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崔涵之在心裡否認。
他其實早已看了個分明,姚夫人在這事裡脫不開關係。
但是傅念君,她那種人,和旁人私會也不是不可能,崔涵之不相信她的人品。
不相信姚氏,也不相信傅念君。
所以九郎呢?
傅念君把他怎麼樣了?
崔涵之冷着臉向傅念君揖了揖:
“傅二娘子……”
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姚氏就先他一步衝向了傅念君。
“二姐,你、你在這?剛纔這小廝說你同九郎私會,這是怎麼回事,九郎呢?”
傅念君望着姚氏嬌美年輕的面龐,笑得十分可愛:
“母親好生奇怪,蔣夫人和崔五郎都在這裡,您卻問我崔九郎在哪裡?我是崔家的人嗎?我怎麼知道。”
姚氏發現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接得上傅念君話的時候了。
她的臉色變了變,“是這小廝,九郎的貼身小廝,說你……”
“他的小廝說我和他私會?”傅念君哈哈笑了一聲,“誰說一句我就真的去和他私會,是這道理不是?母親覺得該信這小廝不信我?”
姚氏說不出話,臉色逐漸變成慘白,傅念君,她怎麼這樣難纏!
崔衡之這個沒用的,到底去了哪裡!
那個崔家的張姨娘看起來是個機靈人,難不成生的兒子這般沒用!
傅念君這樣一說,所有人也都靜默了。
是啊,明川隨便這麼說一句,還能當真不成,那他說崔九郎和什麼張家娘子、李家娘子、王家娘子私會難不成都是真的?
崔涵之默了默,換了種說法問傅念君:“二娘子在路上有沒有見過我那弟弟?”
“五郎的弟弟啊。”傅念君悠悠地望了崔涵之一眼,“是我未來的小叔……”
崔涵之被她一噎。
“是。”
他答得甕聲甕氣的。
傅念君翹着白秀的小下巴,作勢仔細想了想,“剛纔路上押過去一個採花淫賊,我看了會兒熱鬧,聽見人羣裡有個書生說那人看起來像是他的同窗崔九郎。我當時還想,必定不是你們那個崔家,你們崔家怎麼可能出個淫賊呢?”
她的眼風掃過停住了哭泣,正在那一抽一抽打嗝的小廝明川:
“不過現在嘛,聽起來崔九郎是個很喜歡去和人家‘私會’的,說不定剛纔那個……”
“你!”姚氏塗着蔻丹的手指尖高高擡起,眼睛緊緊地盯着傅念君。
崔涵之也臉色一變。
這話已經很分明瞭。
她言下之意,剛纔那個他們看過笑話的採花賊,熱熱鬧鬧被人押去官府的人,就是崔衡之!
傅念君疑惑:“我怎麼了?我這也是聽說的,蔣夫人這會兒應該派個人趕緊去府衙瞧瞧纔是。”
蔣夫人哪裡還有力氣回她話,她歪在身邊一個姑姑身上,一下一下用手拍着胸口:
“我聽錯了吧?我一定聽錯了啊……啊!九哥……我們崔家……孽障!都是孽障!”
崔涵之望了一眼親孃,好吧,他原本也沒打算蔣夫人能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又朝傅念君揖了揖,這一揖看在傅念君眼裡,可比剛纔那個多了幾分誠意。
“二娘子,煩請告訴在下舍弟的下落,請你……不要再開玩笑了。”
他們崔家,他的父親,都開不起這樣的玩笑。
傅念君裙襬一轉,在橋沿上坐下,也不怕旁人說她沒有規矩,因爲即使是坐在橋沿上,她都坐得很漂亮:
“如今的怪事當真是多,五郎,我雖與你有親,卻還不是你們崔家人,崔九郎去了哪裡怎麼要問我,即便你我成了親,我與他還隔着一層叔嫂關係,我該留心他的動向不成?”
崔涵之知道她這是不肯實話實說了,可他又確然不相信她一個小娘子能把崔衡之弄進府衙去。
別無他法,崔涵之請姚氏派個人去府衙問問,他自己的人,剛纔都被他派出去找崔衡之了。
姚氏咬着牙,覺得冷汗溼了背,傅念君到底是什麼妖精?怎麼什麼法子都動不了她,真是見了鬼了!
四娘子傅梨華一見到傅念君得意她便受不了,她不顧三七二十一忍不住衝口而出:
“二姐!你是不是揹着五郎和九郎私會了,你現在又把他給弄去哪了?你怎麼這樣歹毒!”
傅念君望着她,依然沒有提高半分聲音:“四姐總是不長記性,胡亂說話的毛病還不肯改,你說我和誰有私就有私?上回是齊大郎,這回又是崔九郎了,下回打算杜撰個誰?不如你先和姐姐說說,我好做個準備。”
傅梨華是一向蠻不講理的:“你少給我歪纏!崔九郎的燈你都掛到廊下了,還說你們沒什麼,你們昨夜分明就在一起!”
她的聲音大,漸漸地引來了兩三個人駐足。
傅念君覺得姚氏母女爲了傷她八百,是從來不在乎自損一千的,若被人知道這是傅相公的家眷,傅琨怕是在同僚面前頭都要擡不起來了。
“那燈是崔家送來的,我不是送到母親院子裡去了嗎?你們沒看見?”傅念君故意望向崔涵之,“我只知那燈姓崔,是哪個崔家人的,四姐倒比我清楚……”
崔涵之被她清明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
原來適才傅家那盞來自他弟弟的琉璃燈,是這麼個緣故在裡頭。
傅念君這是……
給他的一個警告嗎……
傅梨華“呸”了一聲,恨不得捋袖子再嚎上幾聲,讓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傅念君的醜事。
可這時,崔涵之溫和的嗓音卻響起了:
“四娘子想岔了,那盞燈,是我的……是我,送給傅二娘子的。”
他們是未婚夫妻,送盞燈罷了,合情合理。
傅梨華徹底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崔涵之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對着傅念君的,像是一個承諾。
傅念君垂眸笑了笑,看來崔涵之確實不像他母親,而像他父親。
也只能說,在這個時候,還是識時務的。
他想爲自己的庶弟按下這件事。
可惜,僅僅是識時務。
如果他早在看到那盞燈的時候做出反應,或許,她今夜就算計不得崔衡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