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厲黎川是在監獄裡過的。
夜,透過巴掌大的小窗,他望見天空上方的煙火,忽而想起去年這個時候。
去年,他還沒離婚,同董佳原一起在厲家前院看煙火。
兩個人都沒有感受到過年的喜慶,心情沉重,董佳原問他:“黎川,如果世界末日來臨,只剩下一個小時,你最想做什麼?”
答案几乎是不假思索:趕到加多寶身邊,擁抱她。還剩下幾分鐘,就和她擁抱幾分鐘。末日來臨,地球爆破,兩人同時化爲灰燼。從此,天上地下,再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董佳原望向他,眸子落寞,“黎川,我們離婚吧,儘快離婚,我不快樂,你也不快樂。”
他一成功離婚,就帶着訂婚禮品趕去秦家村。那時的迫切心情還銘記於心。
看見秦家有一名陌生年青男人時,他嫉妒得快要發狂;當秦多寶和他回a市時,他歡喜得幾乎狼嚎……
大年三十,厲黎川有片刻的喘息,但只是片刻。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又不斷地遭受身體和精神雙重摺磨。
痛到極致時,厲黎川仰起綻青筋的脖頸,腦海閃過秦多寶雪白的小臉。
恨意在這刻迸發而出,如火山滾燙岩漿,滔滔不絕傾瀉而下,毀天滅地,日月無色。
他爲娶她,在雪地裡跪了三天三夜,她卻一心要將他送進監獄;
他爲了讓孩子養在她身邊,接下棘手任務,不擇手段完成,她卻用那做罪證,要將他置於死地;
他爲他們的未來披荊斬棘,她卻只是把他當強、奸犯……
“啊……”
厲黎川雙手緊握成拳,仰起脖頸悲嚎,他就如一頭受傷的孤狼,對着逼仄
的審訊室不知如何排解自己的悲傷和無望。
……
出獄那天,厲黎川整個人都瘦成皮包骨,顴骨高高突出,脣色發紫,眸裡燃燒着毀滅一切的死亡力量。
來接他的兄弟打趣:“不錯不錯,有點勞改犯的模樣了。”
但見厲黎川氣質陰冷深沉,那兄弟又很快止住話語。
“她呢?”厲黎川粗嘎問道,如同砂石劃過紙張般刺耳難聽。
這個她是指誰,大家心知肚明。
“毛寧抓去了,幫你教訓。”一人回答,好奇問道,“怎麼樣,黎川,想不想去圍觀?”
厲黎川嘴角弧度向上勾起,只餘冰冷和荒涼。
去,怎麼能不去。
到達目的地,看見她被一個粗壯男人甩巴掌,他心頭升起急火和心疼,一腳狠狠踹開那男人,將皮夾克用力甩在她臉上。
她掙扎着站起來,他操着一副難聽至極的嗓音,嘶啞問道:“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被威脅,被上刑?”
什麼理由都行,只要不是不愛他,只要不是恨他。
這個女人,他們一起笑,一起鬧,在他身處絕境時,她拋卻一切來到他身邊,他曾以爲,他們會兒女繞膝,白頭攜手。
秦多寶抹乾嘴角紅血,搖頭,輕聲道:“沒有。”
他讓她滾,滾離a市,但看見她拖着緩慢而無力的腳步離開,他的心卻又像被撕裂般痛,血肉模糊,骨頭都在顫慄。
望着她一步步離開,離開他的生命,他的心像被強硫酸侵蝕,雙手死死攥緊,鬆開,又很快攥緊,忽而啞聲問道:“現在,我欠你的都還清了吧,那你欠我的呢?”
你欠我的情,你欠我的愛,你拿什麼還?
你還得清嗎?