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盟不肯離去,愁眉難展的坐在露露牀邊剝水果,露露的話只句不能入耳。
露露只長長一聲嘆,迴盪在寂靜的病房中,顯得無奈而蒼涼。
“我是知道了,你們倆個生是要逼得我入土前都不能閉眼,這可怎生是好?”
兩行清涼的淚默默劃過絲絹般柔細的面頰,露露微側了頭,翹起的櫻脣都含了幾分俏麗,似是在賭氣。
眼前的三個大男孩都慌了手腳。
漢威平素愛哭,卻最怕見女人哭。早逝的大嫂嫺如每當制服不了他這個小頑皮時,就會坐在牀沿靜靜的垂淚,一見了大嫂哭,漢威立刻收斂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千依百順的哄了大嫂止悲忍淚。玉凝姐新過門時,同他也“交手”若干回合,到後來也漸漸摸到他這個軟肋,也會拿了眼淚威脅他。
這回見了露露姐落淚,那淚水竟是格外令他心動,露露姐尚未脫離生命危險,如此情緒衝動怕對傷口也不好。
風輕輕拂動窗簾,送進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清幽的氣息潤人脾肺。
“表姐,老天爺是公平的,你會平安無恙的。睡醒一覺,一切都會好過來。”雲寒寬慰的話說出來就像一位老氣橫秋的長者,怕也是少年執掌了德新社的緣故。
露露垂下長睫,闔上眼,沉寂片刻開口說:“雲寒,你能趕來,姐姐感激涕零,可姨爹知道定然是不得了,怎麼能再拖累你受苦?再者,下午不用上戲了嗎?”
“這裡有我,你去吧。”碧盟接話說,似是在幫了露露下逐客令。
“Eddie,你不用岔開話,摘心挖肺的話說了一籮筐,你也不知個好歹。日後定然有你苦頭吃的,你也快去見楊司令請罪吧。”
見碧盟和雲寒面面相覷,漢威反是得意,嘴角挑出笑意,調整了甜甜的嗓音湊過去說:“露露姐,漢威留在這裡照顧姐姐,也省得兩位兄長不放心去做正事。”
漢威心裡還是對露露今天的義舉充滿了欽佩,一個弱女子,無非是爲了制止心愛的人誤入歧途,竟然鋌而走險。而面對露露姐的告密,小盟哥除去了憐惜沒有絲毫的埋怨。
“大夫,大夫~”碧盟高聲叫喊,露露已經又側頭歪靠在碧盟身邊暈死過去。
急症室外,碧盟踢捶着牆壁,魏雲寒在門口踱着步,關切的目光緊緊盯着那扇緊閉的門。
漢威更是心亂如麻,雖然他向大家打電話解釋了這裡發生的一切,但是碧盟哥違抗軍令拒絕去司令部見大哥和胡司令,這就又是大罪。況且小盟哥駕機叛逃的罪名還有待覈實,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大哥決計不會手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漢威頻頻看着手錶,焦慮期盼中等待了四十多分鐘,中途漢威又給大哥打回電話,但電話卻是何莉莉接的。
陰陽怪氣的聲音,何莉莉拿捏般問:“你又在哪裡?你的活兒都賴給我來做。”
漢威忍了怒,對何莉莉說:“我要急事要接司令。”
“司令和胡長官談話,沒時間接你電話,有事告訴我。”何莉莉尖細的嗓音矯揉造作得同她的人一樣,惹人厭煩。
漢威怒得掛了電話,心想這何莉莉接電話陰陽怪氣的腔調,對他都這副樣子,不定如何在電話裡排喧露露呢,難怪露露掛掉她的電話。
急症室的門終於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緩緩打開,衆人涌向前圍住了大夫。
洋大夫的話,魏雲寒是隻字聽不懂,漢威耐心的幫他做着翻譯。但漸漸的,漢威的話音變得遲緩,難以翻下去,目光驚愕的望着大夫。
久久的,漢威對魏雲寒解說:“大夫說,露露姐的傷勢太重,因爲有炎症而持續發燒,病情很難說。爲今的辦法,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表姐~”魏雲寒推開衆人就要向急診室內衝,慌得大夫如一尊鐵塔般攔住他的去路。
“你鬧得什麼!”碧盟推搡了一把魏雲寒,二人目光對視而怒,又是一觸即發。
正在喧鬧中,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闖進來。
齊刷刷提了刺刀立正敬禮整齊劃一的聲音,清脆響亮中透着軍旅的威嚴。
“樑長官,楊司令請你走一趟。”
漢威臉部每一根神經都抽緊,大哥的速度太快了,這不過離打過電話才二十多分鐘的時間。而露露姐生死未卜,小盟哥怎麼能離開?
