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長風在狼堡出生,在狼堡長大,雖然他並不是堡主的孩子,卻因爲得到歷祭祀的青眼有加,所以地位不低。至少在大部分狼堡的人眼裡,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繼承者。
所以他還從未遇到過今天這樣的局面。
楚靈風不能起牀,就趴在牀上,聽着動靜,從半開的門外傳來各種聲音,熱鬧的很。
萬里長風不是個懦弱的人,但是那要看面對的是什麼人,在外面的時候,他是可以狠的。可這會兒,莫寒卻讓死者的老婆孩子,六十歲的老孃頂在前面,大人小孩一起哭,邊哭邊喊着要一頭撞死,叫萬里長風聽的頭都大了。
狼堡裡因爲人少又都是一個族的,所以不但多是你認識我我認識你的,也沒有太多秘密,加上莫寒的刻意宣傳,很快,聞訊而來的族人便越來越多,不但是二樓,連樓下也擠滿了人。
這當然自然有站在萬里長風一邊爲他說話的,但是卻也不乏平日裡便有妒忌羨慕的,再加上莫寒將那件血衣拿了出來,一時間,倒是叫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這事情是萬里長風做的,最起碼,和他有關係。
萬里長風沉着臉,站在房子中間,道:“穆族長,你應該相信我,長風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會對族人動手,無論對方做了什麼,我也不可能動私行將他殺了。”
“那可未必。”莫寒道:“那就要看是什麼事情了,若是關係到歷祭祀呢?據我所知,萬里長風,你可是有過前科的。”
所謂前科,是有一次萬里長風遇到有人說歷祭祀的是非,然後毫不猶豫的揍了對付一頓。
雖然揍一頓和殺了人這是完全的兩回事,但要說是前科,卻也並不牽強。
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那蔣三本來就是個碎嘴的。誰又能保證不是說了什麼叫萬里長風聽見了。也許萬里長風開始並沒有殺人的意思,可是打架這事情,難免有意外,一旦打紅了眼。就誰也不好說了。
“我是相信你的。”穆族長也很無奈:“但是長風,你總要給大家一個解釋,這血衣,是怎麼回事?”
穆族長也是糾結的很,他確實是看着萬里長風長大。相信他是個品性端正的孩子,但這事情卻也太巧合了一點。
一時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等着聽萬里長風解釋。莫寒心中已經準備好了十個八個的理由打算反駁他,但是萬里長風只是沉默了一下,道:“我現在不能解釋,要等祭祀回來。”
一句話,像是一滴油濺進了沸水裡,莫寒毫不客氣的道:“那就是說不出來了?誰不知道歷祭祀是你乾孃,祭祀大人自然是向着你說話的。”
萬里長風這話。連穆族長也覺得不妥,但殺人可是大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那麼輕率,雖然說在這之前有人看見萬里長風去找了蔣三,也有一身血衣,但畢竟沒有人親眼看見萬里長風殺人,也沒有人能證明這血衣上的血,就是死者的,所以就這麼定了他的殺人罪,那也是不可能的。
萬里長風在一片紛雜中道:“人不是我殺的。但是在狼堡殺人,我一定會將兇手找出來,給族人一個交代。”
容若的手下一直不遠不近的看着熱鬧,然後回來轉述道:“看來這萬里長風在狼堡。還是有一定威信的。他承諾三日之內,一定將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找出真兇。穆族長也替他做了保,所以衆人也就散了。我看的出那個莫寒很不甘心,但大家還是忌憚歷祭祀的,祭祀在狼堡的地位。確實是很高。”
“三天?”薛明揚道:“我相信萬里長風不但有威信,而且有本事,如果真的給他三天的時間,說不定就能把這事情查清楚了。”
“放心吧。”楚靈風淡淡道:“他沒有三天,連兩天都沒有。即便莫寒還有些顧忌,師兄的銀票也會讓他沒了顧忌。”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些事情,說複雜很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莫寒出狼堡大門的時候,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可他知道這事情急不來。如今大部分的族人其實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但萬里長風有祭祀撐腰,在狼堡根底很深,你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就想定他的罪,這是不可能的。如今,只能希望他什麼都查不到,不得不背了這個黑鍋。
莫寒出了狼堡的人,便遠遠的看見了房山。
房山在狼堡,是個很特殊的存在,有部分人看不起他,覺得他行事不正。但有部分人卻偷偷的佩服他,覺得他有本事腦子好用。而莫寒,就屬於後者,但不是佩服,而是覺得這人,可以交往,有用。
這時候,遠遠的看見房山朝他眨了眨眼睛,便心裡有了數。
等到無人的時候,莫寒便跟了上去,見房山正在一處僻靜角落裡等着自己,不由的走上去道:“老房,什麼事,我這會兒正忙着,可沒空和你胡侃。”
“誰有空胡侃,我給你送錢來了。”房山嘿嘿一笑,也不說廢話,直接從懷裡抽出銀票來,往莫寒手裡一塞。
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比這更直觀,更能讓莫寒感興趣了。
莫寒將信將疑的接過來,然後一看,頓時驚悚道:“老房你這是哪兒來的,假的吧?”
房山道:“咱們什麼關係,我能用假的糊弄你?怎麼樣,有興趣嗎?”
