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七聽到門口有動靜,已經是顧蕭飛又回來了,所以當她看到進來的是凌少爵時,表情有一絲錯愕。
而正是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讓凌少爵的心沉到了谷底:“小七!”難道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了,她不記得自己了?
裴小七面無表情地瞅着眼底劃過一抹驚慌的男人,心裡悶悶地想,既然你敢騙我,那現在該輪到我騙你了。
“你是誰?”女人淡淡的三個字兒,以及那看着陌生人才有的眼神,讓凌少爵臉色驟變,垂在身體兩側的大手,緊攥成拳。
少頃,凌少爵目光冷沉地看向楚非,冷聲道:“怎麼回事?”
楚非聳聳肩膀,表示自己很無辜:“別問我,顧蕭飛之前已經把最壞的情況說出來了,如你所見,她把從前發生的事情都忘掉了。”
漆黑的瞳仁輕顫,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微微晃了晃,裴小七別開臉,她擔心自己若是再盯着他看,會忍不住撲過去。
凌少爵走到沙發躺椅旁邊,冷厲的眉鋒緊蹙:“小七,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
裴小七在心裡冷哼一聲兒,鄙夷地想:怎麼可能不記得,您不就是做什麼事情都喜歡瞞着我,把我矇在鼓裡耍得團團轉的凌爵爺麼!
雖然心裡再腹誹凌少爵之前的獨斷專行,但裴小七的臉上卻滿是疑惑,她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說:“我不認識你。”
肩膀猛得傳來劇痛,裴小七皺着眉頭看着突然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的大手,凌少爵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能夠救命的浮木。
“小七……”他想說,你怎麼可以把我忘掉,可是看着小女人一臉痛苦的表情,凌少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弄痛她了。”楚非把情緒明顯有些失控的凌少爵拽到一邊,聲音有些冷沉,“既然她已經不記得你了,從今以後,她和你再無任何關係。”
“沒關係?”凌少爵的目光好似淬了冰般,冷到了極點,“她是我的妻子。”
楚非輕笑一聲兒:“妻子?你帶着喬萱來這裡,逼着她籤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她是你的妻子。”
裴小七垂着眼眸,雖然她知道凌少爵之前是故意爲了讓自己死心,所以才故意把喬萱帶來,甚至還提出了離婚。可是——
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只要一想起當時他摟着喬萱,臉色冰冷地說出‘離婚’兩字的時候,她的心還是難以抑制地痛了起來。
凌少爵瞥了眼垂着眸子的裴小七,沒有回答楚非的質問,長臂一伸,就把她打橫抱在懷裡。
楚非攔住凌少爵的去路,“她已經不記得你了,放開她。”
“她不記得我,難道就記得你?”
楚非噎了一下,但還是堅持擋在凌少爵的面前:“我是她的哥哥。”
凌少爵冷眉一挑,薄脣溢出譏諷的弧度:“你曾經對她動過不該有的念頭,楚非,我很懷疑你這麼堅持把她留在身邊,到底是爲了什麼。”
被男人抱在懷裡的裴小七,扯了下嘴角,心裡琢磨着凌爵爺可真是越來越陰損,越來越惡毒了,淨幹這種專門往別人傷口上撒鹽的事情。
楚非曾經私下爲了此事向自己道過歉,裴小七也能夠理解,畢竟當時楚非會生出那種心思,是受到了裴知的催眠。
雖然裴小七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凌少爵用來刺激楚非的手段,但對於楚非來說,儘管當時是被催眠了,但是——
卻多少在他心裡留下陰影,再加上不久前從秦年那裡聽到的,自己的父母是親生兄妹相戀後所生下的孩子,則更加讓楚非無法接受,凌少爵剛纔的那些話。
楚非太陽穴的突突直跳,顯然已經憤怒到極點:“凌少爵,你瘋了麼,小七是我的妹妹!”
