佈這則消息,只是,這樣的法子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畢竟他的力量比起南宮歸海還是太弱了,頂多只能拖住一段時日。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她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笑,深邃如海的眸子,閃動着詭異的暗光。
當天夜裡,宮中突然有一道轟然的巨響出現,睡夢中的衆人被這聲巨響驚醒,御林軍急忙朝着聲響傳來的地方跑去,只見觀星臺上,赫然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冷清的月光將石碑籠罩着,一行大字入骨三分。
“姻緣天定,佳偶天成。”
言簡意賅的八個字,卻讓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氣,侍衛們驚疑地對視一眼,不敢私自做主,只能將此事上奏天聽,當南宮玉帶着阿大和阿二趕到時,頓時在心底開懷的笑了……
這就是她所說的方法嗎?用如此引人注目的方式,攻克欽天監推算出的命格,餘光瞥見侍衛們臉上又驚又怕的神情,南宮玉輕咳一聲,強壓住心底的笑意,振振有詞地說道:“這是上天的寓意!是天命!朕乃真龍天子,得上蒼祝福,若夕是老天認定的皇后,得此女,南詔必將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鏗鏘有力的話語,帶着一股龐大的威懾力,侍衛們砰砰跪倒,朝他叩首,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放屁!什麼上天的寓意,這根本是那小皇帝的把戲!”南宮歸海從宮裡的暗線那兒得到消息,氣得嘩啦啦將書房桌面上的擺設通通揮落到地上,怒不可遏的咆哮着。
隱衛雙膝跪地,恭敬的跪在書房中央,不敢吭聲。
“這小皇帝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公然和本王做對,哼!本王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傀儡,去,通知百官,明日早朝,本王要聯名上奏,絕不能讓他迎娶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南宮歸海深吸口氣,皺紋橫生的臉頰上,已是一片寒霜,他冷聲命令道。
“是。”隱衛抱拳答道,當夜造訪百官的府邸,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
京城內,暗潮涌動,當第一縷晨日的曙光劃破白霧,百官上朝,奢華的馬車一輛接着一輛抵達宮門,再徒步而行,結伴走向朝殿。
南宮玉洗漱後,換上金燦燦的龍袍,率領阿大和阿二乘龍攆行過百丈浮雲地,進入朝堂,他端坐在龍椅上,看着下方兩側而立的朝臣略一擡手:“衆愛卿平身。”
“謝皇上。”
衆人拂袖起身,低眉順目站在鋪着白玉地板的朝殿內,殿中鴉雀無聲,南宮歸海尊輔政攝政王,坐在龍椅下方,百官之首,他眼皮微微一擡,欽天監立即走出隊列,“皇上,微臣有事啓奏。”
重頭戲來了……
南宮玉繃緊神經,眸光清明如月,淡淡地掃過下首的南宮歸海,啓脣道:“準。”
“臣根據皇上和若夕姑娘的生辰八字算出,皇上與此女命中相剋,此乃命數!若強行成婚,恐怕會導致大禍,請皇上明鑑。”欽天監說得鄭重其事,話音剛剛落下,馬上就有朝臣附議。
“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
幾乎八成的朝廷官員一起請命,這些人全都是南宮歸海的爪牙。
南宮玉微微眯起眼,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心頭蹭地竄起一股怒火,這些人,本該是他的臣子,如今卻只遵攝政王之命,該死!通通該死!
