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嚴重?”薛明揚似乎有些意外,卻又並不意外:“你能看出這是什麼毒?”
“有些懷疑,但是還不能肯定。”楚靈風略思考了一下:“我需要知道一些更具體的情況,才能得出更精確的結論,而且,還需要更詳細的全身檢查。”
說到這個,楚靈風也略有些尷尬:“這若是別人,我也不會說這話,不過既然我們是夫妻,也就沒有什麼好矯情顧慮。”
薛明揚雖然脫了一副衣服精壯的樣子,但是身體的情況在楚靈風看來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至少,這是她到現在都沒有見過的病例,不得不小心謹慎的打算。
雖然對這場婚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期待,楚靈風也不想成親沒幾天就做了寡婦,那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而眼前的薛明揚,也並不叫人那麼討厭。
薛明揚點了點頭:“辛苦娘子。需要這麼做,我一定配合。”
旁的不說,單憑剛纔楚靈風替他檢查時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家媳婦在醫術上,造詣不低。而娘一直說他無事,以前他總以爲娘說的是她自己雲遊四海的師父,但如今,竟然恍惚間生起了些別的念頭。
“我要先想一想。”楚靈風按了按額心:“坦白說,我雖然在醫書中看到有過類似記載,但是卻還從未真實遇到過你這種情況。”
“到底是什麼情況。”薛明揚不由的追問了一句:“我只知我體內有毒,但是再具體便不知道了。除了知道自小就有,是什麼毒,如今發展的如何,我全無所知。”
楚靈風扯了扯嘴角,想說無知者無畏,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你這些年活的可真是天真的輕鬆。但是想想,薛明揚不是學醫的,知道的太多也於事無補,說的太清楚,可能反倒是一種負擔。
“說起來很玄乎。”楚靈風道:“但我猜大致的情況是,你還是腹中胎兒的時候,被人下了毒,那毒全部聚在內臟。然後你生下來後,有人用非常厲害的手段將這些毒給驅散了,就是本來在內臟的毒,現在分散到了身體的其他部位,這樣,雖然毒依舊在,但是卻保住了你的性命。而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情況依舊是這樣,你體內那股非常霸道的毒依舊在,四肢百骸,無一不在。”
“按你這麼說,我豈不是一個天然的毒庫?”薛明揚覺得楚靈風說的有點危言聳聽,但是看她的表情,卻又找不到一點玩笑的意味。
而且,孃的長嗟短嘆,以淚洗面,他都是看見過的,雖然面對他是總是說不用放在心上,可若真不用放在心上,她又何必如此傷感。
“可以這麼說。”楚靈風半點輕鬆的意思也沒有:“總之很麻煩。給你治病的是個高人,若是容易,我想他早就已經替你將毒逼出來了。如今散在身體各處,也是沒有辦法的下下之策。只是這後遺症後相當的明顯,你是不是……”
“不錯,確實是有。”薛明揚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想說,但還是道:“我會偶爾的……看不到,或者聽不到,或者胳膊又或者腿,某一處突然麻痹,失去知覺。但時間都很短,很快會會恢復。當然在沒有發作的時候,和健康人無異。”
“是會出現這種情況。”楚靈風點了點頭:“而且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厲害,就算是被分散了而毒性淡了一些,對身體的傷害也是一點一點累計的。若是不能徹底清除,毒發的間隙會越來越短,程度會越來越重,要不了三五年……”
後面的話,楚靈風沒說,但薛明揚卻知道。而且,是第一次知道的這麼明確。
“三五年……”薛明揚神情有些空洞的愣了一會兒,就在楚靈風擔心自己是不是說話太直叫他接受不了的時候,他竟然笑了:“原來還有三五年。其實我一直以爲自己未必能看到明天的太陽,所以每一天,都當自己是最後一天。從懂事起,到現在,都是如此。而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自己不要走在母親前面,如果我不在了,她就真的了無牽掛了。”
楚靈風跟着師傅行醫這些年,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各種病人,面對可能到來的死亡,衆生百態。薛明揚這樣的反應,卻是少見。
只是一瞬間,楚靈風便換了種神情,她哥兩好一般的拍了拍薛明揚的肩:“別那麼灰心,以前,你可能只有三五年的性命,但現在遇見了我,肯定不止。我會治好你的。”
很多時候,病人的信心是大夫給的。而強大的意志力和求生的意願,堪比良藥。楚靈風不能讓薛明揚還沒被毒打倒的時候,便自己先倒下。
“我不會放棄的,娘子不必擔心。”薛明揚看着楚靈風臉上的擔心,昂然道:“我薛明揚,就算是個病人,就算是個廢人,也絕不是個懦夫。若是成日提心吊膽,怨天尤人,在薛府裡,我也活不到今日,即使毒要不了我的命,也早被人要了命。”
“很好,我只相信這世上有治不好的病,卻不信有驅不散的毒。”楚靈風滿意的拍拍手,這一刻,她覺得似乎有點明白老天爺安排這一門親事是爲什麼了。真正的門當戶對,志同道合,同病相憐。她和薛明揚,真是在般配不過了。
雖然話題十分沉重,但是兩人卻是第一次平心靜氣的坐下說話,楚靈風要徹底瞭解,自然要知道的更多,事無鉅細的一一問過去,拿了筆墨,遇到覺得有用的,便記下來。
正說着,門外傳來砰砰砰的聲音,離的很遠,似乎是有人在砸院子門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兩人都皺起了眉。特別是薛明揚,薛家雖然不說多有規矩,也是大戶人家,這樣三更半夜的,有什麼事也悄無聲息的,爲什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不用他們問,已經有值夜的小廝去開了門,才問了一句什麼人,便聽到有人氣勢洶洶的在喊:“大少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