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久了,趙青潼輕輕打了個哈欠,在燈光的映襯下眼底泛着瑩瑩的水光,她挑起眉,看了看剛剛出聲的鐘白。
“你是誰?”她揉揉眼睛,滿臉的單純和無辜,彷彿真的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我去叫醫生。”鍾白麪色沒變,定定的看了趙青潼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哎哎,你這人。。。”趙青潼腦袋裡想的那些情景都沒出現,電視劇中的那些女主爲救男主奮不顧身失憶後,男主角不都是關懷備至的嗎?
怎麼到了她這,鍾白居然還是沒反應,仍舊是往常冷若冰山的樣子。
鍾白隱下嘴角彎曲的弧度,“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趙青潼左右晃了晃腦袋,被撞破的地方止痛的藥效似乎已過,腫痛感在安靜的夜晚尤爲清晰。
她擡起左手,針管已經拔掉了,但是整個手背卻是一片青青紫紫。
“護士說你的血管很細,所以找了幾次才找到正確的位置。”當時把趙青潼送到急診室後,鍾白在旁邊寸步不離開,就怕她的身體出現什麼狀況,畢竟撞到的是腦袋。
醫生經過一番檢查,確認了沒什麼問題,只是輕微的皮外傷,怕傷口發言開了掛了兩瓶消炎水,鍾白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在輸液的時候,小護士不知道怎麼回事,嘗試了幾次之後,趙青潼的手就變得慘不忍睹。
最後還是鍾白叫來了有經驗的護士長,這才順利的輸了液。
“紀筱呢?”畢竟上次醒來是紀筱在旁邊,趙青潼出聲詢問道。
“她已經耽誤一下午的課了,晚上還在這裡的話怕她家裡人擔心,我便讓她回去了。”鍾白拿起牀頭櫃上的玻璃杯,走到靠近窗臺的飲水機旁,打了一杯溫水,遞給趙青潼。
倒是沒想到他這麼細心,趙青潼雙手捧着杯子,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她的確渴壞了。
鍾白又把杯子拿回,重新接了一杯溫水。
不知道是不是趙青潼看錯了,他的眼睛裡似乎有溫情一閃而過。
“要不要給你父母打電話?”鍾白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她。
“醫生又來看過一次,說沒什麼大礙,口服的藥一天三次,頭上的外傷藥三天後來換一次。”
鍾白醫生開的幾種藥放在藥房給的牛皮紙袋裡,在趙青潼睡着的時候他已經看過說明書,每種藥物的數量和間隔時間他已經寫在了紙上,一併放到紙袋裡。
他做完這些,發現趙青潼還坐在病牀上沒動彈,頭低低的垂着,無精打采的模樣。
鍾白從褲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趙青潼沒接。
比起耐心,鍾白向來是無人能敵的,她不接,他就靜靜的站在她面前,等她擡頭看他。
趙青潼咬了咬脣,對上他冷靜的眼睛,“我能不能,不回家?”
隨着田蕙的月份大了,在海南待了許久便吵着要回A市,趙符生不想讓她來回折騰,前兩天剛剛飛往海南去安撫田蕙的心情。趙青潼現在回家裡,見到的只會是張叔看到她受傷的大驚小怪,躁動之後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在空蕩安靜的大房子裡。
這種孤獨平常她能忍受,但是因爲受傷勾起了心底的酸澀,這個時刻,她尤其不想回家。
鍾白望着她無措的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趙青潼的家庭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能被父母送到教管所,側面表明了她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
“那你有沒有其他的家人或朋友?”