凌少爵脣邊的譏諷越來越重,他慢條斯理地說:“那又怎樣?這年頭,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
窩在男人懷裡的裴小七,好半天兒都麼反應過來凌少爵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抱着她越過臉色氣得鐵青的楚非,都到了房門口兒。
被氣得肺都快要炸掉的楚非,緊跟着追了出來,卻被納蘭玖給攔住了:“楚總,這裡雖然是您的地盤兒,但單打獨鬥,您不是我的對手。”
楚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偏偏納蘭玖說的話在理,論身手,他的確不如這個國際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的金牌殺手。
這個哥哥真是一點用處的沒有,裴小七在心裡把楚非狠狠地鄙視了一把,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眸,瞄了眼臉色有些冷的男人。
恰巧,正抱着她走出別墅大門的凌少爵爺剛好低下頭,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臉上的神色變得柔和了幾分:“小七,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裴小七垂下眼眸,搖頭。
凌少爵抿了抿冷硬的脣角,沒說什麼,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兒,動作溫柔地把放在車座椅上,又替她繫好安全帶之後,才繞過車身,打開駕駛室的門兒,坐了進去。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裴小七望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琢磨到底怎麼做,纔會比較像是失憶的人。只是——
還沒等她琢磨出些什麼來,就聽到旁邊說:“你對陌生人,還真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聞言,裴小七心底一驚,她轉過頭,盯着男人似笑非笑的俊臉,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反抗地跟着他走。
裴小七努力穩住心神,儘量用平靜地語氣說道:“反正我誰都不認識,跟誰走都一樣。”
凌少爵微微沉默片刻,又道:“你一點兒都不好奇麼?”
裴小七下意識反問:“好奇什麼?”
“剛纔我當着楚非的面兒說,你是我的妻子的時候,你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凌少爵頓了頓,突然轉過頭,含着笑意的黑眸緊緊地盯着裴小七,繼續道,“換做一般人,就算不驚慌,多少也應該給點兒反應吧。”
“我……”裴小七有些詞窮,心裡想的卻是,誰讓你突然冒出來的,連給人家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凌少爵有些好笑地看着說不出話來的小女人,伸出手在她粉嫩的臉上捏了一下:“行了,就你那點兒道行,還不是爺的對手。”
被戳穿的裴小七,小臉兒一板,冷聲道:“停車。”
凌少爵置若罔聞,但脣角揚起的弧度,顯示他的心情很好。
“我叫你停車,聽到沒有?”裴小七見男人沒反應,伸手就去搶他手中的方向盤,凌少爵逼不得已,只能把車子慢慢地停靠在路邊兒。
但他卻同時把前後車門都給鎖上了。
裴小七拉不開車門,轉過頭,怒道:“凌少爵,我們已經離婚了,從今以後,我的事情,你無權過問。”
凌少爵的目光微沉,他看得出裴小七是真的生氣了:“那份離婚協議書沒有不具備法律效力。”
裴小七聽着他有些生硬執拗的語氣,心裡的火蹭蹭蹭就上來了:“在我看來,那兩個字只要你說出口,就等同於事實。”
凌少爵覺得她有點無理取鬧:“那不過是權宜之策,小七,我以爲你能體會我的良苦用心。”
他知道裴小七的心裡不好受,可是他又何曾好受過,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極其艱難地對她說出離婚兩個字兒來。
“良苦用心?”裴小七突然笑了,但是那笑卻隱隱帶了幾分悽楚,“在你準備良苦用心的時候,能不能先問問我,願不願意接受?”
那天當凌少爵說出離婚兩個字兒的時候,心痛到快要死過去的裴小七,被楚非給拽上了樓。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實在看不下去的楚非,把真相告訴了她,告訴她喬萱之所以會出現,凌少爵之所以會提出離婚,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爲了讓自己死心,好安心的接受顧蕭飛的治療。
裴小七相信,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不願意接受治療的話,凌少爵肯定會繼續用喬萱來刺激自己死心。
她受不了,受不了他的懷裡抱着另外一個女人,哪怕只是演戲,哪怕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好。
她過分悽楚的眼神,使得凌少爵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聲音不由放低幾分,透着股討好的意味兒:“媳婦兒,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跟你彙報,得不到媳婦兒的批准,堅決不做。”
“把車門打開。”
“……”凌爵爺假裝沒聽到。
“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麼?”
凌少爵清了清嗓子:“媳婦兒,我的意思是,以後做事之前向你彙報,沒說什麼事兒都聽你的。”
裴小七咬牙:“我要上廁所。”用這個藉口,他總不至於還不讓自己下車吧。
尿遁的藉口的確管用,可是凌少爵卻沒有把副駕駛的車門鎖給打開,而是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兒,自己先下去,然後說:“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