“那必須有啊。”莫寒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爽快道:“怎麼回事,說吧。”
他不用腦袋想也知道這不可能是莫寒的錢,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房山壓低了聲音道:“想知道就跟我來,有個財神爺正在我家,來給你送錢來了。”
莫寒雖然很喜歡錢,但是深知錢不會無緣無故從天上掉下來,因此當下便皺了眉道:“是什麼人,不是咱們族裡的人吧。”
狼堡就這麼大,因爲買賣不成規模,所以並沒有太有錢的人,大家彼此彼此。而這樣的銀票,一看就是外面的東西,不是狼堡內的。
“是外面的人,特別有錢。”房山道:“那位公子想讓你幫忙做點事情。放心,不傷天害理。你要是想發大財,就跟我來。要是怕了,銀票還來,就當我今天沒來找你。”
莫寒既然能在狼堡裡公然和萬里長風對上。可見絕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而錢,既然已經到了手裡,又怎麼能再交出去。
當下,二話不說的,便和房山回了他的住處。
容若一直等到快天黑,纔再次到了房山的住處,也不聲張,直接進了院子,到了房間門口。這才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房山早就等的心急的很,連忙起身,兩步跑過來開門:“容公子,你來了。”
容若進了門,看着桌邊的男人,點了點頭:“這位,就是莫寒兄弟?”
莫寒起身,按着狼堡的禮儀問候了一下:“在下正是慕寒,想來您就是容公子了。”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莫寒已經挺聽房山將容若的身份好好地說了一通。當然太具體的房山也不大清楚,但是有一點能能夠描述清楚就行。那就是容若和薛明揚,都很有錢,而且。可以帶他們出去。
足矣。
房山一見兩人見了面了,便很有眼色的道:“你們聊着,你們聊着,我去外面轉轉。”
容若點了點頭,說一聲有勞,看着房山將門關上。蹲在了院子裡守着。
莫寒雖然在狼堡也算是有這一幫手下的小頭目,但顯然沒有見過外面的天地有多麼寬廣,對外面的來人,又是個看起來便氣勢風度不凡的男人,心中多少有些怯意。
嚥了下口水,莫寒道:“房山說,容公子有事情要我去做?”
“不錯。”容若並不跟他拐彎抹角:“我確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讓小哥幫忙,只要這事成了,錢,不用說。我還可以帶你們出去,並且保證你們在外面過上舒服的日子。”
容若說的很認真,半點玩笑的口氣也沒有,當下,莫寒也正色道:“容公子請說,若是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你自然能做到,要不然,我又怎麼會找上門呢。”容若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白天去了狼堡,逼萬里長風承認他殺了人。其實,你並沒有證據證明萬里長風殺了人,但你想要把萬里長風和歷祭祀都拖下水,是不是?”
莫寒眼中閃過一陣慌亂:“容公子,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是……”
容若擺了擺手:“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要替萬里長風出頭,而是要你死咬住他,不要牽扯上別人,只咬死萬里長風一個。”
莫寒有點發蒙:“爲什麼?”
“你不用知道爲什麼,只要按我說的做就行了。”容若道:“不要等三天之後,就明天,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一定要死咬住萬里長風,讓他不能脫身。歷祭祀一定會出來干預,你不要拖她下水,但是,但是,一定要咬死萬里長風。要讓他百口莫辯,無法脫身。我聽說,狼堡裡殺人,按着族規,是要處死的。”
莫寒糊里糊塗的點了點頭,他本身就是要死咬住萬里長風的,但是這會兒,反而是不明白了。
“容公子,我聽房山說,您是來求歷祭祀看病的。”莫寒完全轉不過來:“可萬里長風是歷祭祀的乾兒子,你要對付萬里長風……”
按着莫寒的想法,這討好還來不及呢,竟然還對付,那不是更無望了。
“我確實是要求歷祭祀治病的。”容若一笑:“但是,我需要一個獻殷勤,賣人情的機會不是嗎?要是萬里長風不倒黴,我如何做好事?”
莫寒眨了眨眼,這下子算是完全明白了。
“如果你想一輩子都呆在狼堡,那這事情就要考慮考慮,但如果你想離開,就不用考慮了。”容若道:“我估計你多少對歷祭祀有些忌憚,不敢逼的太狠,怕日後難以收手。那你現在就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一切開支都是我的,我還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等到事情了結,你也不必再留在這裡,到時候,冰釋前嫌最好,若是不行,出了狼堡,也無人會知道你的過去。”
錢,和外面的世界,這對莫寒來說,是非常非常的誘惑,他雖然還是考慮了一下,但事實上,完全不用考慮。
“好,我答應你,明天一早我就動手。”莫寒道:“我一定要逼着族長同意責罰萬里長風,雖然歷秋是祭祀,但是族長才是真正說了算的人,若是族長和族中都意念堅定,便是祭祀也回天乏術。”
“很好。”容若滿意道:“等我覺得可以收手的時候,再通知你。到時候,就是你功成身退的時候,到時候,你就可以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去體驗真正的生活。”
關於這事情該怎麼操作,莫寒一定比容若要更清楚,因此他只是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並不深說,看着暮色沉沉,便告辭了。
莫寒在房山屋裡坐了半響,也離開了。本來,他是不敢豁出去和歷秋對着幹的,這回卻顧不了那麼多了。
容若回到狼堡的時候,歷秋已經回來了,聽到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即便是帶着面紗也能看出氣的臉色發白。
萬里長風安慰着:“乾孃,你不必擔心,公道自在人心,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證據,還自己一個清白。”
“我自然相信不是你做的。”歷秋的聲音有些低沉,甚至低沉的有些陰森:“看來,今年是我們母子流年不利,所以纔會招惹上這些是非,這事情,你儘管放手去做,有我在,我就不信誰敢動你。”
萬里長風是歷秋的命,是她的心肝,她的眼珠子,有人要動萬里長風,簡直是要挖歷秋的肉。她一貫是個狠厲的女人,哪裡能容得下這個。
楚靈風沒有聽到歷秋的這一番話,但是可想而知,自嘲的笑道:“用哥哥脅迫母親,這事情,估計古往今來做的人也不多。”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