眉宇間閃過一絲冷怒,他深吸口氣將心頭的憤怒壓下,“朕已聽聞此事,不過昨夜宮中異動,觀星臺上落下一塊石碑,朕相信此乃上天的寓意,對這樁婚事,連上蒼也給出佳偶天成的批註,朕與若夕,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欽天監,你多慮了……”
他溫和的笑着,手臂輕輕一揮,阿大立即將一張臨帖取出,刷拉一聲展開,白色的宣紙上,印摹着石碑上的八字箴言,清晰的展現在百官的眼前。
“皇上,欽天監的推算從未出過差錯,請皇上三思而後行。”南宮歸海緩緩擡起眼睛,看也不看上方的臨帖一眼,自顧自的說道。
南宮玉不悅地擰起眉頭,剛要說話,卻被一名朝臣搶先一步。
“是啊,皇上,天命不可違,僅憑這所謂的石碑,實在無法讓人信服,誰知道這東西會不會是有人假造,還請皇上以大局爲重。”
“不說欽天監的推算,那女子來路不明,身份不明,若心懷鬼胎,豈不是南詔之大不幸?此事萬萬不能如此兒戲啊……”
……
反對的聲音一波接着一波,方纔還安靜的朝堂,此刻吵鬧得猶如市集,這些人都是得到南宮歸海的示意,只爲了阻止南宮玉與凌若夕成親,理由頗多,且無一不是說得振振有詞,彷彿娶了她,這南詔就會亡國一般。
南宮玉越聽,眸子愈發深沉,手掌死死握住龍椅的扶手,體內的玄力蠢蠢欲動。
阿二在一旁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面色凝重。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竟有禍國殃民的本質?聽你們這些話,這南詔他日必將毀於我手,對嗎?”一抹倩影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大殿之外,似嘲似諷的嗓音,如同驚雷落在衆人耳畔,炸得他們措手不及。
喧鬧的大殿出現了詭異的安靜,衆人愕然轉頭,看着殿外不請自來的女子。
一席黑色勁裝,衣訣凜凜,利落的馬尾在背後搖曳着,絕美的五官,冷峭如刀,薄脣微翹,些許凌厲的弧線,凌若夕傲然站定在衆人的目光之中,背脊挺得筆直,單薄的身軀,此刻彷彿有逆天的力量,被她那雙冰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盯着,衆人心底竟升起一絲畏懼。
那是對強者的懼怕與敬畏。
南宮玉看着她,心裡又驚又喜,她怎麼來了?
南宮歸海直接黑了臉,冷聲道:“此處乃是朝堂!你一介女子怎能私自闖入這裡?來人啊,把她給本王……”
“皇上還沒有出聲,攝政王豈能越俎代庖?”凌若夕輕描淡寫地睨了他一眼,譏笑道,“小女子只知道皇上面前,沒有大臣們說話的份兒,卻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王爺,也敢發號施令了……”
這話分明是在暗示南宮歸海有犯上的嫌疑!
百官齊齊低頭,只當做沒有聽見,大殿內,硝煙味濃重,氣氛更是壓抑得讓人快要窒息。
南宮歸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噴火的視線狠狠紮根在凌若夕的身上,似要把她戳出一個血洞。
“攝政王,你覺得小女子說的話,是對還是不對?”凌若夕步步緊逼,非要逼南宮歸海表態。
阿大長長鬆了口氣,激動地握緊拳頭,給力!太給力了……什麼時候攝政王被逼到如此被動過?
南宮玉作壁上觀,驚喜地凝視着她,心頭說不出的驕傲與歡喜。
她是在替他出氣,是在幫他說話,這個認知讓他險些笑出聲來。
南宮歸海撞上凌若夕那雙滿是嘲弄的黑眸,面色一沉,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話,緩緩吐出:“自然是對。”
凌若夕嘴角的笑容加深少許,“哦,原來攝政王也是這麼以爲的,真好,小女子還以爲攝政王有什麼異心呢。”
“嘶——”百官中抽氣聲此起彼伏,攝政王的野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卻獨獨沒有人敢將其放到明面上,這女人,活膩了嗎?
南宮歸海驀地緊握住身下太師椅的扶手,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擰出水來,這個女人……
銳利的眼刀無情地刺向凌若夕,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本王一生終於南詔,若夕姑娘多慮了……”
終於南邵,而非終於帝王,如此輕巧的話語,卻蘊藏着截然相反的兩種含義。
凌若夕似笑非笑地輕哼一聲,沒有揭穿他的虛僞,擡腳跨入大殿,金碧輝煌的殿堂處處鎏金,四根圓柱攥刻着精美的圖紋,栩栩如生的傲龍彷彿要從圓柱上化形而出,直衝上九重天際。
堅定的腳步從百官末首緩緩朝前走着,馬靴與白玉地板碰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整個大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她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走來,目不斜視,渾身散發着不可直視的凌厲光芒。
南宮玉眸光微顫,近乎癡迷地凝視着一步步朝他走近的女人,心撲通撲通,如同高階的鼓聲,速度快得彷彿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若夕參見皇上。”凌若夕輕撫衣袖,落落大方地站在百官中央的最前方,含笑看向高首的帝王,即使站在下首,但那一身傲然之氣,卻偏叫人生出無法比擬的敬畏與怯懦。
南宮玉伸出手,凌空虛擡一把:“免禮,從今往後,你見朕不必行如此大禮。”
她值得自己給予最好,最特殊的對待。
南宮歸海眉頭一蹙,沉聲道:“皇上,禮數不可廢!”
橫插出的一句話將兩人間輕鬆、曖昧的氣氛驟然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