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屏退衆人,沈嬌低聲道:“今日有人到鋪子裡打探紙張配方,但我看這些人並非爲此而來,倒是想知道是誰弄出來似的。”
沈嬌不笨,若是這些人明着問,倒還會不以爲意,但這段日子,零零星星的幾茬人,每個問題都不一樣,但暗裡問的都是一樣的,喬戴是個人精,立即彙報給沈嬌,沈嬌又親自觀察了幾天,她雖不知這些人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但總覺不妥,雖然何雅還在月子裡,還是來給她說一聲,萬一有什麼事兒也好做個準備。
何雅心裡清楚,這事兒十有*和蔣懷風脫不了關係,是自己疏忽了,留下這麼大個口子,再說,那會兒她也沒想到能遇到蔣懷風啊。
“再來人問,你就說早先鋪子裡請過一位掌櫃,已經遠走他鄉了。”何雅琢磨着恐怕蔣懷風也不會全信,但也沒更好的辦法。
“二嫂,你們這兒沒什麼事吧?”沈嬌有些擔心,現在昭王和靜王爭位人盡皆知,茶樓裡每天關於二王的段子從早上說到晚上,但作爲一個女孩,沈嬌即使是在沈家內部,得到的消息也非常有限,偶爾問母親錢氏,錢氏還沒開口,臉上先現出恨意,在她看來,昭王顯然更具實力,但沈嬌又靠着何雅才揚眉吐氣,她想不認也撇不開這關係,又加上是在沈家,若說不感恩圖報,沈月麟大概就要先甩她兩個耳光子,所以沈嬌得到的向來是幾個不忿的白眼,有用的信息,還是從喬戴那得到一些。
感受到沈嬌的關心,何雅心頭一暖。若直言無事,怕沈嬌也知這是安慰之詞,於是笑道:“你二哥籌謀已久,祖父大人也是知道的,眼下雖有點難,但想來離那一日也不遠了。”
聽到沈齊山,沈嬌鬆了口氣。怎麼把祖父給忘了。這麼一想,她臉上出現幾分燦爛之色:“二哥總是不吭不響的,以前家裡下人也會欺負他。他從來也不解釋,哪知道他是在韜光養晦。”
何雅聽到“韜光養晦”四個字,心裡不由失笑,日子愈久。對他了解也越多,韜光養晦不一定。能肯定的是他當時心裡定是在欣賞那些人‘可惡’的嘴臉,就如她現在回憶起那會兒她作踐他,他臉上那表情,瞧不起你看你作。
當然這些是不能和沈嬌說的。於是只是笑一笑過去了,沈嬌又看了會兒小芳小華,她對名字什麼的倒是沒意見。芳啊華啊對於古人來說應該都差不多,只是到了後世。也會有明顯的性別差異,反正也擱在這兒了,隨便他吧。
等沈澈回來,沈嬌已經走了。
何雅被人啃醒,坐起來要下牀,又被沈澈攔住:“今個兒不是有人來給你解悶了麼?外面涼,還是牀上躺着。”
“躺的難受,我起來動動。”
沈澈見她很想走走的樣子,也沒再攔着,何雅穿着她命人制作的改良版大拖鞋,在屋裡一面晃盪,一面瞧着屋頂。
“你的人在哪藏着,我一點聲兒也聽不見。”
沈嬌來的事兒,她還沒沒說,他就知道了。
當然不會是在這屋裡,沈澈笑了笑,輕擊三聲,那一直合的很緊的窗戶突然一開,兩道黑影翻滾着落地。
“參見大人。”兩人恭敬道。
何雅仔細看去,只見這兩人年約三十左右,俱是皮膚微黑的精瘦漢子,其中一個額角上還有一道刀疤,看起來有些嚇人,他們兩人雖然垂着眼睛,甚至一無聲息,但越是這樣,越叫何雅覺得他們經歷過很多殺戮,才能將殺氣斂至無形。
“以後從門口進來。”沈澈道,方纔窗戶被帶進來不少涼風。
何雅暗笑,卻聽那兩人仍極爲恭敬地稱是,並無不耐。
沈澈時年不過二十有四,駕馭這些人卻是得心應手,老練至極,不用刻意,眉宇間自有一種從容和威嚴,何雅不想給他升級,但心裡對沈澈的認同卻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朱青、任七,以後你們兩人負責暗中保護夫人。”沉吟了一下,沈澈補充道:“凡事聽從夫人調遣,不得有誤。”
把這兩個人給她了……何雅猛地一喜。
地上兩人眸子也沒動一下,仍是一聲遵命。
哈哈哈,太好了!何雅沒忍住眉飛色舞,摟住沈澈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沈澈順勢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擱在牀上,拉好被子:“還是牀上呆着,再忍幾天。消息已經放了出去,也按你說的找到了薛衣人,現在只得耐心等着,我現在倒希望聖上能多撐一段時間了。”
薛衣人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他本來正在龍虎山採藥,突然周圍涌出來一大羣黑衣人,抓了他就塞到車上,不分晝夜地往京城裡趕。
到了京城,已經過了午夜,馬車在一處高牆大院外停下,卻沒人來搭理他,他在車裡行動不受限制,但外面可以把滿了人。
薛衣人也想睡覺,但他實在餓的慌,這幾日趕路,他一日只有一餐。前面聽人說是要帶他去見個人,但這明顯到了地方,爲何還不帶他去見?要把他餓死在這兒麼?他薛衣人不是好人,但素來乾的事兒也算是救死扶傷吶!