趙青潼想了想,搖搖頭。
和她親密的朋友就那麼幾個,而她也不是給別人添麻煩的類型。
其實強硬的把她送回家或者留她在醫院都是可行的。
趙青潼見鍾白的眉頭一點點皺起來,似乎在思索什麼,小鹿般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更明顯的楚楚可憐。
鍾白的嘆氣聲明顯增大,似乎對於她,他總是狠不下心來。
他從沙發上拿起趙青潼的外套,又把裝着藥品的牛皮紙袋攥在手裡,“走吧。”他淡淡說道。
“去哪?”見他似乎決定了什麼,趙青潼忐忑不安的問,她都表現的這麼可憐了,冰山居然還要送她回家。
趙青潼坐在病牀上,兩條腿在牀邊蕩啊蕩,手裡的外套被她絞的皺皺巴巴,像極了被父母拒絕購買玩具的委屈小孩。
“我家。”鍾白撂下一句話,便先擰開了病房的門。
“哎,等等。”趙青潼才反應過來他的話,飛快的穿好鞋子,一溜小跑跟在鍾白身後。
熟悉的身後腳步聲咚咚咣咣的由遠及近,鍾白的角度漸漸放慢。
------鍾白家的分割線------
坐計程車去鍾白家的一路上,趙青潼有很多問題想問,心裡像是被貓爪在撓一樣癢,但是看着鍾白望着車窗外沉靜的側臉,她就什麼都問不出了。
出租車司機倒是很熱情。
“小姑娘怎麼穿成這樣,這是不是時下流行的那個叫什麼,什麼來着?”司機大哥絞盡腦汁的想,“角色扮演是不是。”
“你們這些小年輕就喜歡搞這些,我女兒也是,天天穿的亂七八糟的,拍照片傳到什麼論壇上。”
趙青潼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民國丫鬟裝扮。
事故出的突然,她又受了傷暈過去,自然身上的衣服還是下午彩排的樣子。
在旁人眼裡看來自然奇怪,而鍾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校服,使的趙青潼看起來更突兀了。
趙青潼撇撇嘴,隨便應付了兩句便也安靜下來。
醫院在市中心,離鍾白家距離很遠,司機師傅開了很久,在幾個巷子裡左拐右拐,最後纔到達目的地。
趙青潼自小在A市長大,這邊她倒是從來沒來過,與市中心的熱鬧繁華不同,這邊多是低矮的老舊居民樓,鱗次櫛比的排列着。
鍾白把車費遞給司機師傅,什麼都沒說,兀自下了車。
“小姑娘,再見啊。”
司機師傅熱情的打招呼。
“再見。”趙青潼趕忙下車,草草的說了再見,“嘭”的一聲關上車門。
小區的路燈大多數都不亮了,有些似乎接觸不良,閃着忽明忽暗的光,地下的水泥道有些坑窪,鍾白走過成千上百遍,就算在黑暗中也依舊很穩,而趙青潼則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
鍾白走到最裡面的單元門前停下,用力的向裡推了一下門,又大力的拉着門把手向外拽,上了鏽的厚重鐵門被拉開,發出刺耳的刺啦聲。
鍾白輕輕咳了一下,樓道里的聲控感應燈亮起。
他替趙青潼撐着門,趙青潼靈巧的從他胳膊下鑽了進去。
和小區環境的破敗不同,樓道雖然有着使用痕跡,但是被打掃的很乾淨。
趙青潼走在前面,鍾白走在她身後。
走到一樓,見鍾白沒說什麼,趙青潼便繼續向樓上走,直到走到三樓,房門上貼着衣服毛筆字寫成的對聯,趙青潼一眼便認出,這是鍾白的字。
“這間,對嗎?”趙青潼三步兩步跳過最後的幾級臺階,指了指鍾白的家。
小臉上揚着得意。
似乎是在無言的昭示她對自己的瞭解。
鍾白點頭,拿出家門鑰匙,擰開房門,隨手摁開牆上的燈。
這不僅僅是第一次踏入鍾白的家,也是趙青潼第一次踏進男孩子家,她心裡不免有些忐忑,卻又害怕鍾白瞧不起她,面上維持着表情穩定,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鍾白家的面積不大,站在門口便能看到整個房子,狹小的客廳還放着一個餐桌,更顯擁擠,兩個臥室,應該是鍾白和他父母分別住的。
趙青潼乖巧的脫了鞋,走到沙發上安靜的坐下,忍住自己不打量的心,大眼珠卻咕嚕嚕的轉着。
鍾白把藥袋放在桌子上 ,把一次該吃的計量拿出來,遞給趙青潼,又遞給她一瓶水。
趙青潼乖乖吞下藥片。
平常見慣了她的囂張跋扈,這樣乖巧聽話的樣子倒是第一次見,鍾白笑笑。
見冰山有隱隱鬆動的現象,趙青潼立刻順着杆爬,“鍾白同學,沒想到咱倆還沒在一起,你就先帶我回家了。”
她喜歡逗他,說話也向來沒羞沒臊。
鍾白沒理她,從儲物櫃裡拿出嶄新的毛巾,一把扔到她臉上,“今天你睡我房間就好。”
“你爸爸媽媽今天不在家嗎?”趙青潼接着問。
“嗯。”鍾白低低的應了一聲。
趙青潼沒進一步追問,跟着鍾白進入了他的房間。
房間面積不大,卻乾淨簡潔,一個書桌,一個衣櫃,一張牀,就算的上是所有的傢俱了。
牆角有一個畫架,上面掛着鍾白未完成的油畫,地上也堆着不少。
趙青潼興奮的跑過去,蹲在地上細細查看起來,有些是素描,有些是油畫,但是每一張都畫的極好。
除了畫,趙青潼還坐在椅子上,把鍾白書桌上的東西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圈,臉上的笑意怎麼藏都藏不住。
鍾白倚在門框上,看着她這一系列的花癡行爲不爲所動。
直到趙青潼撲到他的牀上,抱着被子滾了滾,“被子上都是你的味道。”
鍾白的耳根終於紅透,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