“樑長官,得罪了!”爲首的侍從室副官漢威認識,這話的意思就是要搜身繳械,只有對犯人才會如此的態度。
漢威就見小盟哥墨黑的眉峰透出肅殺之氣,深眼眶內流轉的眸子泛出陰森森匝人的寒意。
“賀副官,請稍後,漢威有幾句話對錶哥講。”漢威有意加重了表哥兩個字,提醒着賀副官和押解小盟哥的衆人,小盟哥和楊家的特殊關係。
漢威湊到碧盟身邊,輕聲勸:“小盟哥,漢威在這裡陪露露姐姐,你去見大哥吧。就是不看在大哥和胡司令的面子上,七叔在地下之靈也不想見小盟哥如此對大哥吧?”
好在他反映靈敏,不然誰敢過去碰小盟哥一下,肯定會遭到無情反擊。
碧盟不作聲,默默的解下腰中的手槍扔給漢威,但仍是不屈的說:“我要等她醒來再去。”
“小盟哥~”漢威幾近哀求,侍從室是在執行任務,定然不會無功而返,小盟哥若不肯退卻,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一陣淡雅的香風颳過,那是淡淡的香奈兒香水的氣息,今年最流行的香水。
玉凝姐拖着略顯笨重的腰身款款而至,臉上掛了淡淡的笑。
“姐姐,你怎麼來這裡了?”漢威吃驚的問,玉凝姐是十足的大小姐,自從上次懷孕滑倒意外流產後,自從懷上這個寶寶就格外嬌氣小心,怎麼肯來醫院這種地方。
一聲寬鬆的西式長裙,披了襲嫩紅色的春綢披肩,就是身懷身孕也不會阻擋玉凝姐精緻的裝扮,比起不施脂粉風韻天成的露露,又是另一番風致。
“盟表弟,露露小姐她的傷如何了?”
碧盟的狂狷之氣被表嫂的到來壓去了幾分。任是誰,見了挺了笨重身子來講和的孕婦也不忍太無禮。
“你表哥讓我來看看,女人照顧女人方便些,體己的話也方便講。”玉凝湊到碧盟身邊,用羅帕輕沾了碧盟薄脣上微露的茸毛間的細汗溫和的說:“快去吧,你表哥等你好久了,快回家裡去。”
目光中含着暖陽般的溫意和期許,就是寒冰也爲之融化。
“去吧,嫂子在這裡替你守着,你不回來,嫂子不走。不過,你可別在外面貪玩,快去快回。嫂子不累,肚子裡你的小侄兒可是不習慣這消毒液的味道。”
玉凝姐說得輕鬆自如,真如長嫂般的體貼。
“小盟,你表哥性子急,越是親近的人就越嚴厲。”
漢威正在聽着玉凝姐苦口婆心的規勸小盟哥,卻聽到身後一聲顫巍巍的呼喚:“師哥,師哥。”
漢威才發現牆角拐彎處躲躲閃閃的小豔生。
“豔生,你怎來了?”漢威問,幾步邁過去,如久別的朋友般親切。
魏雲寒這纔過來問:“師父察覺了?”
豔生點點頭,又搖搖頭怯懦的說:“師孃騙師父說,說是遣了你去天啓廟幫她還願燒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