薛衣人正在嘀咕,突聽外面有人小聲說話。
“現在還不能進去?”
“今兒王爺得了一個新美人,屋裡燈剛滅,這會兒去不是找死麼?”
聽這兩人對話,敢情抓自己來的還是位王爺,大周就兩位王爺,薛依人心裡有數了,但有數也解決不了肚子餓啊,雖然依據這幾日的經驗,沒人會理會他餓不餓的問題,薛衣人還是試着叫了幾聲,結果外面人越走越遠,根本沒人應他,薛衣人氣急,去推那車門,結果竟從外面給鎖上了。
再推,從那門縫兒離插進來一把明晃晃的長刀。
四更時分,薛衣人突然被人推醒,人在他耳朵旁嚷嚷:“快醒醒,王爺醒了,要立即見你!”
md!薛衣人暗罵,王爺是人,老子不是人麼?
一路紅色燈籠,通向燈火通明的主宅,夜色料峭,屋裡卻暗香浮動,處處金紗輕幔,連那蓮花燈座上面都貼了金箔,散發着細碎的金光。
以薛衣人犀利的眼神,不難看出那慵懶躺在椅子上有着一個鷹鉤鼻子的年輕男人是剛發泄完獸慾,強撐着睡意的樣子。這樣還急着見他,看來這事兒很重要。
周煜成卻是剛從那個蜜色小美人身上爬下來,若不是突然想起了這檔子事兒,周煜成還想着再弄上兩回,非得弄得那小美人明個兒走不了路才叫神勇。
但這事兒更重要,關係着自己以後能不能天天有新鮮的小美人,所以周煜成強忍着睏意打着哈欠等着薛衣人。
聽見腳步聲,周煜成傲慢地睜開了眼,等候面前人誠惶誠恐地跪地請安。
薛衣人上前一步:“請問是你有病麼?”
周煜成像被揪住尾巴的貓,從混沌的睏意中炸醒,正待發怒,突然想起這人是被自己綁來的,還得靠他辦事,瞬間換了顏色,起身正色道:“你就是薛衣人?本王聽說你醫術超羣,有起死回生之術,特命人將你請來,以後你可長居王府,免得悽風苦雨受盡勞累。”昭王視線在薛衣人破舊的藥箱上一轉。
薛衣人心裡冷笑,口中道:“蒙王爺厚愛,薛衣人不敢不從,不過王爺這等方式,卻叫薛衣人別開眼界。”
昭王心道本王能用這種語氣跟你說話已算看得起你,還敢嫌本王方式不好,冷道:“這已經是最溫和的一種,有的人擡過來時身首已經不在一處。”
薛衣人道:“其實薛某徒有虛名,並不能起死回生,若是王爺請薛某將他們縫合起來,薛某怕是力不從心。”
昭王突然高聲喚道:“來人,誰去請的薛神醫?”
薛衣人不知昭王爲何突然調轉方向,只在一旁靜觀,沒過一會兒,一箇中年男人低頭哈腰地進來了。
正是這一路負責押解薛衣人的頭目,他剛剛在昭王面前跪下,薛衣人突然覺得四處刮來凌厲的風,眨眼間,薛衣人難掩胃中惡心,捂住胸口跪在了地上。
那頭目一句話沒有說完,頭胳膊和腿已經完整地被從身上卸了下來,地毯很好,是很吸水的那種,但是一股血水仍然筆直地流向薛衣人。
作爲一個大夫,血,薛衣人常見,但現在薛衣人有點暈。
“好了,這個不知禮數的傢伙,本王已經替你解決了,現在你可以安心住在我這兒了吧。”昭王拍了拍衣裳,似乎嫌衣裳上沾了血腥氣。
薛衣人道:“是。”
昭王脣角上揚:“那明個兒先試試你的醫術。”
華宅香湯美人,薛衣人瞬間全有的時候,何雅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夢裡她掉在一片雪窩裡,怎麼爬都爬不上來,一摸頭,一頭的汗。
“怎麼了?”腰上傳來力氣,是沈澈的手臂,何雅這纔想起來他今晚上死皮賴臉地跟她睡一個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